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笑我没命死[穿书]》关莫声声

20、挖眼

　　这回，视线先是一片模糊，只有几道红光。眨动半天，才挣扎着完全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景象的第一秒，楚兰笑便觉察出一丝异样。

　　视线高度不对。

　　此前的画面中，可以感觉出吴老爷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视线很高，看一般的东西都要俯视。

　　然而现在，视线却极低，离地面很近，几乎接近儿童的视角了。

　　视线抖动得很厉害，不断变换注意焦点，四处乱晃，就像是在紧张地查看四周，仿佛是在躲什么东西、或者躲什么人一样。

　　在视线变换中，楚兰笑终于看清吴老爷现在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心中陡然一惊。

　　这个地方，上、下、左、右、后都是封闭的，都是木板，只有前方能窥探到一方外界景象，像是蜷缩在类似桌子或者祭台下面的空间里。

　　楚兰笑恍然大悟。吴老爷的视角之所以忽然变得这么低，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站着、而是俯身跪在一个狭小而荫蔽的地方，努力地把自己隐藏在暗处。

　　待看清前方外界的景象时，楚兰笑呼吸瞬间凝滞了。

　　前方目之所及的一小片地上，竟横陈着足足有五六具人的尸体！

　　楚兰笑还没看清他们的死法，目光就已经被死死钉在他们可怖的脸上。

　　每一张脸上，都没有眼球！只有两个新鲜的血窟窿，还汩汩地往外烫着鲜红的血，定是刚死没多久。

　　这几个正是那些在青帝观里被杀的香客！那些后来的无眼人！

　　视线又是一片朦胧。这次，是如雾一样，氤氲着一层水汽。

　　吴老爷……被吓哭了。

　　“你把他交出来，我留你一命。”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清冷凛冽，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想的真是美。我的徒弟，凭什么交给你？你又有什么能耐，能要我的命？”另一个男声道。

　　女声道：“少废话。”

　　男声道：“我真是没想到，再和你相见，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从前到现在，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可我没料到，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女声道：“你罪孽深重，本就该以命偿还。”

　　男声忽然哑声笑道：“罪孽深重？哈哈哈哈，一直以来，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啊，脸都不红一下，是不是谎话重复一千遍，自己都信了？”

　　女声冷冷打断道：“闭嘴。我最后问你一次，楚兰笑此人你交还是不交？”

　　听到“楚兰笑”这个名字，吴老爷似是想起刚才在灌丛后偷听的对话，那个扮鬼骗他的少年，就叫“楚兰笑”。

　　吴老爷一惊，身体不自主地颤了一下。可就是这一颤，使他的手肘轻轻撞了旁边实心的木板一下。

　　这一声很轻很轻，几乎微不可察，外面的两人又在说话，按理来说应该是注意不到的。

　　然而这一声之后，正在说话的女声骤然停下了。

　　“还有一个。”

　　这句话让吴老爷的头皮都炸掉了。楚兰笑猜，他现在一定吓得尿裤子了。

　　果然，说完，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毫无犹豫，直直地朝吴老爷所藏身的地方走来。

　　前方的视线中，先是出现一双鞋，接着是衣服的下摆，接着是整个下半身。

　　女人一步一步走来，突兀回响的脚步声像催命的丧钟。吴老爷眼泪鼻涕奔流而出，四处寻找逃跑的地方，可是四周都堵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丝毫生还的缝隙。

　　最终，女人停下来，几乎已经近在脸前。吴老爷的视线受限，只能看到女人的下半身，根本推断不出这人是谁。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楚兰笑，待看清女人的衣着时，早已瞠目结舌。

　　这件繁复华贵的绿衣，怎么、怎么、怎么这么像庄羽寒身上穿的那件？

　　不，他不会认错……这件绿衣，分明与庄羽寒身上的衣服完全一样！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银白的剑芒裹挟着凌厉的杀气呼啸而来。

　　视线一片血红，之后，是彻底的黑暗。

　　这样浓郁而久久定格的黑暗，说明眼球主人要么瞎了，要么死了。

　　要么瞎了之后死了。

　　楚兰笑将举着眼球的手放下，重重喘两口粗气。他睁开双眼，视线对上季九怜的脸。

　　季九怜不疾不徐地问道：“小殿下，请问你看到了什么？”

　　楚兰笑抹掉额上冷汗，道：“长话短说，香客之死的确是人为，而且，杀人挖眼者，确实极有可能是一位神官！”

　　季九怜眉间紧了两分，道：“小殿下可有看到，是哪位神官所为吗？”

