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十四年》鱼海钠

118、应聘

　　很快，两周时间就要过去了，做这行挺脏的，对水污染很大，有些环评严格的城市对化学制药行业的准入控制得很严，导致工作机会稀少。一天五十，这样耗下去是不小的开销，正好小表妹雨铃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回老家休息，于株拿到了她房间的钥匙，让大桓在这过渡一个月。这间房的租金很便宜，300元一个月，因为位置在居民楼9楼，无电梯，每天爬上爬下累得人气喘吁吁。房间大约只有20平左右，可以称为斗室，除了一张床，到处堆放的杂物。小表妹可能不爱收拾，太乱了，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也不是很值钱的东西，就怕是她的心爱之物，于是什么都没丢，整理出一个角落，放自己的箱子和包。
　　有一片阳台可供晾衣服和做饭，周围的小超市有个特点，提供新鲜蔬菜和肉食，大桓决定做个土豆肉丝。宿舍里有美的的电炒锅，如果用煤气和天然气，大桓还有点忐忑，电炒锅是老朋友了。先把肉切成丝，加淀粉和盐拌一下，加油炒一下，盛出，再炒土豆丝，六七分熟时将肉加入一起炒，加点酱油翻炒至熟。虽然颜色不好看，味道还可以。大桓兴奋地跟于株报告，做菜成功，又可节省一笔开支了。
　　投深圳的公司，只有一家大型药企有回音，“你的专业跟我们公司要求不符”。那就扩大范围，只要是珠三角都可以。顺德的一家做光电材料的研究所招人，提供了详细的面试指南，大桓又犹豫了，光电材料合成只是听说过，自己没有亲历，很多需要无水无氧的操作（包括后处理），自己并无把握成功掌控。后来就没去。
　　广州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招有机合成研究员，这个倒是很对口，大桓赶过去，倒了两班地铁再加一路快速公交。面试官是一个约六十岁老人，他们称陈博士。陈博士很客气，递给大桓一瓶水，然后问大桓学习期间所做的实验工作。大桓陈述，碰到感兴趣的地方，陈博士会叫他停下来，问清楚。大桓硕士阶段工作还有些系统性，到了博士阶段，工作很分散，成果很单薄。他碰到了自己找工作中经常会被问到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博士没读下去？”问天问大地，冻太狠了，烟花不堪剪。这家公司的布局很合理，陈设也很整齐，大桓以为工作人员很带他转转，结果没有。说是等通知，大桓自觉希望渺茫，后来果然没有下文了。
　　接着又去了广州一家化妆品公司面试，这个牌子小有名气，但有机化学在里面应用应该不大。第一轮考试是考常识，有一些算术题、政策法规、行业准则。第二轮考试有十个大题，大多跟化妆品行业直接相关，有危机公关的题，大桓反正是填得满满的，发扬了读书时做思政类考试卷的一贯风格。考完了，他去周围的居民区吃饭，并且观察了这附近市民的生活，觉得这里房屋错落有致，配套齐全，物价也不高，有点喜欢这了。可惜，最后没有收到offer。每次去广州，都让于株网络订票，到光明新区上高铁，四十分钟就到了。
　　深圳这边终于又消息了，龙岗区的一个合成小公司邀约大桓面试。在网上搜了一下，公司的创始人是本地一个青年，大学毕业后，去某研究中心潜心学了八年技术，和发小合资创办了这家公司，公司发展势头很强劲。这家公司地址可不好找，从地铁终点站出来，搭公交，下车后还是找不到地方，准备的百度地图攻略失败。找了家电动摩的，十五分钟路要了20元。这是一个工业园区，园内一栋栋挺拔的厂房，在E2栋八楼（也是顶楼），找到公司门口。
　　公司的大股东兼技术总监丘总亲自跟大桓谈，大桓那天没犯轴，应对得轻松愉快。考试也是必不可少的，题目不难，专业题完成得中规中矩。最后有一个问答题，如果你是八人小组的组长，如何安排组员的工作？大桓又开始犯迷糊了，想到如果我是总理，有几个副总理和国务委员，该怎么分权？好在大家都知道，先做好技术，技术能服人，才能管理，这道题天马行空，就无伤大雅。陪坐的一位技术员不停给大桓续水，他就不停地喝。
