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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感动的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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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这个男人,确实有资格称呼自己为“天眼”。
颜琉来时听他说过,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在蓝家以外的任何地方,见到这些东西。
若是在几天之前,或许光是再一次见到这些瓶瓶罐罐,闻到那熟悉到了骨子里的香料气味,就足以让颜琉厌恶得不肯在这里多待。
可是现在,奇迹般的,他发现自己并不在乎了。
他甚至有那个余裕,将手指略过尸盅漆黑油润的皮肤,在鼻下轻轻嗅着,一味一味,拆解出旧方的完整模样。
“如你所说的,你确实做得很细致。”他张口肯定道,只是那语气听着是在不怎么像一句赞美。
他垂下眼帘,从浓长的睫毛底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边的人——或者说,人形的什么东西。
即使已经真真切切见到了他的人,听了他从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可直到现在,颜琉仍不确定,站在自己身边的,确确实实是个活人。
不真实的地方,并非只有金发和瞳色——这些只是显而易见的虚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地下的幽光里反射出光泽的蓝,苍白——甚至坚硬,倒有几分像是腌制好的尸盅。
“你觉得满意么?那就好,不枉人家费这么大功夫。”
言己牵起润泽得过了份的嘴唇,笑嘻嘻地说。当着面的时候,他的语气倒是正常了许多,至少不让人听个半句就想打。
“你把供给你这些法子的老人怎么样了?”
颜琉不为所动,轻飘飘地问。
他最清楚,蓝家的那些个老人,是有多么食古不化。
城里时新的水银镜子,来历可疑的药粉,外来人和他们的钱,杂种血脉的继承者……对岐山一脉而言,通通不过是可鄙的东西。颜琉想不出任何办法,即使是眼前这个自称“天眼”的东西,也无法从他们的嘴巴里套出话来。
——用正常的方法。
言己转了转过于透彻了的眼珠子,笑道:“这不,就在那里躺着呢。”
颜琉闻言当真仔细端详了一下尸盅的脸,依稀看出了几分有点熟悉的模样。他也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说:“他失败了。”
这不是个疑问句。
“可你不会,对不对?”金色妖物的笑容做作得近乎天真。他一展臂,炫耀般的,对颜琉说:“我会给你任何需要的东西。钱、药材、人——只许你开口便是。”
颜琉的眉头一皱——只是水波一样淡薄的一个波动,近于毫不关心地,他回道:“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些才来到这里。”
“当然、当然!你是个情种嘛。”言己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凑近之后,其瞳中却丝毫看不出半分人类应有的感情。
“我这个人说到做到。说过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就一定能捏到手里,来。”
他顺手递给了颜琉一个扁扁的东西,后者低下头一看,看到掌中一块光滑圆润的玉佩,摸起来凹凸不平,颜琉试了试,发现其中几个凸起的纹样,是可以按下去的。
他没有再动,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打算,而是等着对方自己告知于他。
果然,言己是闲不住的。
“激活顺序是联按三下喜鹊,一次梅枝。”
见颜琉没有打算照做,他干脆自己拿了过来,对准了先前就让颜琉有些在意的等身高、三米宽的水晶镜,如序按了下去。
镜子竟然亮了起来。颜琉眯起了眼,等他终于看清镜上映出的是什么的时候,冷静自持的假象崩碎了一角,语气也不由得急切了起来:“你做了什么?”
镜上,自然映出了盛长平的身影。和寻常画像大不相同,镜中的她虽正在安静地伏案读书,身躯却因呼吸在有规律的起伏,垂下的那小缕发丝也因微小的气流而轻轻变换着位置。
如果足够专注,很容易假装自己正站在她身后,悄然地注视着她。闭上眼,甚至还能感受得到那股明明没有缺失太久,却已令人怀念得好像幻想,是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他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没错,这是实时监控——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这个词的意思。”言己咯咯笑着,显然很满意对方的反应:“这是给你的礼物,也是我的诚意。自然,这小东西能做的事不止只有观测而已,开灯熄灯,什么时候用饭,什么时候叫醒,什么时候才供给热水……还有更多别的乐趣,要留到稍后。”
“无论如何,现在你清楚了,她还平安,并且,只要你肯合作,她就还会一直平安下去。”
“如果我不合你的意思,她会怎样?”
“呵……你不用担心这个的。至少,现在还不用。”
“……。”
“……能够看到那里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从此以后就只有你,这点我保证。”
“我可以去见她吗?”
“可以,只要你想,还可以干脆住在那里。床这么大,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颜琉沉默了片刻,而后第一次抬起眼,直视对方的目光。
“你说过,我可以尽管提要求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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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看到的不是幻觉之后,长平一把抓住了颜琉的肩膀,一时半会儿,张着嘴竟说不出话。
惊异、疑惑、愤怒、担忧、愤怒。
她胸中一瞬升腾起的、数不尽的激烈感情,终于定下了形状。长平的双手没有颤抖,脸孔却泛起白来,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捏疼了他,只是沉着嗓子,声音沙哑:“赵蓉她们在做什么。”
这甚至不是个问句。她的脸沉默而狠戾,周身渐渐涌出杀气,刺得颜琉的皮肤发痛,看了她的表情,那疼又转而加热成了软融融的热。
“不。”他说,语气太轻也太梦幻了,察觉到了自己不妥的颜琉,刻意换上了一幅无奈的口气,道:“不是她们的错,我是自己来的。”
可惜,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说出口时,语尾犹带着抹也抹不去的欢喜——以二人眼下的状况来说,浓郁得太过不自然的欢喜。
长平即使混乱至此,也还是注意到了颜琉的异常,可她解读为了另一个方向,耳中轰得一声炸起来。长平咬了咬牙,在自己口腔里尝到血味。
“……为什么?”
沉默许久,她终于问。
“我想见你。”
“……。”
长平的眼底发黑。她这几日吃住如常,身体并没有哪处不妥,可此刻急火攻心,几乎就要人生第一次昏厥过去。
这能怪谁呢?是她太想当然了。她一直清楚得很,颜琉并不正常,只是一厢情愿得愿意相信,或许他病得还不重。
眼下得到了这么个结果,摆在她面前,她又能去怪谁?
大概她的沉默,和面上的愤怒,让颜琉会错了意。他明显焦急起来,手拽着长平的袖子,却犹犹豫豫地不敢去直接碰她。
“是我的错。”他切切地说,即使长平还压根没有告诉他自己到底生得是什么气,他也先一步认了罪,眼尾一下子泛了红,求道:“别生我的气,好吗?”
“我不生你的气。”
她只说了这一句,直视着颜琉慌乱的眼神,很清楚这还不够,就抓住了他的后脑勺,因为顾忌着身后小豆芽的视线,只给了一个重重的、纯洁的吻。
“你不用害怕我,永远也不用。”
长平不生他的气。当然了,他是这副模样,并不能算是他的错,她只能怪自己,怪她自己考虑不周,安排得不妥当。
怪她自己能力不够,明明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珍视的人,到了这一步,长平却再是自信,也没有把握夸下海口,自己一定能平安无事地带他离开这里。
她只是生自己的气。
“现在告诉我,你身上有什么筹码,让他们不惜惹上盛家,也要把我们两个囚禁在这里?”
她方才气昏了头,可还不傻。
颜琉进牢门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押送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穿越者的留言:
这个房间是有独立卫浴哒,而且我还没low到在厕所安摄像头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