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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轮 ...

  •   对京城中的任何人而言,那都是漫长的一整天。

      长平和齐麟二人试图去警告城中其他驻军。最开始没人相信他们的话——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世上有仿佛从天而降的雷火,她不是不可以理解。

      直到同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不过这一次,远没有造成上一次时那样巨大的伤亡。长平早就打起了十倍的用心,于是在拥挤人群中一个矮小男子刚有异动时,就做出了应对。

      她用剑投了过去,直中那男子的肩部。而后整个人闪电般扑将过去,赶在他从疼痛中反应过来之前压制住了他的四肢。

      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不像是习武之人。

      长平心思一动,却也不会怠慢,两下用袖中短剑废了他的四肢,铁一样有力的手死死捏住了他的下巴。

      周围的百姓都被这突发-情况吓得惊叫起来,纷纷撤开二人身边老远。剩余驻军则拔出了武器,却还犹豫着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了。

      “这就是袭击者之一。”

      长平快速地解释了一句,她那战时锋锐如鹰隼的眸子含着冷光,直直盯紧身下那个神色麻木的枯瘦男人。这神情就让她心下一紧,那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生死的眼神,她可能很难从此人口中撬出什么来了。

      “来人,帮我按好他。”她吩咐着,又加了一句:“得是手上稳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光看看周围,你也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德行。”

      于是齐麟和另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兵士一起,帮助长平控制住了歹人。空出手的她便终于能够小心翼翼地搜身起来。

      片刻后,她以两指轻轻捏起一个圆圆的黑色物件。那玩意通体漆黑无缝,不是由长平所识任何一种材质制成,其上有个显眼的凸出机关,看样子是按下去就能简单启动。

      她极其小心地摇了摇手上的东西,从里面听见一点粘稠液体晃动的声音。

      看来是那黏在地上的火油。

      长平皱紧了眉头。若真是她想的那样,拥有如此巨大杀伤力的凶器,却小巧到能轻而易举藏在衣袖里,哪怕一个无知稚儿都能轻易启用的简单易懂——

      如果那未知的敌人,手下全是这样的东西……只需要多久,他们就可以焚尽整个大周?

      不让心中的骇然浮现在脸上,长平将这东西亲自贴身收好,而后又捏住了那男子的下巴,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来头?”

      果不其然,那神色木然的男子没有回答。长平皱紧眉头,又连续抛出几个问题,没有一个收到了像样的回答。

      齐麟身手撑开男子的眼皮,观察了片刻,语气笃定地对长平说道:“他的心智不正常。”

      “……是先天的,还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若是如此,本不是武者的平凡人,会做出此等以命换命的疯狂举动,便能说得清了。

      齐麟摇了摇头道:“现在没法弄清楚。总之,先把他铐起来再说。除此之外,剩下的这群人,我们得一个一个搜身审。”

      长平本也正有此意。

      好在见识了刚才的惊险之后,其他驻军不敢再质疑她,而这里的大多是平时只杀过鱼的寻常百姓,早就被这阵仗吓破了胆,对在自己眼前亲手废了一个人的长平惊惧不已,于是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

      他们把百姓们排队分开,无论孕妇和小孩,一并搜身,长平亲自在边上守着以随机应变。万幸这次没有任何异状。

      但如此时局,没谁能够真正放心下来。令百姓和军士们彼此留意对方的举动后,长平回到那俘虏身边,不死心地再逼问了几次未果后,便重又拿出了那怪球研究。

      壳看着不像金属的,她以指甲划上去,轻易便留了一道痕。那机关她一下都不敢碰,便堪堪绕过,改而嗅了嗅其中的气味。

      刺鼻得很。有些像是硫磺,但也只是有些。长平非常确定自己从未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有什么进展吗?”

      瞅见一双皮革军靴,长平一抬头,见是齐麟,便耸了耸肩,道:“完全没有。这东西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我没有一点头绪,连它是什么做的都不知道。”

      “俘虏那边呢?”

      “除了‘咿’便是‘哦’,就这俩回答,不死心你就自己试试。”

      齐麟显然也失了兴趣。他拍拍屁-股,在长平身侧盘腿坐下,掏出酒囊喝了两口,便拍了拍长平肩膀,要递给她。

      长平蹙起眉毛,却今夜第一次笑起来,说:“闻着就不能喝。这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请人?”

      “你就接着吧。现在这时候,有的喝就不错了,你还想要琼浆玉酿还是怎么的。”

      长平于是又笑了笑,也不介意这瓶口对过别人的嘴,抬头便倒了两口。

      真是劣酒,比边塞酒肆里的马尿都不错什么。

      不过这种时候,一口热辣辣暖融融的酒下肚,她紧绷到发痛的神经放松了许多,整个人感觉又重新活了过来,不觉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说这谁能想到呢,”她捏着酒壶叹道:“我本以为来了京里能歇到腻,结果刚出了婚期,就能给我碰上这事儿。这是不是命?”

