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反攻略了》蜜谈夜话

51、爱的形式

　　长平很清楚人是多么脆弱的生物。

　　颈部一个小小的开口，就可能会流血致死。寻常的擦伤可能因为感染就丢了性命。贯在水下不过一小会儿就会咽了气。

　　就连人们引以为傲的高贵精神，也极大地被这副软弱的皮囊所制约。

　　有浮萍似的人，不将自己绑在什么东西身上就活不下去。即使是最坚硬的灵魂，也有像渴求薪火一样贪婪他人肌肤的时刻。

　　她明白。长平见过许多这样的时候，有老顽固认为这是违反军规，可她都理解。在一场严苛战斗的前夜里，营帐之下发生的一切，只要你情我愿，她从来闭着一只眼，不会追究任何人。

　　人是不耽于什么就无法活下去的生物。

　　所以，她也原谅了自己此刻沉溺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里。

　　——长平从来不知道这感觉有多么好。

　　她庆幸这是一个白天。因为比起他颤抖着的触摸，长平更加满足于他的视线，被如此需求的快乐使她飘-飘-欲-仙，麻痹了的神经浸在无边无际的、甘美的疼里。

　　长平的不安烟消云散。此时此刻，恐惧是距离她最遥远的感情。

　　她擅长需要动用身体的几乎所有事，这个自然也不在例外之列。

　　咸、涩、甜、苦，所有他的味道、所有不成声音的声音，都被投入了她的漩涡里。每一条弧线、每一滴水、每一道崩到极限的弦，破碎的颤音。她的手，指尖，光滑的皮肤。共振，调和，渴。渴。渴。

　　她胸口的高扬感，膨胀复又塌缩。在这半个时辰的迷失里，长平从未感到自己有如此无所不能。

　　链接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无形无状的什么，在这短暂到几乎永恒的梦幻中改变了，被捉住定型。她还没有做好迎接孩子的准备，可他们之间共有过的热度足以弥补这一点，本就不止那一种可以使两个灵魂胶合的方法。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长平不确定那是什么，可她很清楚，自己喜欢这种改变。

　　颜琉淡色的柔软发丝，因水汽而微微打着卷，一双异色的眼，此刻干净得无比脆弱，像春日的苍天，像刚刚煅烧成的琉璃，婴孩的眼。他没有动弹，安静地躺在长平的身下，被困在她的双臂之中，明明咫尺之近，他的眼却纯粹得像是在注视着什么比宇宙更为遥远的东西似的。

　　他的面颊潮红，他们的都是。那段时间已经结束了，可两人的呼吸还兀自湿润的纠缠着，念念不舍。一缕弯曲的发丝粘在了他唇角的小痣旁，颜琉看起来并不在乎——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了，世界缩至渺小的一角，这方床榻之间，这一人的身上。

　　“长平。”

　　他的眼睛明亮着，在短短的音节结束之前，唇角就已经溢出了笑容。这一声不是什么呼唤，他只是在单纯地迷恋着她的名字停在自己舌尖上的感觉。

　　可爱。

　　她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若是放任这份爱怜下去，免不得就要烧灼成暴虐的支配欲来，所以长平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轻轻地、唯恐惊动了这段温柔的时间：“嗯，以后你可以这么叫我。先前，我不准你叫我‘夫人’的那件事，你也忘了吧。”

　　“夫人。”颜琉的眼里绽放出纯粹的喜悦，他原本就很乖顺，此时简直是乖巧的过了头，他比长平自己要年长三岁，可现在崇拜着她的样子，却像极了一个幼小的、渴爱的孩子。

　　“可以告诉我你的闺名吗？”

　　此话一出，从语气里长平就知道他八成是憋在心里想问很久了。他们是夫妻关系，长平倒也不会扭捏什么，便答道：“盛婉婷，乳名是……婷婷。咳，和我太不相配，喊了叫鸡皮疙瘩，现在我老爹都不叫我这个了，殿下，你也别这么叫我。”

　　颜琉眯眼笑出了声，他今日和往常不同，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笑容。

　　“好，夫人。”

　　“那，你想要我怎么叫你呢？”长平问道。

　　“你想怎么叫我，都是可以的。”颜琉的眼神认真，绝无作伪：“长平，如果你想，可以抹去我的姓氏，重新取名——”

　　他的语气轻软，神情梦幻，绝非不合宜的玩笑，而是发自内心觉得那是个值得他无比期待的前景。可惜长平没有注意到。

　　因为那是将楚馆倌儿纳进房里才会有的做法，且不提颜琉是当朝皇帝的亲生哥哥、正经的王爵，哪怕他真的是个弹琴唱曲的戏子，也是她盛长平的郎君，她怎么可能舍得。

　　如果这种鬼话出自颜琉之外任何一人的口，她也是要轻则结仇，重则要了那人狗命的。可偏偏是他自己说的，长平再气也什么也做不得，委屈了起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会欺辱轻贱自己心上人的混球吗！？”

