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贫儿

4、四章

　　清泠宫。
　　灯光如豆，映着灯前苍白清冷的身影。
　　“主子，今晚是为月王爷准备的洗尘宴，穿这件淡紫色的袍子吧，看着也贵气些。”竹儿建议道。
　　柔柔一笑，“不，竹儿，我喜欢白色，听说月王爷也喜欢白色的。”
　　打理好一切，竹儿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主子，真的不用我随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今晚人肯定多，去了也是无趣的。”
　　“但，主子，我……”
　　竹儿脸上尽是担忧。
　　“我知道，再说我只一个不得势的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但……”
　　“好了，竹儿，我走了，不用等我回来的。”系好雪白的披风，水清怜笑着出门。
　　月王爷，水靖唯一的胞弟，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很好听的传闻，也很有趣。

　　远远的即可看到御花园宫女太监忙碌穿梭的身形，如此的盛大，真的只是家宴吗？
　　随意折下手边开得正是繁茂的花枝，水清怜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这花儿花得如此娇美，折了岂不可惜？”低沉沉的嗓音煞是好听。
　　并未回头，水清怜抬头望着空中冰冷的月光，淡然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时辰快到了吧，迟了可不好。收起胸中不明的情绪，水清怜低头，裹了裹肩上的披风，快步离去。
　　“即已攀折在手，又为何如此简单的丢弃了呢？”将地上的花枝小心捡起，拂了上面的尘土……
　　“月，你也刚到吗？”
　　“哦，危，你不是和皇兄一起的吗？”水月影回神笑问。
　　林危自然是看到了水月影手中花枝，不由笑道，“月不是最爱花的人吗，怎么……”
　　淡雅一笑，水月影只将花敛于袖中，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快些吧。迟了，皇兄可是会生气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说五皇弟，虽说今晚是家宴，但皇弟好歹是皇家子弟，衣行举止皆代表了皇家的体面，我劝皇弟还是回宫先换件衣服再来，免得失了皇家颜面。”水临濮一身大红的太子袍，欣长的身形衬出无比的尊贵。
　　水临波听哥哥说的实在是过分了，连忙劝阻道，“皇兄，五皇弟年龄小。再说今晚没外人，不碍事的。”
　　静静的望着御花园一泓清澈的湖水，水清怜并未做声。
　　“皇弟的伤好些了吗？”四哥水临沧站于水清怜的身旁，问道。
　　“还好，不碍事的。那日还多谢皇兄送去的药呢。”
　　“皇弟不必客气，兄弟间应该的。”
　　“水清怜！”水临濮见水清怜未曾理会他，再加上那日冷翠宫之辱，水临濮更是怒上心头。
　　“太子还有别的指教吗？”缓缓回身，水清怜不急不徐的问道。
　　“你……”
　　“儿臣见过父王，月王叔。”水临沁朗声行礼道。
　　水临濮众人自然马上跪拜行礼，单留下一场没有结束的纷争。
　　月王爷，丞相林危，三朝元老的叶太师，手握另一半兵符的杨小候爷，以及一帮朝之重臣。后宫之中，皇后，三皇兄的生母煜贵妃亦在其中。
　　“平身吧。”水靖脸上并未有任何的不悦，只道，“好了，晚宴要开始了，众爱卿入坐吧。”
　　没有人知道水清怜会来，这位不受宠的小皇子，甚至知道他存在的人亦为数不多吧。知情识趣的坐于最下首，一位二品官的身边。
　　“皇兄，那个孩子是谁？”优雅的饮尽杯中的酒水，水月影笑问。
　　水清怜惊愕的抬头，四目相对，水月影眸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怜儿。”
　　“呐，怜儿，到我身边来好吗？”水月影话一出口，众人的眼光无一不扫向这个年仅十余岁的孩子。
　　瘦削的身形，精致的五官，薄薄的凤眸向上挑去，平添了一股子无可言喻的邪魅。
