《卫蓝》冥山鱼客

3、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某张床上。说来好有意思，自打有意识以来，清醒的时间少的可怜，常常不是昏迷，就是半昏迷状态。
　　这样很不好。
　　虽说一个人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一个人若是一点不能掌控命运，实在是糟糕至极。我应该考虑一下，如何调整这种只能听命与人的尴尬，进而获取更多的主动权。
　　这是一张特别舒服的床，舒服到我明明已经醒来，明明觉得应该增加警惕感，却还是想多躺一会儿。
　　嗯，我真的多躺了一会儿。
　　直到听到有人在屋中行走的声音，我才睁开了眼睛。床罩是明亮的黄色，床被是明亮的黄色，枕头和床单也是明亮的黄色。满眼的明黄闪的我眼睛疼，眼泪很自然的溢出眼眶。
　　谁的品味这么差，以为自己是皇帝啊？
　　皇帝？！
　　我惊得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坐了起来。
　　“安二小姐醒了，快去禀告陛下，快，快。”
　　只听见屋内人乱成一团，有人端了茶水上来。
　　“安二小姐，请用茶水。”
　　好吧，我确实渴的厉害，一杯水喝了更觉的渴。
　　“再来一杯。”
　　“是。”
　　宫女又递了一杯茶水上来，我一共喝了三杯，不是不想喝了，而是宫女不让喝了。
　　“安二小姐，御医说，您醒来最多喝三杯水。”
　　“那我可以吃东西吗？”
　　“当然，您稍等，奴婢给你盛粥。”
　　宫女端上来的是一碗小米粥，我可讨厌小米粥了，然而，太饿了，饿到已经忽略了对于美食的坚持，能果腹就行。
　　“好吃吗？”有人问。
　　我含着一大口粥摇头：“不好吃。”
　　那人笑了笑：“既然不好吃，为什么还在吃？”
　　“你傻啊，当然是饿啊。”
　　“扑通”、“扑通”声响起，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因为问话的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是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好吧，信息修整，这是一个声音好听脸更好看的男人，敲他挺拔的身姿，必然还是一个脱衣有肉的男人。
　　满屋的宫人全跪在地上，男人要笑不笑的看着我。电光火石之间，我立刻放下碗，从床上爬下，往地上重重一跪。
　　“陛下，民女有罪。”
　　“哦？何罪？”
　　呃，藐视天恩，辱骂帝君？
　　“民女说错了，民女有冤。”
　　陛下没有说话，我亦不敢偷窥圣颜。
　　“都下去吧。”
　　“是。”低低落落的声音响起，宫人们一一退下。我很想退下，但是腿脚未愈，根本起不来。
　　陛下朝床边走来，靠着床沿坐下。
　　“起来吧。”他说。
　　我没有起来。
　　“喜欢跪着？”
　　我摇头：“不是，不是，民女起不来。”
　　“要朕扶你？”
　　“不是，不是，地毯很软，民女跪的挺舒服。”
　　“既然舒服，那就跪着吧。”
　　根据电视剧演的，此时我应该说一句：“谢陛下。”
　　“不用谢。”
　　……
　　帝王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吗？
　　“你刚才说有冤？”
　　“回陛下，民女有冤。”
　　“那就说说吧。”
　　我摸了摸身上，没有状纸，衣服也不是原来的那套，什么时候换的，谁换的？
　　“你是在找这个吗？”陛下的手中有一张纸，我离的远，不能看见纸上的字。
　　“回陛下，大概是的。”
　　“你是安家之女？”
　　“是，民女是安家的次女。”
　　“朕记得安平的次女是个痴傻的，朕瞧着，你还行啊？”
　　还行？什么叫还行啊？
　　“民女好了。”
　　“好了啊，那行，你继续吧。”
　　“前几日灵堂上，父亲的棺木中有不明物渗出，左少卿判断，是剧毒。阿姐怀疑父亲被人投毒，令民女来京陈冤。”
　　“安平竟是被人所害？哪里的贼人竟敢杀害朝廷命官？！”陛下听后似乎震怒，我胆子小，不敢偷看圣颜判断真假。
　　“如今安平的尸身可有下葬？”
　　“回陛下，尚未。父亲的尸身正停于大理寺中。”
　　“既然已确认安平棺木之中存有剧毒，自然应当严查。”
　　“民女谢陛下恩典。”
　　“只是大理寺卿一职尚在空缺，此案怕是没有合适的人去查。”
　　呃……这个问题好像不用对我说吧？我只是被阿姐逼迫来告御状，好不容易撑过了肺石的考验，以为就此可以功成身退了，结果皇帝陛下和我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这简直就是耍流氓啊。
　　“还请陛下做主。”我只能磕头请求。
　　“朕并非不想做主，实在是此事朕也觉得头疼。”
　　“……”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了，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实在摸不清皇帝陛下的思路，只能老实作答：“回陛下，民女安微。”
　　“安微？阿微吗？哪个微？”
　　“微茫的微，因是渺小的意思。”
　　“是这个微啊，朕还以为是……”皇帝陛下的话没有说完，我凭着聪明才智，大概做出了一番推测。这位陛下怕是有个叫阿微的故人，说不准还和我长得挺像的，所以才遣散了宫人，这莫非是打算让我做个思念的替身？
