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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她的勋章 ...

  •   方才和楚瑜一同回来的时候,他似乎并不像自己那时一样精神得过了头,反而萎靡不振,直说自己想睡。

      若真是倒头就睡,倒还算得上是一种幸运了,好在不用担心他也中了招。

      目光晃到门口时,长平忽的瞥到了自己仍在门口桌子上的红漆木盒,在想起来那是什么后,又是一阵尴尬。

      自己这是做的什么事。原本想着带了午膳便回来的,却耽误到晚饭时间都过了,也就是颜琉这样的人能不去怪她。

      “殿下,你……晚饭用过了么?”她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千万别是为了等她,就这么一直干饿着了吧。

      好在颜琉点了点头:“先前和香芹她们一同吃过了的。”

      不知道他是怎样理解长平这个问题的用意的,那原本即使在被她强迫时都十分平静的双眼里,渐渐染上了不安之色。

      “将军,你还没来得及吃么?对不起,我应该等你的。我这就传店家准备膳食……”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长平颇为无奈,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扶住自己的额头。老天啊,她这一天实在是过得太累了。

      为了避免自己心思敏感的相公再觉得不安,她硬是一点疲累都没显露出来,带着假笑拆开了饭盒——好在那个状态失常的她,好歹还保持住了盒中饭食的完好,只是粥泼洒出来了一点。

      她用盒中备好的餐具尝了口粥。比较讽刺的是,这碗已经放凉了几个时辰的素粥,可能是她两天内吃到过最好的一餐了。

      粥体顺滑油润,香菇咸香味鲜,即使放凉了尝着也还不错,难以想象出自中午那顿奇诡大餐的同一个厨子之手。如果再加把葱花就完美了,真是个意外之喜。

      长平在吃食上其实并不怎么讲究,只要是能吃得饱又不会过分难吃,她都能接受,一点也不觉得吃凉粥凉菜有什么不妥。她将菜整盘倒进粥里,正准备搅拌搅拌就大快朵颐时,颜琉却看不下去了。

      “将军……”他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面上仍是抹不开的、看了就让人心揪的担忧之色。

      他离近了长平,却也不就座,只是就这么一脸忧色地盯着她,这还让她怎么吃得下去,只能有点无奈地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粥挺好吃的。都过了饭点了,我们还是在外面,没必要再劳烦店家他们开灶了。”

      何况若是她不吃下去,这些粥菜肯定就浪费了。长平是富贵出身,虽然轮不到她挨饿,可她也见识过粮草紧缺的关头,知道粮食多么珍贵,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废弃了的。

      可惜颜琉即使听了她的话,面上仍是没有放晴。他垂下眼,轻轻地说:“……我只是心疼将军,这一日里受了这么多波折,到了最后也没能好好吃上饭。如果你不嫌弃,就至少让我伺候着你吧。”

      他都这么说了,长平还真能拒绝不成?

      “怎么伺候?”大概猜到了随后的展开,长平的脸微微泛了红,故作不明所以地问道。

      一到这种时候,她这相公就十分上道。

      颜琉那双总是蓄着水汽一般的蔚蓝眼眸里明明就浮现起了笑容,却做出一副正经极了、又无辜极了的表情来,故作关切地说:“将军的手,操劳了这一天,想来是累着了吧?”

      “可不是嘛,累得筷子都拿不动了。”长平睁眼说着瞎话,配合着他的表演。

      “那将军就好生坐着,我来帮你用餐便是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亮闪闪的。盛长平一直觉得自己家郎君这副一开起心来就笑得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相当犯规,此时看着他为这一点小事就满足起来了的笑脸,就禁不住地有那么点想去吻吻他的脸颊。

      她改为咬住了勺子,这上好的骨瓷细腻微冷,正巧也和颜琉的肌肤很是相似。

      于是,长平这一餐饭吃得既羞耻又愉悦……好吧,诚实一点说,是愉悦的部分占了上风。

      吃过了饭,原本气氛好好的,甜得蜜里调油,可长平却眼睁睁看着颜琉的眼神又暗了下去,再一次开始时不时地看一眼自己,欲言又止起来了。

      ……这是又怎么了?

      她老爹说过,越是美人儿就越是难搞,比如她天上的亲娘就是这样。当时听的时候,长平只以为是自己老子又在借着教育的名头秀恩爱,可现在看来,这句话还真是真理啊?

