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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理 ...

  •   在客殿过了一夜,长平从不认床,因此睡得好到有点没心没肺。

      起床后,她自然是没想到要去找自己新婚的便宜相公。凉王府一片破败,现在既已成为了她的东西,长平就没法坐看着它一直这么烂下去。

      之前在楚瑜盛府忙活的那几日并没有白费,她带来的佣人虽然不多,可个个都是能干的好手,并不用这新上任的王妃自己事事费心。

      令管事的监督起翻修她所在寝殿——也就是昔日客房的工事,长平自己带着大丫头素柳埋案忙起了更重要的事。

      算账。

      “小…王妃殿下,”还没适应过来主子称呼的变化,模样甜美的素柳可爱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接着说:“这账本果然被人做过手脚。”

      长平揉了揉因着长时间对着密密麻麻小字而发疼了的眉心,闻言点了点头。她管账水平确实是不行,连临时抱佛脚都算不得,但就连这样的她都能轻松看出来,偌大一个王府,这账本做得有多么破绽百出。

      她哼笑一声,说:“该收的帐收不上来,铺子的流水更是一来一回敢给我差上五百,如此胆大包天,是明摆着没把王府放在眼里。”

      “也是府里管事的没去追究,”素柳说到这里,不住叹了口气:“王妃,在您来之前,这府里怕是连一个有心管事的下人都没有,不然绝不止如此。”

      “何止下人,王爷本人,又什么时候管过事了?”

      这话素柳却不敢接,可心底她是同意的。

      任何一个有心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人,都不会放任自己家里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那,要奴婢把话传下去,叫那账房过来么?”素柳偏头问。

      长平却摇摇头:“不。如此局势,岂是罚了他一个账房有用的。素柳,你不用去,留在这里同我把账上有疏漏的地方总结一下,抄出一份来备着。黄梨,你去把王府总管叫过来。”

      在算账一事上帮不上忙,本候在一旁添茶的侍女闻言连忙道了是,行礼告退。

      ————————————————

      这王府总管,早在长平作为新娘踏进王府大门的时候就见过一面,只是她那时心思不稳,没有注意,可眼下一看……

      总管是个仪表整洁、体态清瘦的老年男子,面白无须。他的仪态十分周全,恭恭敬敬地冲新任王妃行礼叩拜,对她每一个提问都应答得体,可长平没有感受到他身上有应有的尊敬之情。

      他声音全然不似普通老者,奸细沙哑,令人听着就要皱眉。长平这下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这王府总管,竟是个老太监。

      大周的王爷自然是不养太监的。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宫中赐下来的人。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哪怕是个再破落的王爷,到底是名字写在天家族谱上的人,寻常百姓哪怕利欲熏心,想从他的不得势中谋利,也不至于偷奸耍滑得如此明显。

      要知道,当下虽然风气开明,可扯上了皇家就是另一回事。一旦败露,不要说公堂上讨不到半点好,就是私刑打死,也没有人会站出来说半个不对的。

      而如果是皇帝本人授意……事情自然完全不同。

      长平沉下脸,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思绪,直接喝问着总管府内人的出身。她冷下来的脸虽然足够可怖,曾叫新兵蛋子做过噩梦,可对这老太监来说却算不得有什么吓人。

      他倒也坦荡,对答如流,连长平叫他把府里老人的来历一个个写下来,也利索地应了。长平虽然有打算随后核实名单上的内容,可她直觉那和真相不会有太大出入。

      “王妃殿下既已过了门,就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哪有不从的道理。”老太监垂着眼皮,声音刺耳:“如果殿下觉着奴才哪里做得不好了,任您怎么责罚、哪怕是要一刀斩了老奴的头颅,只要能让王妃殿下舒心上片刻,奴才都只有高兴的份儿。”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她这个王妃是在使性子了。他虽然语气放得极低,做出一副忠心耿耿老仆的模样,可每一句话都在暗刺长平。

      他是真的不怕被杀?不,怕是有恃无恐吧。如果她长平真得砍了他的头,说不得就是直接动了皇上的人。纵使没有处罚,想也会有后招跟着。

      长平心底反而平静下来,不仅不怒,还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来。

      “前门那儿不是有个宽敞的庭子嘛,你来给我引路,顺便把那些宵小们都叫过来,就说是王妃有事吩咐。”

      那老太监脸色一白,大概是以为长平当真要砍他,虽然之前说了大话,可到底还是惜命的。

      “还不快去?”

      “……嗻。”

      ————————————————

      长平不紧不慢,没打算去催他,真当作是遛弯,到了中庭后就差人搬了八仙椅,再奉上早晨采买来的京中冰品,入口冰凉的一团,在舌尖上化开一股桂花香,别提有多惬意。

      她是真的一点不急。倒是想要看看,这偌大一个凉王府,要花多久才能把人都叫齐。

      桂花味儿的吃完了又换上玫瑰的,终于陆陆续续的,这场子上也站上了点人。一眼望过去,宫中旧人的人数几乎过半,而纵是他们雇进来的粗使下人,有的身世也不明不白。

      没几个能留的。

      “嗬,”长平这次见到了个熟人,真是那天爱答不理给她开门的老头,她对着名单,笑道:“看不出,都七十高龄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

      她在这里施施然地对着名单点兵点将,不知过了多久,下面的人都快站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清越嗓音。

      “我本担心夫人自昨晚之后就不曾露面,恐是身体有恙,”长平刚听到这声音,神经就绷紧了起来,她往那来人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坐在机关椅上的颜琉,正冲着她微笑:“看到王妃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怎么,不去看他还有小情绪了?

