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袁大头

11、十一颗糖

　　温叙是被惊醒的，这几天她总是睡得不那么踏实，梦境突然被打断后，她倒是平静下来。

　　卧室很黑，温叙记得何臻的睡眠不是很好，所以窗帘一定会是加厚的两层。何臻躺在她的身边，她能依稀听到何臻平稳的呼吸，她很清楚，何臻并没有清醒。

　　她把姿势换成了平躺，想要重新进入睡眠。大约十分钟后，她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直起身来，一脚跨下了床。

　　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拧开了浴室的门把。她知道周胜并不喜欢她，所以她并不打算自找麻烦。

　　“啪嗒”一声，浴室的灯亮了起来，柔和的灯光平静地撒在浴室的每个角落，让她感觉到很温暖。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她的黑眼圈已经冒出来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把它们消掉。

　　她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拧开了水龙头。

　　突然间，她的目光被一丝头发吸引了过去，那是一根长发，准确的说是一根属于女人的头发。她把头发拿了起来，细细地打量起来。头发被染成栗子色，而何臻的头发是黑色的，那么这根头发绝对不属于何臻。

　　那么，这根头发定是属于其他女人。

　　到底是属于谁的，温叙并不敢贸然揣测，在外人来看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大的女儿。

　　于情于理，周胜都不可能出轨。

　　温叙决定不理会这件事，把头发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索性就当做看不到吧。

　　温叙重新回到卧室，躺回床上。何臻好像意识到旁边有动静，她侧过身，把被子朝她的方向拉了拉。

　　温叙再次清醒之后，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揉了揉脑袋，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客厅。周胜坐在餐桌边上看着报纸，何臻站在餐桌边上，把刚煎好的鸡蛋放到桌子上，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根头发。

　　温叙故作自然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走进浴室。她发现浴室里垃圾桶的垃圾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被套上了干净的袋子。

　　温叙拿起牙刷，把牙膏挤在了牙刷上。

　　“等等一起去上班吧。”何臻看到温叙从浴室里出来，说道。

　　“嗯，”温叙答应下来，把餐桌前的椅子移动到适合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小米粥，莫名涌上食欲。

　　她尝了一口，米粒软软糯糯的，很合胃口。

　　“何臻你可以啊，嫁给周胜之后，手艺见长啊！”温叙眼里满是惊喜。

　　“马马虎虎凑合吧。”周胜把报纸放了下来，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在他看来，何臻对家庭所有的付出都是应该的。

　　这种观点让温叙很不舒服。

　　吃过早餐之后，温叙带着何臻上了车。

　　“你还不打算去找沈杨吗？”何臻看着别扭的温叙，调笑道。

　　“是他自己不来找我的。”温叙的回答相当孩子气，根本不像是从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来说出来的。

　　“总要有人先打破僵局，你再不小心。僵局就要变成死局了。”何臻清楚温叙的性格，如果她真的对沈杨没有一点想法，她绝对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温叙打了一下方向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阿叙，我觉得你这副样子，倒像是吃醋。”何臻找到了一个新鲜的词儿形容温叙现在的这副模样。

　　吃醋吗？温叙的思绪突然停顿了一下。原来她会那么别扭，是因为她在吃那个女人的醋。

　　她决定这次绝对不要夭折得那么不明不白，她要找他问清楚。

　　“这件事你别管，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事吧。”温叙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吐露出来。她侧过头观察了一下何臻的反应。

　　令温叙失望的是，何臻的反应十分平静。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老公出轨了……

　　到公司后，温叙和何臻上了电梯。她走到前台时，陈小舒叫住了她，并把一个礼物袋拿了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还没到上班时间，整层楼都看不见几个人影。

　　到了办公室后，她发现办公室饮水机已经没有水了。她从桌面上拿了一个马克杯，朝着茶水间走去。

　　还没等温叙跨进茶水间的大门，就看到陆森靠在茶水间的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温叙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陆森，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他们一直在讨论下个月珠宝展代言人的问题，一直争执不下。他们分成了两派，温叙主张邀请当红男明星姜初，他最近一直在代言有关珠宝的饰品，有众多各个年龄层女性的粉丝。而陆森更倾向于邀请人气女星悠言，因为她一直和甄品合作，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她和甄品即将要推出的钻戒更为相配。很显然，他是想把悠言当做长期合作的商业伙伴了。