      当然,她还不能把心里的想法暴露出来,偏偏只能腹诽。

      长平摆出一副平淡又温和的表情来,这个表情近来她是越来越熟悉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殿下,不用在心里憋着。”

      “将军,”颜琉咬了咬自己的唇,眉间有一抹淡淡的皱痕:“今夜,你不会再出门了吧?”

      “啊?”长平偏了偏头,说:“肯定不啊。做什么都得劳逸结合,再说远之他八成还在睡大觉呢,出去能做什么啊,当然是准备洗洗睡啦。”

      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担心着这个啊。

      听了她的回答,颜琉似乎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小心,松了口气。他的面色很快放晴,冲长平轻松地笑着说道:“那,我去差人替将军送热水。”

      “啊,嗯。”长平答得有些狐疑,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他们住的是天字房,自然是自备浴缸的,从空气中残留的水汽,和身上残留的香味来,颜琉大概在她来前就洗过了,不用担心沐浴的时间撞上。

      这家旅店——还是她自家开的旅店,对屏风的选择非常有……这么说吧,有情趣。看绣工明明不惜工本,合着金银线绣了一整屏的鸳鸯戏水图,可布料却用得轻薄得很,淡淡一抹烟雾般的水红,啧啧,这有还不如没有呢,没看出来她二姑挺会玩啊。

      长平的思路一下子就跑偏了,几乎不受控制地就联想起了曾经细细品鉴过的、自家相公那如玉如脂,光滑纯净的皮肤,会被这样的屏风衬出何种美景来,就很是罪恶地懊悔起自己竟没有缘分观、赏、到……

      靠。

      她真的是个傻子吧??

      长平一向下意识地将自己摆在观赏那方的立场上,竟这么半天了也没明白颜琉脸上那个笑容的含义。

      ——这马上要被观赏的合着是她自己啊?

      呜呼!长平心中大怵,心想着现在反悔,改去公共浴池来还不来得及,她那在这种时候效率很是可怕的相公便折返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搬水上来的两个旅店的小厮。

      大概是因为自己心思不纯,长平总觉着打头的那个小厮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他最后在热水上撒了一盆的玫瑰花。

      “还请两位贵客慢慢享用。”眨眼。

      成吧,还真不是她的错觉啊!

      望着那一盆蒸腾着玫瑰馥郁浓香,再合着香芒等香草清新味道的高级洗澡水,长平的眼神却在渐渐死去。

      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可她刚才也就想了想而已啊,还一点甜头都没尝到呢啊?

      颜琉眼中的期待之色,很明显没有掩饰得很好。他侧过了眼,被波动着的水光映照着,眼底有一点融融的热度:“将军请用吧,我会在旁边候着。”

      ——他在期待着什么呢?他能期待什么呢?

      “好。”

      长平淡淡地答道,见颜琉的脚步走得远了一些,看样子也背过了身去,才在屏风里侧,脱下了衣衫。

      她并不是因为羞涩才这般扭捏的。盛长平在军旅里长大,她自己的军队里,也有起码七成兵士都是男子,战时条件又差,根本顾不上这些女儿家的隐私。

      若是在这里的人换成了楚瑜、亦或是换做她任何一个男性下属,都不用确认他们转过了身子,她就会早点脱了早点洗,是绝不会这般纠结的。

      可颜琉毕竟不是她的同僚,也不是她的下属。是她的郎君,她的心上人……是,不一样的。

      正对着浴缸的,有一面嵌在墙里的金柄镜子,映出盛长平此时一-丝-不-挂的身体。

      作为武将,这副锻炼到极致、又同她一起经受过无数凶险的身体是她的骄傲。长平能轻易说出每一道疤痕的来历,它们是她的勋章,并且她绝不会为它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感到后悔。

      但作为一个爱人,作为一个女子……长平自己清楚,这不是副好看的身体。至少,绝对不值得让颜琉露出那样期待的表情。

      长平不会因为自己的荣耀而感到懊悔与羞耻,但面对着那样期待的郎君时,她的心中却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他那般完美,而自己相比之下,却那么不完美。或许,与他更般配的,是自己姐姐兰漪那样无可挑剔的水作美人,而非这样浑身疮痍的自己。

      倒是委屈了他。

      她踏进了浴盆里,借着水声的掩饰,悄悄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以为颜琉真要这样等着自己洗完时,他终于发了话,声音中有着许多期许,和更多的不确定。

      “将军,既然你的手累着了,我可以替你擦背么?”

