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小猫一窝

32、雷鸣

　　杨淏翔与林东生之间的缘分很是奇妙，总共没有几次对话，却是性命相交，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在其中。张云雷虽从未见过林东生，却久闻其大名，于是两人一起到门外相迎。
　　“杨大哥，这位想必就是张先生了，两位别来无恙！”林东生拱了拱，熟稔地道了好，面向张云雷的时候不免多打量了两眼，只觉得炎炎夏日此人却与人一种如玉清凉之感，骨节分明的素手轻摇一把湘妃竹折扇，儒雅之中捻着一股通透。心下不免暗叹：妙人果真。
　　张云雷也感受到了对方善意的打量，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林兄弟，好久不见！快请进！”

　　杨淏翔将林东迎进花厅，请他在上首坐下。
　　“林兄弟这次来卫城，是公干还是私游？停驻几日？晚上我在香居阁摆上一桌，给你接风。”杨淏翔亲自为林东生斟上茶，翠绿的茶叶在沸水中上下潜浮，结成一朵茶花。
　　“我这次来卫城是专程找您，”林东生转身又朝张云雷躬了躬身，“和张先生的。我一向是个粗人，说话也不会绕弯，我是有求而来。”
　　“哦？找我们两个人？以你我的交情，但说无妨！”杨淏翔托手扶起林东生，对他即将提出的要求很是好奇，居然还和小辫儿有关？
　　“杨大哥，张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林东生突然起身，正色说道。
　　杨淏翔见他突然严肃起来，也敛的神色，将林东生领至书房。

　　“到底何事？如此神秘？”杨淏翔掩好门窗，开口问道。
　　“杨大哥，对不起，杨馨宁同志是我们的人。”林东生对着杨淏翔深深拜了一拜，“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什么？你们的人？”杨淏翔一把抓住了林东生的衣领，右拳立马呼了上去，却被张云雷一把按住。
　　林东生本来是准备闭眼受了这拳，久等不下便睁眼看了，“张先生，让杨大哥打吧，确实是我们的错。馨宁……她还是个孩子……”
　　杨淏翔松了手，跌坐在圈椅中，双手无力地捧着头，让人瞧不见他的脸色，“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原来杨馨宁在学校时依然秘密地加入了地下党，负责学生中的宣传动员工作，是津城地下组织中学生组的重要成员，因着杨淏翔的身份也曾经遭受过质疑，但是几次秘密集会的组织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最终赢得了大家的认同。
　　“不对，你应该没有见过馨宁，与我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杨淏翔抬头直视林东生，如炬的目光看得林东生手足无措。
　　“杨大哥说的没错，我加入组织的时候杨馨宁同志已经牺牲了，我听说过她的事迹，也知道了她是你的亲妹妹，查出凶手是谁，帮她报仇。”
　　“我们都知道凶手是谁，只是不得机会。”张云雷在一旁说道，他一直在观察林东生的一举一动，从他的话语中分析真假。
　　“李欧，五年前，他受命围剿津城地下党，在他的迫害下，牺牲了我们一百二十八名同志，杨馨宁同志就是其中之一。”
　　“说重点，今天你来绝不是告诉我馨宁的死因的。”杨淏翔已经从悲恸中缓了过来，冷着脸，尖锐的目光直接看进了林东生的心底。
　　一边是杨淏翔步步紧逼，一边是张云雷在旁施压，这一动一静的两道目光打乱了林东生原来的措辞，本来他的打算是说出馨宁的死因，让杨淏翔主动开口寻求合作，眼下这个情景自己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林东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思虑半响最终开口说道：“我们跟踪了李欧很多年，如今他是国民党在南方的江城的警务司司长，此人狡猾多疑，住处有好几个，我们几次暗杀都没有成功，”林东生眨了眨眼，接着说道，“相信这点两位也有同感。”
　　杨淏翔冷哼了一声，张云雷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我们找到了他的一个弱点，”林东生突然目光锁定了张云雷，“他爱听小曲，每每去戏园子都会有几十人把手，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是他会让心腹将看重的戏子接到秘密的地方给他单唱，说来也怪，他选中的这些戏子唱的也不是顶好的，乍看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若是和某个人站在一起，不是眼睛像就是鼻子一样、要不就是身段近似，张先生，你说巧不巧？”
　　“林东生！”杨淏翔压抑着怒火，冷冷地说道，若不是林东生曾救过他一命，此时他已经提着他的衣领扔出杨家大宅了。
　　张云雷却不以为意，执扇敲打着手心，“林长官这是求我与你们合作，替你们除掉一枚钉子，顺便帮馨宁报个仇么？”
　　面对杨淏翔的冷言冷语，林东生尚能坦然自若，可是在张云雷五分事实、十分讥讽的辞令下，脸上着实挂不住了。
　　“张先生此言差矣，李欧是我们的共敌，我们合作实属双赢。”
　　“我不同意。”杨淏翔立马表态，“舍弟一介文人，由他单独去见此人危险系数太大。我不信你们没有其他人安排！”
　　“实不相瞒，”林东生叹了一口气，“刚开始我们偷偷询问过给他唱曲的戏子，他们都说是被蒙着眼睛由专车送他们到目的地的，根本辨不清方向。我们也偷偷安排过人进梨园，他根本看不上，不得已，我们才希望张先生亲自出马，若是张先生同意，我们的胜算又能大几分。”
　　张云雷按了杨淏翔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着反对，扭头对林东生说，“他警惕性那么高，我的出现他肯定会疑心，岂不是打草惊蛇？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若是张先生愿意出马，我们会给张先生易容，只需与现在的模样有三分像，似像非像最能引他上钩。”
　　张云雷故意不去看杨淏翔紧皱的眉头，示意林东生接着往下说。
　　“第一次接触李欧肯定小心谨慎，但是以张先生的能耐，定然能让李欧过耳难忘，肯定会约第二次、第三次，只要能让他放下警惕，就肯定有机会。”
　　“这么说你们一点计划都没有！”杨淏翔听出门道了，“你们这是让小辫儿去为你们打先锋，走一步算一步，顺利的话能为你们除去一大障碍，失败的话死的也不是你们的人，里外你们没有一点损失，这个算盘打的够精明啊！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没想到张云雷却一口应下了，他对杨淏翔说道，“有一点机会我们都不能放弃，馨宁也是我妹妹。”
　　“万一，我是说万一，”杨淏翔激动地摇着张云雷的肩膀，“万一你深陷其中，非但仇报不成，将你也置于危险怎么办？我不是说不报仇，只是这个计划还得再周详一些。”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得到密报，最迟明年年初李欧就会调职南京，等他到了南京要动他就更难了。”林东生赶忙强调了一句，眼睛紧紧跟着张云雷，生怕他改变主意。
　　“九郎，你也去，我们一起去江城给馨宁报仇，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让我出事的。”张云雷和缓的笑着，按住了杨淏翔青筋暴起的手背，信任的眼神让杨淏翔无言以对。
　　“你们别吵了，我去！”书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来人是秦霄贤。