　　“你还是不肯让步吗？”温叙弯下腰，把马克杯放到出水口的底下，问道。

　　她一直保持着强势的态度，很多次事实都证明了，她的决定是对的。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咱们等着瞧。”陆森冷笑一声，走出了茶水间。

　　陆森一直在对温叙的位置虎视眈眈，只是碍于她工作上的强势，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现在并没有退位让贤的打算，只能对他继续打压。

　　温叙没有理会陆森的挑衅，喝了一口热水后，利落地走回了办公室。

　　她已经让秘书和姜初的经纪人联系上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

　　下班后，因为何臻想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的关系，她们并没有直接前往地下停车场，而是直接把电梯停在一楼大厅。刚走出公司大门，眼尖的她看到沈杨的车正停靠在路边。

　　温叙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细心的何臻看出了温叙的顾虑，推着她往她的目光方向走去。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还是选择站在沈杨那边。

　　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只有有关沈杨的事情会影响温叙的心情。

　　“杨杨，那么巧？”因为无法回避，温叙只能硬着头皮和沈杨打了声招呼。

　　这些天来，沈杨的确帮了她很多忙，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心存感激。

　　“我是专程来等你的。”沈杨说着，最近他的奶奶七十大寿，他不得不请假回老家给奶奶祝寿。老家的琐事让她无暇顾及温叙，他一回到这里，发现自己想她想得紧了，马上驱车来公司等她。

　　至于见到她之后要说些什么，他还没能想清楚。

　　温叙看着他熟悉的脸，想问他很多问题，只是那么问题一到口中，她便不得不把问题咽下去。

　　她想问他最近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她联系。更想问他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他们的表现为什么会如此亲密。

　　可这些问题实则太私人了，她羞于启齿。

　　“你是沈杨吧，我听阿叙提起过你。前两天我和她一起逛商城的时候她见过你，那时候你在帮一个女生买项链，她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你们这些理科生挑女生的还真不错。”何臻闭着眼睛对沈杨一通乱夸，也把温叙的疑虑直接抛了出来。

　　“她是我的表妹，昨天是我奶奶的生日，我们约好一起去看她。她帮我挑礼物，于情于理，我也该送点东西给她。”沈杨一直拿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没什么办法，只能一直宠着。他突然意识到温叙这几天没和他联系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吃醋？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付出并不是没有回报。就算温叙的内心坚如磐石，至少也开始撼动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温叙知道自己误会了，脸有些发烫，她硬着头皮发问道。

　　沈杨哑然，总不能说这几天没和她见面，想她紧了，才打算约她吃个便饭吧。

　　这样的邀约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何臻实在是看不惯他们磨磨唧唧的样子，“阿叙的妈妈腿受伤了，我们打算去医院看她。我突然想起我临时有约，就拜托你陪陪阿叙了……”

　　何臻这话一出，显然是想要落跑了。

　　温叙听清何臻的意图之后，用力拧了一下她的胳膊。

　　何臻吃痛，在沈杨面前又不敢支撑，只能强忍了过去。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沈杨注意到她们的动作，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他也不得不答应了。

　　“那我就把她交给你啦。”何臻强颜欢笑，用力把手抽了出来，飞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温叙对沈杨抱歉地笑笑，扬了扬手袋说道，“我先去停车场取车，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过去。”

　　转身之后，温叙渐渐平静下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带陌生男人到妈妈面前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好该怎么介绍沈杨才显得不那么唐突。

　　毕竟她妈那种人，只要是离她近点的男人，都会把他当做是未来女婿。

　　温叙坐在餐桌旁，她面前摆着的是一份刚上的拉面。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食欲，想起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她感觉到有些恶心。

　　但她并不想让沈杨看出来她的异样，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和妈妈不和的事情。她和妈妈之间的事儿是家事，而沈杨充其量只是一个外人。她已经不再过了什么事儿都往外说的年纪，毕竟沈杨并不是她堆负面情绪的树洞，她一向都是自己排解。