      还是来了。长平倒没有因为自己心中那点弯弯绕而打算拒绝,既然二人已是夫妻,那看见她的身体也只是早晚的事——厌恶与否,他都会习惯起来的。

      木已成舟,即使到了现在,颜琉才觉得二人并非良配,她也是不可能放手的。

      “自然可以。殿下,你过来吧。”她平静地回道。

      ——借着那一整盆子花瓣香草的掩饰,其实盛长平暴露出来的部分真的不算多。

      颜琉进来时,只看见坐在盆里的盛长平,她一如既往的、磁石般沉稳而富有力量的黑色双眸,濡湿鸦羽般垂下浴盆边沿的顺直长发,被热水染上绯色的双颊,蜜色紧致的肩颈肌肤,和因为常规尺寸的盆子容纳不下,而微微翘起的一双雌鹿般修长有力的腿。

      “不擦了么?”大概先前正在思索着什么,长平的声线比平时更沉。她冲他拨开了挂在后背的头发,露出一片无遮无掩、筋骨匀称的脊背来。

      她远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丰腴洁白,羊羔般纯洁和软,却独有一份魅力,脊柱曼妙的阴影一路向下,没入波荡着的水里。

      “……抱歉。”

      这一声,颜琉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对着什么而道歉。他是个最擅长伪装的人,而此时此刻,背对着长平的他,却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表情,以指尖最轻柔地、颤抖着赞美那些挺住在盛长平紧致肌肤上的水珠。

      即使还没有尝在嘴里,可他也知道那会是甜的。

      他的手指向下,忽的碰到了凹凸不平的什么,颜琉的呼吸停顿下来,拂过那最后一撮垂在后面的头发,而后,他的瞳孔紧缩。

      这世上,或许没有几个人像颜琉一样熟悉疤痕。所以,即使只看了这么一眼,他也已经足够清楚那有多么可怕。

      他不明白长平为什么还在活着。

      甚至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颜琉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在盛长平看不见的地方,安心与恐惧一同,暂时将他牢不可破的面具撕成了碎片。

      “这是,”他不得不哽咽着调整呼吸:“这是怎么来的,长平?”

      他若是以这样的语气叫她的字,盛长平就没有办法回绝她的任何要求——何况这次,她本就不打算有任何隐瞒。

      回忆起这件事时,她的语气意外地平稳:“是北固一战时,鲁格尔汗的弯刀留下的。他砍进了我的左肩,我斩下了他的头颅——别担心,我不吃亏。”

      她的语气如此轻巧,就好像并非是再偏了哪怕半寸,这贯穿了她肩头的刀伤,就会夺走她的性命那般。

      “那,这些呢?”

      在那道最狰狞恐怖的刀伤之下,还有些零星散布着的圆状凸痕,颜琉一时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箭伤。有些也是在那一战时留下的,有些更早一些。都只是些皮肉伤,不用担心。”她轻柔地安抚着他。

      这个女子有着大多数常人做梦都不会想的恐怖伤痕,谁能想到她也可以如此温柔。

      颜琉轻轻地、几乎是缠绵地以最柔软的指腹,抚摸过长平背后一个个伤痕。

      他曾经那样厌弃自己的疤痕,却在看见盛长平根本不亚于他的残酷伤痕时,心中只剩下柔软。

      摸着这些伤痕,就好像他也亲眼看到了她在他之前的曾经,了解到了那段他永远也无缘参与的过往一样。

      ——或许,疤痕本就不是什么像母妃口中那样可憎的东西。

      盛长平的声音里,有几分干涩的揶揄之色:“吓到你了吗?”

      “……不。”

      他的嘴唇震颤着,像是亲吻花瓣——亲吻生命,极尽缱绻地在长平的伤口上,印上了自己的吻。

      “我感谢命运让你活下来,来到我的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写起这种纯没羞没臊秀恩爱的章节就特别粗长……
    以及虽然说是锻炼到极致,但纯用来打架的身体其实和健身那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再加上是女性,长平并不是能出现在健身比赛上的金刚芭比,大概是肌肉线条紧实,人鱼线和腰窝齐全,还有四块腹肌的帅气小姐姐^q^
    不过大周的流行还是软妹人妻那样啦,包括长平自己也觉得自家姐姐那种最美,所以对自己外貌评价实际上是过低了的。
    本章写了会破坏气氛的小剧场:
    【望着半透明屏风内影影绰绰的风光,颜琉表情淡定,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伪·随身系统·球不合时宜地咂嘴叹道:年轻真好啊~真羡慕啊~
    于是王爷意识到了这货还存在,就把它扔进了床底下。
    球:嗷~!
    颜琉:……
    他又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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