　　再抬头时，水清怜已恢复了一惯的漠然，只道，“是。”
　　揽了水清怜有些僵硬的身子，水月影柔声问道，“怜儿想用些什么吗？”
　　望着面前的珍羞美味，水清怜自嘲的笑笑摇头，没有说话。几乎可以感到皇兄们妒恨的眸光了，真是有意思的宴会。
　　“皇上，只是饮酒是不是太无趣了，臣妾有个提议，不如对联行酒如何，也借此机会看一下皇儿们的功课究竟如何？”皇后轻笑，头上的朱钗随着她身子的抖动有规律的晃来晃去，金色的光芒，精致漂亮。
　　“月觉得呢？”水靖不置可否，看向身旁的弟弟。
　　“怜儿喜欢吗？”水月影未回头，直接问向怀中的水清怜。
　　“是。”
　　半支着头，水月影笑，“只是这样，也没多大意思，我在翎国的时候曾听过一个上联，至今也没想到下联，今儿个若是有人能对出下联的话，皇兄便应允他一件事如何？”
　　这个月影，还真是被他宠坏了。
　　水靖笑笑，“只要是朕能做到的。”
　　气氛开始紧张了起来，一个对联倒也没什么，但今日晚宴，所到之人尽是说一不二的权臣……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今日这事定会关系到以后……各皇子的未来呢。
　　“好了，王叔就不要吊咱们的胃口了。”煜妃巧笑倩兮。
　　放下手中的镶金玉盏，水月影起身，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行行行行行行行。”见众人微蹙的眉头，笑意便更深了去。
　　杨小候爷杨烨了然一笑，“月，你又拿我们消遣了，我可是听说这是翎国的绝对，出此联的是鬲老先生吧。”
　　“唉呀，鬲老先生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学识渊博之人，月王爷竟拿了鬲老先生的对联来难为我们哪。”皇后冰封的脸总算是解冻了，如此一来，就是对不出来，也不算是丢脸了。
　　呵呵。
　　水月影玉般的容颜露出抹诱惑的笑来，“唉，只要是能对出对联皇兄便可无条件应允他一件事哦，而且听说翎国的皇帝玉翎也做过如此承诺哦。”
　　“真的没有人能对得出吗？”再问一遍。
　　底下果然又是私语一片。
　　“王爷，怜儿可以试试吗？”其实在水月影上联出口之时，他便有了分寸，只是……但，筹码如此之高……
　　水清怜抬头，笑问。
　　“当然。”眸中尽是赞赏，水月影点头。
　　“我的下联是，‘长长长长长长长’”没漏掉人们眼中的惊异与不可置信，水清怜只是静静的笑着，又问，“王爷看还行吗？”
　　重重的握住水清怜的肩头，水月影由衷的赞赏道，“非常好，怜儿。”
　　“那，父王的话还有效吗？”
　　中午还是御花园里因为害怕而发抖的孩子……水靖点头，“当然。”
　　“那，恕清怜放肆了，”水清怜单膝跪地，无比坚定的昂首道，“清怜希望皇上能保证我的母亲倾怜可以在有生之年不受半点伤害，她会平安的过完一生。”
　　皇上？
　　的确，他从未听过怜儿叫过他一声父王，甚至于月影，怜儿也只是恭敬的叫一声王爷。
　　紧攥住手中的酒杯，水靖点头，“好，我答应。”
　　“不受到任何人的欺凌，不受到任何人的轻待，平静安乐的一生，皇上，伤害的范围很广……”水清怜笑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涩，“这样，皇上做得到吗？”
　　“会，朕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怜儿。。”
　　“那，皇上可以在这个承诺上加上一个保证吗？”水清怜进一步说道。
　　……“你说!”
　　“若有敢打扰我的母亲清静者，杀无赦。若有敢肆意侮辱母亲者，灭九族。皇上，母亲不会出冷翠宫半步，清怜也只是希望皇上可以给冷翠宫一个安宁而已。”水清怜冰冷的眸子对上父亲水靖冷凝的面容，半步也退不得。
　　半晌。
　　水靖手断然一紧，玉杯已碎。
　　“好，可以。”鹰眸扫向众人，“你们都听到了吗，除了怜儿，若有人没有朕的命令敢私自去冷翠宫，朕必定诛尽他的九族。”
　　“是。”
　　“水清怜谢过皇上。”洁白的额头重重的碰到艰硬的大理石，再抬头，额上已是略为红肿。水清怜叩头谢恩。
　　水靖鹰眸微闭，水清怜的这个头叩得他心都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