　　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有点适应不过来。

　　尽管在外表上看，她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女强人。

　　沈杨拿起木勺勺了一口汤，鲜美的滋味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觉得舒适一些。在悄悄观察着坐在他对面的温叙，也不知道她的心情不好。

　　但他没打算问，成年人的世界里，总要给对方留有余地，下次见面才不会那么尴尬。

　　其实他是有点失望的，他以为他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她有心事应该会对他说才对。

　　只不过她太小心翼翼了，对他处处设防。

　　“不合胃口吗？”沈杨看到温叙碗里的面条并没有下去多少，这家餐厅是她介绍的，食物应该是她喜欢吃的才对。

　　“没……我只是感觉有些反胃。”温叙笑笑，把原因归咎于身体不适，她并没有说谎，一想到她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妈妈，她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好。

　　“多少也吃点，你太瘦了。”沈杨把碗里的肉块放到温叙的碗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肉会开心一些。

　　他比较喜欢有肉感的女人，而温叙实在是太瘦了，把她喂胖是源于自己的私心。

　　“再胖下去就真没人要了。”温叙不以为意地笑笑，沈杨的确是真心对她好。

　　“怎么会？如果你没人要，我娶你。”沈杨看着温叙的笑容，不仅发愣。他喜欢看温叙笑，她的笑容不虚假，很真诚。

　　正因如此，沈杨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没有听到温叙回话，沈杨才意识到他说这话有些逾越了。只不过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挽回，他也只能作罢。

　　“我吃饱了，先去补个妆。”温叙一手抓起包包，往卫生间走去。

　　沈杨看着温叙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温叙还是没有给自己回应，哪怕是直接拒绝，他也能坦然接受。

　　温叙站在镜子前，慌乱地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柱流了下来，让她打了个寒噤，脑子也稍微清楚了些。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沈杨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之前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太过于内敛，所以她才一直察觉不出来。

　　想想也是，如果沈杨对她丝毫没有感觉，他也不会帮忙照顾骆茜茜，不会安排骆茜茜入学，更不会在她醉酒时跑那么远来接她。

　　而她对沈杨的感觉呢？她不清楚。

　　她承认她和沈杨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厌恶，而是感觉到很舒服，很自在。

　　她不确认这种感觉能不能称之为爱情。

　　落座之后，温叙的表情自然了些许。

　　沈杨仔细看着温叙的妆容，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她连口红都没有补好。

　　“我吃饱了。”沈杨不愿久留,这边的空气实在是太过压抑和沉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我们走吧。”温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表情。

　　温叙招来了服务员，要求买单。

　　沈杨看着温叙付款的动作，抿了抿唇，没有阻止。

　　走到车前，沈杨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先去给阿姨买点水果补品吧。”

　　温叙听了这话，不禁流露出不悦的表情。但沈杨这句提议明显出自好意，她不想直接拒绝。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逛逛超市。”温叙应承下来，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些甜食抚慰自己的味蕾，也许巧克力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沈杨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是落了下来。想要追到温叙，充足的相处时间是绝对的保证。

　　温叙带着沈杨去了一家她经常逛的超市，超市里熟悉的物品摆设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她不用去想，闭着眼睛就能找到想要物品的位置。

　　她很喜欢这种安心的感觉。

　　沈杨发现温叙并没有急于找水果补品，而是一直在零食区里闲逛。

　　最终，温叙在巧克力前停了下来。她拿起了一盒榛子巧克力，瞟了一眼标价。这个价钱还在合理的范围内，她可以接受。

　　这样想着，她把巧克力扔进了篮子。

　　接下来，要买牛奶……

　　温叙这样想着，往饮料区走去。

　　“要喝点什么吗？”温叙问了一句，走了那么久，她着实有点渴了。看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

　　“唔……矿泉水就好。”沈杨从柜架上拿下了一瓶矿泉水，扔进了篮子里。

　　温叙点了点头，从柜架上抽出几盒牛奶后，把一瓶红茶扔了进去。

　　然后，她又走去水果区。

　　她随意买了几斤苹果和营养麦片，最后到收银台那边排队。

　　沈杨看着有条不紊的温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