　　颜琉的嘴唇轻轻张开，而后又抿成一条线，只有那个刹那里他露出了一点真实的失落，随后，他牵起一个开玩笑似的笑容，柔声道：“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这没什么。长平没有理由知道，他的名字里蕴含着怎样的恶意，他甚至被带给他生命的人憎恶的事实。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刚才发生的事，确实略微增长了颜琉心中的勇气。他以手指轻轻擦拭着盛长平眉间的皱纹，用云朵般柔软的吻，消融了她心底残存的最后一点愤怒。

　　“要洗澡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湿润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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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澡洗得并不顺利。

　　……长平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

　　她原本真的只打算普普通通洗一个澡，以防万一，花瓣都没敢让小厮们撒。可好好的热水，浇在她自己身上，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水，浇在颜琉的身上，简直就和化成了瑶池中的玉露一样，莹润旖旎，明明什么都没有加，却叫长平尝出了芬芳清甜的味道。

　　颜琉鲜少顾忌自己的秉性，平日里叫她揪心担忧，可在这样的时候……却被脑中的热度灼烧，蒸腾成了一种倒错的魅力。

　　他一次次地将自己的头贯进水下。长平觉得颜琉喜欢被自己呛到窒息的感觉，他喜欢被她狠狠拉扯头发，喜欢被粗粝的指腹擦伤肌肤的痛。他会刻意让她急躁，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只为了激得她逼迫自己哭出来。

　　他是擅长掩藏的，这没有错。但不是在两人这样贴近的时候，不是在长平已经将敏锐的感官全幅放在了他身上的时候。

　　她看穿了他的那层轻薄伪装，颜琉身上一直若隐若现的自毁倾向从未有一刻这样明显，而长平也从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一天如此觉得享受。

　　颜琉的皮肤太脆弱了，在那干净纯洁的羊脂美玉上，落下了抹不去的痕迹，长平很清楚，等自己稍后冷静下来时，一定会为此感到羞愧。可现在，她彻底沉醉在了这片残虐的美丽之中，无意自拔。

　　或许，他们两人比她原本想象的还要相配。

　　……

　　…

　　“再靠紧一点，别着凉了。”

　　察觉到了颜琉身体的颤抖，长平把他更紧地搂进怀里。泡过了凉下来的浴水，他的体温降得比平日里还冷一些，这让长平更加内疚，责怪自己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人的身体有多么虚弱。

　　他的头发尚且湿着，眼圈薄薄得晕着绯红，嘴唇泛着点淡淡的紫色。仍然顺从得吓人，把修长的身形缩得很小，只为了能像个孩童似的将自己埋在长平的怀抱里，长平垂下眼，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巴与秾丽的眼睫。

　　对着这副模样的他，若是起了什么旖旎情思，不仅不妥当，简直是罪恶的。可这副被虐待过模样的颜琉，像是只苍白失色的、搁浅的海妖，别有一种凄艳的美感。

　　他的眼神里，还有着雾蒙蒙的迷茫，手指绞紧了长平的衣领，期盼似的抬头望她，轻轻地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吧，长平？”

　　他似乎突然变得非常幼小，声音里也有了少年似的不确定。

　　没有几个人做得到拒绝这样的他，即使那要求过于天真烂漫，颜琉也值得上一个精心编织的甜美谎言。

　　可长平是不喜说谎的。所以她抚摸他头发的动作虽然柔软，话语里却有着抹不去的硬度。

　　“我没法做保证。”她说，语气诚恳得几乎可恨。

　　长平知道他在期盼什么，即使没有说出口，可她对肢体语言的敏感，向来胜过了对解读微妙文句的擅长。她都明白的。

　　可是她是凡人，会死会受伤，她有她的负担，她的卑劣，她旁的归宿。

　　长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她做不了谁的全世界，即使是他也不行。

　　她只能用凡人的方式爱他。

　　她捧了颜琉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会尽量回到你身边。我会珍惜你，用我的生命珍惜你。”

　　颜琉的脸热起来，却露出了溺水般绝望的表情，用渴求空气的目光渴求着他。她的手没有半分越举，可他却只因单纯的话语，脆弱得同绝顶的时候一样。

　　“嗯。”

　　他用鼻尖闷闷地哼了一声，将脸埋进了长平的颈窝，她没有看到他梦幻的眼神。

　　如果她看了，长平会明白，颜琉半分也没有领悟她的意思——他只是听了自己最想听的话。

　　——即使她只是说说的，也已经够了。

　　颜琉在他最疯狂的梦里，也没有奢望过，有人能对自己说这些话。所以，真的已经够了。

　　他有一些希望自己死在这个时候。最好，是死在长平的手上，由她那双温暖的手终结自己的生命。溺毙也好、勒死也罢，他都会享受它到最后一刻。

　　没有比这更为幸福的结局了。他恐惧的一切未来，都不会存在，他可以拥抱着这份满足闭上眼睛。

　　可是他变得贪婪了——甚至开始对危险的未来心怀期待，奢求这份幸福能够持续下去。

　　已经太晚了。他不肯去死，也绝无可能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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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什么改变了呢？大概就是女儿你身边的人形自走爆弹升级成核弹了吧
这波意识流我尽力了，希望大家能get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