      她这样的人是属于战场的。长平一直这么觉得,所以她从来想要回去。

      可她绝对没疯到,期待自己走到哪哪就会变成战场。

      那黏在地上的、血污般的火油,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哈,又一个会给她噩梦的回忆。

      “说来也是。记得你确实是刚结婚没多久吧?说起来还挺失礼,见过了王妃,我却还没给你行大礼呢。”

      齐麟显然是玩笑的语气,长平除了惊讶于这婚事意外的还挺出名之外,也笑了一声回道:“屁的王妃。你要是给我行这个礼,我保不得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笑完了也叹,她抬头看看天,想了想王府里的众人在做什么,颜琉有没有把他那做了一半的东西,搬进屋里继续做。

      又吞下了一口酒,嗓子被烧得都有些麻了,长平却觉着这滋味说不出的畅快。

      她望了望四周,火已灭得差不多的残砖烂瓦、不知多久才能追得回来的街市繁华,和看得看不见的尸体。摇了摇头,抬起眼来。

      那星辰和月轮,仍和在大漠时一样——和任何时候一样,千万年来,亘古不变。其下的血污与苟且,永永远远也伤不了它。

      她说不出是觉得感动,亦或是心有不甘。

      将酒壶递回给齐麟,她笑叹道:“不管你信不信,此间事了,我一定回家里勾着头好好绣荷包,谁再拖谁是孙子。”

      ————————————————

      颜琉并没有继续做匠工。

      和身在乱中、长平本人的镇定不同,他在遥遥的王府里,在安全中被折磨得心乱如麻。

      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盯着那日头,从正当头直到落山。

      没有音讯,更没有从山道上看见那熟悉的军马。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模拟着最差的情况,若不是那些仪态已经被浇筑进了他的骨子里,几乎就要咬起自己的手指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几个时辰,已经突破了他能忍耐的极限。

      可看在殿中他人眼里——哪怕是已跟了他多年了黑子——凉王爷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雍容模样,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稳得住阵脚。

      这并非是他有意隐藏,只是颜琉哪怕想,也做不出旁的表情。

      这副温文顺服、雷打不动的模样,是母妃最爱的脸,是他戴惯了的一张假面。

      据说在这样的表情之下,他最像父皇。这自然不是母妃自己说的,可她即使不用言语,光用行动也足以让年幼的颜琉理解——他因慌乱恐惧而扭曲了一张脸的时候,她总是折磨得更狠一些,而只要维持着这副表情,偶尔,她也会展示难得的温柔。

      这张曾经憎恨着的面具戴得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不知何时长进了肉里,再难分别。

      即使他在这层人皮下分崩离析,也无论如何摘不下、脱不去。

      没人注意到凉王爷青白的指尖在抖。他的这副破烂身子经不住如此剧烈的情绪,心房传来危险的悸动。

      如果她不再回来了,他在想,一切便会回归原状。

      这王府里便再也寻不着那个身影,或许本是她带过来的仆从们也会随之离开这里,这里会重新静下来。同之前的两百年一样,静得像只将要入土的棺椁。

      或许,因着这层浅薄的夫妻关系,他至少能拥有她的尸体,就像他保存着母妃的尸体一样。他很擅长保养尸体,或许她会比生前更能陪伴在他身边,陪他说说话。

      颜琉本以为这个想法会让自己觉得安慰,但不知怎的,想象着那个未来里,日夜蜷缩在盛长平苍白下去的身体旁自言自语的自己,他感觉到错误、异常,和冷。

      前所未有的,可怖到使人茫然的冷。

      正如同太阳不该熄灭一样,那个女人应该活着,也必须活着。

      其实他们认识不久,本也不该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像盛长平她自己,最多只把他当做一个能说上些话的普通朋友。纵使偶尔有了动摇,也不过因为这副肤浅的皮相罢了。

      这他都知道。他本是母妃调-教大的,懂得怎么靠自己这唯一的优点讨人欢心。

      不过他是个怪人。就像母妃和皇弟说的那样,生出来时,心里就已经缺了什么东西。

      正因为缺了太多,所以哪怕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都再也舍不得放手。

      ——大概是人生第一次,颜琉决定为了他自己去征求些什么。

      “我去里屋休息一下。”他站起身来,身子有些踉跄。可是凉王爷的表情镇静,毫无异状,他身体不好又人人皆知,所以并没有人去拦他。

      颜琉顺利地回到了石室里,下进地道,凡是想着能派上用场的蛊虫,他都通通带在了身上。

      果不其然,出去之后,黑子已准时等在了那里,他的脸上自然写满了不赞同。

      “少主千万三思。您万金之体不得有失,而蛊术本不善正面攻坚……”

      “那我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颜琉微微眯起眼,声音中有着极不易察觉的狠戾,合在他融融的温柔声线里,如同化在蜜里的一线血腥。

      可我也不善正面攻坚啊。

      知道已经无力改变主人的想法,黑衣人只得在心底叹了一声,知道这险是不冒不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这个男主并不够病娇?对女主还挺好的?这文是个标题党?
    ;)至少这点可以相信我,病娇是一定会够病娇的,我和你一样讨厌披皮假病娇真霸总的噱头——不过柴刀这个并不会有,不会为了靠tag而崩人设
    这个人物的线索始终会是渴爱+控制欲,角色线会始终扣这两个主题,因为入骨的自卑所以绝不会出现强取豪夺霸总的剧情(我不吃这个),即使是犯病了,这个类型在感情上仍旧是永远的输家
    大概这样,先排个雷!都OK的话要做好慢热的准备哈哈,点个收藏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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