　　到中午了，丘总请大桓一起到居民区吃个饭，炒了一个青菜，一盆鸡，一个鱼。这时一个年轻人过来了，戴着老粗一条金链子，跟丘总闲聊，全程粤语，听不懂，感觉他们有毫不掩饰的地头蛇属性，吃完饭，告辞回去，搭车线路还是不明，又憋着一泡尿，找厕所很困难，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大型商场，跟着人七绕八拐，里面有厕所，如蒙大赦。
　　丘总要求三天后入职，又加了大桓□□，拖进同事群。得知消息的于株很高兴，替大桓收拾行装。待遇是5000元一个月，包食宿，跟没经验的研究生待遇差不多，大桓急需一份工作充实自己，谈不上待价而沽。这一批进了4个人，还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都是本科，女生做文员。这天大桓拖着箱子，背着包进行大迁移，从城西到城东。地铁上，不知是不是箱子磕着人了，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对大桓大发其火，吵吵闹闹，大桓不明所以。
　　丘总说过要给大桓安排单间，有较强自尊心的大桓实在不希望因为打呼噜吵人而闹纠纷。在工业园区不远有几栋居民楼全部出租作为员工宿舍。这家公司租了好几间，因为有新员工到，抬了几张床进去。大桓被安排跟一个老员工合租一套房，二室一厅，共用厨房、卫生间和大厅，宿舍只有薄薄一扇门板，不隔声。住宿安排跟先前约定的不一样，大桓有些不高兴。丘总带大家熟悉办公环境，在大桓看来，通风橱效果不佳，仪器陈旧，旋转蒸发仪太少，那个不锈钢的反应釜是亮点。据丘总介绍，那个不锈钢的釜是镇山之宝，只有几个人会操作，专做加压的催化氢化反应。催化氢化因为氢气和催化剂都易燃，反应较危险，这个公司亮点之一就是承接别人不愿意做的催化氢化的活（后来也因此一把火烧得精光，择址重建）。丘总给大桓的题目是莫西沙星的合成。文献上的路线看起来并不难，实际操作可能会有潜藏的雷区，做了才知道。
　　中午吃饭时候，14个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上菜后，很快就被扫荡光了。有老员工说，要分桌了。老员工可是宝，丘总说下次分桌坐。不包晚餐，大桓的房间里挂着米袋，还有食用油，想来前人开过伙。几个年轻未成家的同事一起下馆子，炒了几个家常菜，大桓准备AA付账时候，一个老员工说，已经付清了，算是他请大家了。大家一起去商店，大桓买了两床棉絮，深圳的初冬白天气温不低，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
　　回到宿舍，大桓就觉得有点压抑，室友像晾国旗一样把花花绿绿的十几件T恤全挂在晒衣绳上，占了一多半位置。室友看年纪比大桓要小，在公司有些资历，他的研究方向进行得并不顺利，他拿一堆问题问大桓，大桓也说不出所以然。他告诉大桓wifi密码，然后去打游戏，打的非常大声。大桓入睡时候很矛盾，他怕吵着别人，又怕无法入睡，影响第二天工作。在深夜，他一直咀嚼“莫西沙星”四个字有何深意。
　　第二天是新员工入职体检，丘总叫了辆车，带他们一行去区中心医院。项目比较繁杂，一处处排队，检查，等结果。这种体检有点沦于形式，比如大桓大脑有点抑郁，还有点分裂，它是测不出来的。体检回来，去公司时候，看到一堆老鼠从一个角落里窜出来，自己可真是“老输”，这里真是一群loser的存在。
　　这半天也没做实验，在整理资料。晚上吃了个盖浇饭，回宿舍，室友在打游戏，动作很大，很粗暴，搅得大桓心里七零八落的。一夜都没睡好，这样下去支撑不了。等同事们上班走了，大桓开始整理行装，他给丘总发了一条长的告别短信，说明自己因为头痛被迫离岗，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丘总也表示理解。
　　深圳已经是不能再呆下去，换个地方，换种活法，自己还有二妹于槿在苏州，那里也是经济发达地区，张军跟她两人奋斗得大有起色。张军母亲过去跟着带小孩，在小孩上幼儿园读书空隙，还可以做下保洁、食堂的帮厨。于槿一直力邀大桓过去看看，她是有段不光彩的历史，大家都没有因这个耿耿于怀、抓着不放，但她希望洗刷掉。大桓在罗湖火车站买了张去苏州的火车票，天色还早，离开车还有六个多小时，花了二十元钱将行李存了，在周围逛了逛。跟于株发告别短信，跟于槿发打招呼短信，我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