      长平皱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她打量了一眼颜琉的椅子,应该是燕国的舶来品,转着轮子便能自己行动。

      这东西虽说是方便,可对体弱之人到底容易劳累,本来有人推着是最好,但说起来,她就没见过凉王的身边跟过什么下人……

      她的脑子里掠过了很多想法,都按下不语,只是说:“我自小就没生过病,不用王爷费心。倒是你,面色差得紧,这里太阳大,王爷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颜琉仿佛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似的,仍然保持着温文的微笑。

      长平方才倒不是完全在送客,他的面色确实极差,眼底泛着淡淡青色,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他先是张了张嘴,而后忽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才哑着嗓子,眼底因为刚才的咳嗽而泛着红:“我只是听说夫人你在帮我整顿家规。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怎能只等着夫人为我出头,自己坐享其成呢。”

      听说?听谁说?这宅子里除了皇上的人就是她的人,以他这身子又不能自家时时盯着她的举动,所以定然有人向他通报消息。

      果然是那日感觉到的高手吗。

      这心思一闪而过,长平本不打算计较他话里的内容,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套近乎,听着实在有点恼人。

      谁是你夫人,谁又帮你出头了。

      若不是压制的好,差点就要幼稚地回嘴起来。

      她虽然维持住了脸皮上的体面,可语气也好听不到那里去:“王爷掌管这府邸的时日比我长,既然之前没有什么建树,现在自然也帮不上忙。”

      “如果你真想让我轻松一点,”长平挑起眉,带着点调笑地道:“就在那里乖乖地待着,给夫人我唱曲儿助兴如何?”

      她本想惹他生气,激走这个破坏她好心情的罪魁祸首。谁料颜琉竟点了头。

      他今日脸色本就苍白,刚才眼睛也咳得红了,虽然点过了头,但看着却不是没有犹疑,微微皱着眉。

      但察觉到长平在看他,那点抗拒的表情又被极快压了下去,湿润的眼睛望向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我虽然没用,可如果我的琴能帮上夫人,那自然是好的。”

      长平一阵心梗,可自己刚刚放下的话又不好收回去,只好板着脸硬撑。

      颜琉低下头,转着机关椅要折返回去。王府建在山上,道路并不平整,来时虽容易,回去的路上可是上坡。他那纤细的、本是用来弹琴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却不差使任何人,那个背影看着单薄又脆弱。

      “……。”

      长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紧了眉头,终于彻底看不下去了。她虽然现在对他有些不喜,可到底做不出欺压弱小的事来。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并没有把心底的动摇显露出来,冲身后侧立的一个盛家男仆吩咐道:“你去帮王爷一把,好好推着,别把人摔着了。”

      ————————————————

      等中庭终于站齐了人,落在王府旧人们眼中的,便是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新王妃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名单,身后有男仆扇风、侍女侍茶,好不气派。而一旁的他们王爷,则轻柔地拨着琵琶,哼唱着咏春的小曲。

      虽然他们王爷本来就是个好欺负的,可这王妃才刚过门啊,这也太……

      如果说他们原本心中还有着侥幸,觉着这做武将的王妃或许不懂事好糊弄,现在那些想法瞬间烟消云散了。

      因此,长平嘴上虽说没一句重话,只是一个个核对着他们的名字职务而已,下面人却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怠慢。

      最后,她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把名簿往茶几上一排,众人的心口就是一沉,知道王妃发令的时候要到了。

      “诸位在凉王府这些年,做得好不好,当不当罚,想来即使我不说,你们也都心中有数。”

      她刻意把话尾拖长,等下面人的面色都不好看起来,再继续说:“但你们可以去军里打听打听,我做事从来赏罚有度,无论是再怎么不堪一用的废物,”她落下重音:“我心善,都肯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在场的都是王府的老人,还有不少年事已高,真要罚,本将军倒也下不去这个手。”

      她勾起唇角,又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才说道:“正好这山上不缺空地,我计划着在西边靠山的荒地开垦几亩药田,给王爷补身体。如此重任,外面的佃户信赖不过,还得交给家中的你们。”

      “五十以下的下地,五十以上的就管后勤。种田这事离不开太远,我会让定国公府的工匠择地盖房,就不用每日来参见我了,一个月汇报一次收成便可。”

      “啊,对了。你,”长平冲着总管说:“你从今日起便不再是总管了,以后管事的是这位长者。你们平日里自己的事,听他自己定夺就是。”她又指了指看门的大爷,那有点糊涂了的老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这让剩下的人面色又是一阵发青。

      长平没去管他们怎么看怎么想,又一次差人把王爷送回去,自己也甩甩手离开,去武场做日练去了。

      皇宫真要派探子,那就随他们探去吧,反正长平是阻拦不住。可把这群不敢正视的糟污派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能做得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单机得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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