　　这实在不是很好啊，我得赶紧破坏掉相似的假象。对古代的女人来说，能做皇帝的宠妃大概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那不是我，我可不想与人为妾。再说，凭我的智商，陷于宫斗只能被秒杀。
　　“请陛下垂怜安家之不幸，派人彻查父亲被害一案。”
　　陛下没有多言，只是起身，显然打算离开。
　　我一时心急，脱口两个字：“那个……”
　　皇帝陛下忽然转身，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了想，好像什么都没说。
　　“回陛下，民女什么都没说。”
　　“是吗？”陛下沉思的一会儿，再问，“你很想为父伸冤？”
　　看来是一定要想个理由说服皇帝陛下，不然伸冤这条路大约要前功尽弃。
　　“陛下，民女一直是个痴傻状态，得父亲垂怜，日夜照料，才能健康开平的活到今日的清醒。民女一朝醒来，父亲却已故去，且是被人所害，民女的一腔尽孝心只剩下替他伸冤一道，请陛下垂怜。”
　　“日夜照料？”皇帝陛下细细咀嚼了这四个字。
　　我正感动于自己的满腔孝心，谁知陛下着重重复了“日夜照料”四个字，我当然要仔细揣测一下圣意，稍微一想，只觉得这四个字中有说不出来的别扭。
　　“本朝惯来推崇孝道，你有如此孝心，朕很是感动。彻查此案的最佳人选朕已经有了。”皇帝陛下说道。
　　“谁？”我脱口而出。
　　“你啊。”
　　我？滑天下之大稽吧？
　　“那个，那个，……”我很着急，很错愕，很努力的想要推脱，但是我一紧张就容易嘴拙，推脱的话语在胸腹之间来去了百来回，还是没能说出口。
　　“紧张？”皇帝陛下问道。
　　我本能的点头。
　　“不用紧张。”皇帝陛下悠然一笑，嗯，是个好看的笑容。他接着说道：“朕相信你能胜任的，我朝官员并不歧视女性。”
　　这是歧视女性的问题吗？这是专业的问题好不好？我一个痴傻了十八年的半文盲，能有什么本事去查案？
　　“陛下，民女感谢陛下的信任，只是民女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人和朕说过，你能不能做成一件事，最开始的时候是不可能知道的。”
　　啊？谁给皇帝陛下灌的毒鸡汤？
　　“陛下——”
　　“朕意已决。”
　　皇帝陛下说完这句话后扭头走了，独留我可怜兮兮的跪在殿中，幸好宫女们都是机灵的性子，眼瞧着陛下离开，便进来扶我。
　　两个体壮的宫女将我扶了起来，见我一副虚脱像，打算让我去床上再躺一会儿。我当然是不肯的，明黄色的床品，这分明是皇帝陛下的御塌！这皇宫大小宫殿数十座，怎么让我躺在了这里？
　　坐了好一会儿，我提出要出宫，宫女点头，说出去禀告一下。
　　过了一会儿，有人眼熟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企鹅见过安二小姐。”
　　“咳咳咳，企鹅？谁给你取的名字？”
　　“回二小姐话，是奴才的前主子。”
　　有才华！我心中默默赞叹。
　　“奴才奉陛下圣命，送二小姐出宫。”
　　“哦，那走吧。”
　　“另外，这是圣旨，请二小姐接下。”
　　接旨，所以我得先磕头？还未等我想明白，圣旨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企鹅递来的，我顺手接下的。
　　我虽然对许多事情很糊涂，自己或者周遭的一切境况稀里糊涂的，但是潜意识里我很清楚，眼前的状况很不对，圣旨一定不是这样随便接的。
　　企鹅又给了我第二件东西，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令牌上有个古体字“皇”，令牌下端吊了一根漂亮的红色羽毛。
　　莫不是为了表达拿着鸡毛当令箭？
　　“二小姐聪慧，陛下正是此意。”
　　我说了吗？好吧，我大概是说出口了。朝着企鹅尴尬一笑，揣着令牌，端着圣旨，我出了宫殿。
　　此时我才算的上意识清醒，走在宫道间，回首望那座帝王的寝宫，后知后觉的到，宫殿里除了明黄色的床有些恶俗外，其余摆设是一种很温情的水绿，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皇帝陛下的寝宫，名为卫蓝。好奇怪的名字，根本不是一个能用作宫殿的名字。
　　“多谢企鹅公公相送，前面已是宫门，公公请回吧。”
　　企鹅笑眯眯的答道：“奴才奉陛下命，协助二小姐破案。”
　　哈？
　　我能说不吗？当然不能，皇命不可违。我只能僵硬的点头，转身往宫门外走去，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企鹅公公。
　　不就是一个公公吗？陛下就算是派他来监视我，一个半男总不能跟着我同住一间屋子，还是有自由的。然而，这个美好的企盼很快被打破，因为宫门口有两个漂亮姐姐等在那里，一看就是那个深宫之中的有地位的大宫女。
　　“奴婢春花见过二小姐。”
　　“奴婢秋月见过二小姐。”
　　“这是？”我望着企鹅求解答。
　　“回二小姐，春花秋月是宫里的老人，最会伺候人，陛下特命她们二人来伺候二小姐起居。”
　　我能说不吗？当然不能，我一脸欣喜的笑纳了。
　　“陛下真是体贴。”
　　“二小姐说的是。”春花秋月、企鹅异口同声的说。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