　　书房在杨宅的内院，杨淏翔进书房的时候吩咐管家不要放家仆进内院，却忽略了本在房中的秦霄贤。
　　“这位是？”林东生看了看门口立着的年轻男子，面孔深邃，剑眉入鬓，星目有神，五官生得极好，虽然身量瘦削，但是眼神中的坚毅与果决一瞧便知是战场上杀敌万千的狠人。
　　“秦霄贤，我的徒弟，如今在军营当差。”张云雷介绍了一番。
　　秦霄贤向林东生抱了抱拳，转身对张云雷说道，“师傅，让我去吧。”
　　“你能行么？”林东生有些怀疑，虽然张云雷刚才介绍说是他的徒弟，但是自己都能一眼看出这秦霄贤是军旅之人，李欧有怎会看不出？
　　只见秦霄贤慢踏右步，双抖袖后双翻袖，右手高左手平、右腿往前伸出再往后绕、撇在左腿后，立稳缓缓下蹲往右卧、背着地压在右脚上、左手往后背、右手放在胸前。
　　这是一套完美至极的卧鱼动作，不仅动作行云流水、柔美之极，连眼神也烟波流转、风流万分，卧于三人面前的不再是一位军者，而是一名彻彻底底的伶人。
　　“名师出高徒，”林东生忍不住鼓了掌，“虽说样貌上不相似，但既是张先生的高徒，身段、唱腔定然能引得李欧的注意。秦小先生又是行伍出生，遇到危险自保肯定也没有问题。不知杨大哥意下如何？”
　　“杨叔叔！”秦霄贤急急的喊了一声，“我要亲自给馨宁姐报仇！”
　　杨淏翔看了看张云雷，张云雷也缓缓点了点头，这才应了，“好，我们一起去！”

　　张云雷从书架上取出纸笔，甚至找到了江城的地图，将其铺展开，招呼所有人围至桌边，“我们把计划再揣摩揣摩，确保一击即中！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将李欧引至我们熟悉的地界，而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除了“引蛇出洞”，张云雷还在纸上罗列出，诸如：身份设定及反侦察、进攻及防卫力量的隐藏等细节问题，有了这些枝干，计划拟定更有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