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贫儿

3、三章

　　听胡爷爷说，这是宫里藏书最多的地方了。
　　这里地处偏僻，是极静之地。骗过门口的守卫，水清怜悄悄的潜入藏书阁。
　　果然哪，这里的书多的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了。以前还觉得自己已是博览群书了呢，现在看来，也不过井底之蛙而已。
　　经史，宗教，棋谱，医书……几尽应有尽有了。
　　反正平日无事，在这儿消遣也是一样。
　　层层书架中，水清怜身子娇小，捧一本旷世奇珍，缩在书架与墙壁之间，不仔细察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晚上定时到母亲那里报到，自从发生了太子那件事后，水清怜一直不放心母亲的处境，毕境据他观察，水临濮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倒是竹儿整日唠叨，去藏书阁也不带上他，让他总是担心。
　　那时，水清怜总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李哥，今天那孩子又来了吗？”看守藏书阁的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太监。年纪大了，再因不喜宫内那没完没了的明争暗斗，便主动提出来这藏书阁看守打扫，远离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也许老天怜悯，会多赏几年阳寿说不定。
　　“是哪，看这孩子这些天来得蛮勤的。”
　　皇子们读书都是差人来取，而看这孩子每次来都只是一袭白衣，但看来也绝不是宫里无事的小太监。
　　也许是哪个皇戚贵族的公子吧，但如此好学的孩子，如今还真是罕见呢。
　　“李哥，今日可好啊。”淡紫的官袍，更衬得林危贵气逼人。
　　“请林大人安。”
　　“林大人要什么书吗，差人来报一声，奴才就给大人送去了。”李哥恭敬的笑道，却暗暗的为里面的孩子捏了把汗，宫里规定，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藏书阁。
　　“不，这次我要自己进去找。”
　　林危推开挡在门口的两尊门神，门扉虚掩,果然……
　　抽掉水清怜手中的书，道德经，合上书，林危随口道，“不尚贤，使民不争……”
　　挑眉看向微有些惊讶的水清泠……
　　水清怜微微一笑，接着背道，“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迭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伸手将盘坐在地的水清怜拉起，“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是，师傅。”垂首，水清怜随林危出了藏书阁。
　　五月飞花。
　　御花园景致是无可挑剔的精致。
　　随手拈住随风而落的花瓣，粘在舌尖细细咀嚼，就会有淡淡的香味萦绕齿间。
　　“怜儿还喜欢这园中景致吗？”
　　坐于亭中石凳，林危笑问。
　　亭下湖光粼粼，将碟内糕点细细揉碎，扬在风中，落在湖里便引得游鱼纷纷前来争食。
　　“师傅，你找我有事吗？”
　　整个身子无骨般趴在石桌上，未系的秀发散落在耳际，遮住了大半的脸庞，水清怜懒懒的问。
　　轻抚着猫咪般的水清怜，林危笑着反问道，“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我的爱徒？”
　　“当然不，但，师傅，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水清怜抬头笑道。
　　“怜儿，你是圣上的五皇子。还有，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
　　皮皮的一笑，水清怜凑近林危，缓缓道，“那么，林爷爷，陪我去吃午饭吧。”
　　爷爷？？？？
　　林危差点没从亭子里跌到湖中，爷爷？
　　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欠扁。
　　乐不可支的看着林危雅致的脸庞一瞬间变成铁青色，还真不是一般般的有趣呢。
　　“呐，怜儿，你看谁来了？”林危笑着起身，单膝着地道，“臣见过圣上。”
　　来人一袭绵白色的龙袍，鹰眸微闪，唇角晕出笑的弧度，“怜儿还喜欢危的授课吗？”
　　静静的跪于一旁，水清怜垂头应道，“是。”
　　扫过水清怜低头而跪的身子，水靖示意道，“怜儿起来吧。”
　　“是。”水清怜起身，后退一步，却仍是紧低着头。
　　水靖鹰眉稍敛，“听危说近日怜儿的学问大有长进了，昨日月凯旋归来，朕今日专为他准备了晚宴，你皇兄他们都会到的，怜儿一起吧。”
　　瘦小的身子轻颤，水清怜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清怜，清怜……清怜……不……”
　　薄怒弥散在这小小的亭中，上前两步，强势的扳起水清怜越垂越低的头，水靖低低的声音在水清怜的耳边响起，略为不满的质问那双盈泪的凤眸道，“你在怕什么？”
　　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晶莹的泪珠强忍眸中不让它落下，唇瓣颤颤的开启，“清怜……清怜什么都不懂。”
　　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半点血色皆无，费了好大的力气，水清怜方将话讲完。
　　怜惜的叹了口气，水靖放缓了语气，“没关系的，今晚只是家宴。怜儿，你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