　　楚兰笑想起那个与庄羽寒着装相同的女子，心中“咯噔”一声，撒谎道：“很遗憾，没看到。杀人者一刀毙命，也没暴露丝毫与其具体身份有关的线索。”

　　季九怜意味深长地挑一下眉，笑道：“噢，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他这句余味悠长的话，听得楚兰笑心中发毛，脸上却不能显露。

　　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二人骤然警觉，绷紧神经仔细聆听。

　　这脚步声，不在别处，就来自他们所站的位置之下，已近在耳边。

　　楼下有人！

　　他们脚下这个位置，是个茅厕，然而他们都不敢保证，楼下这个人到底只是单纯来解放自我、还是也知道此处有个暗门密道。

　　季九怜飞快低声道：“小殿下，请快快躲起来！”

　　不用他说，楚兰笑东躲西+藏的功夫可是一绝，早已目光溜一圈四周，钻进那块人形巨石与墙的缝隙之间。

　　他刚一藏好，地上的暗门就动了。

　　暗门徐徐打开，久违的自然光乍然漏进阴暗的阁楼。先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只素白的纤纤玉手，接着是飘逸的白衣白袖。

　　是白拾音。

　　“您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大人？”

　　看到季九怜的瞬间，白拾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骇与慌乱，就好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被戳破一般，但她立即意识到，下一秒便收敛神色，恢复了纯良无害的笑容。

　　季九怜五指在算盘上信手一拨，亦含笑道：“卜算子可算财运，在下被卜算子引导至此处附近，却迷了路，不知误打误撞闯进什么地方，实在是唐突了。”

　　楚兰笑在后面听着，总觉得季九怜对白拾音讲话时，虽然同样是客气至极，但好像多了一份深情款款，搞得他有一种偷听小情侣幽会的负罪感。可转念一想，或许人家季九怜就是对异性格外友好尊重呢。想象了一下他也用这种含情脉脉的语气跟自己对话，楚兰笑瞬间难受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拾音道：“无妨，只要有助于大人调查，奴家这蘩花楼内大人可随意往来。只是，还请大人之后再来，奴家现在正有一事有求于大人。”

　　季九怜道：“白姑娘请讲。”

　　白拾音道：“有一位公子闯进一层大厅，几个大汉都拦不住他，还嚷着说自己也是神官。可否劳烦大人下去鉴别一下，若那公子真是神官，大人一定也认得他。”

　　奇了，怎么又来一位同僚？今天难道是神官们在青+楼里开Party吗，怎么接二连三、络绎不绝？

　　白拾音想想，又补充道：“那位公子说，他叫柳乘风。”

　　楚兰笑差点喷出来。柳乘风，赤帝柳家的人？

　　这蘩花楼里，已经聚齐白帝秦家、青帝庄家、赤帝柳家了。若是万一陈夜白再突发奇想大驾光临一下，四帝的人可要在凡间历史性会面了。

　　季九怜道：“好的。愿为白姑娘效劳。”

　　说罢，两人一齐从暗门下去。暗门关闭，屋内的光也消失了，又恢复为一片黑暗。

　　楚兰笑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无人声后，才蹑手蹑脚地从巨石后走出，走到暗门旁边，准备自己暗搓搓地下楼混进人群，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蹲下，用力，拉开门。

　　接着，他就看到白拾音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白拾音就站在暗门的正下方，一脸甜美到阴森的笑容，仿佛守株待兔一般候着他。

　　与白拾音四目相对之时，楚兰笑差点心脏骤停，浑身的血霎时涌向头ding。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临场应变，扯开嗓子“哇”地一声哭了：“呜呜呜，娘亲也不在这里，我找不到娘亲了，呜呜呜呜……”

　　白拾音瞳孔一缩。楚兰笑看她面色凝重，心道八成是要露馅了，毕竟这么精的一个女人，这么大的破绽应该骗不过她了。

　　谁知，下一秒，白拾音的神色又和缓下来，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好像是惊讶、无奈又混着一丝欣喜。这回楚兰笑也看不懂了。

　　白拾音顿了半晌，只道：“这位客官，‘百花流芳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客官请下来一起观看吧。”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既没有诘问也没有刁难，甚至好像连一丝丝疑心都没产生，着实很不正常。

　　楚兰笑愣了两秒，完全不明所以。随后决定还是听白拾音的话，去一层大厅的宴席上。

　　毕竟，若是白拾音真想加害于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又在蘩花楼的密室，白拾音随便暗中出个招就能把他制得死死的，可她却并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