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代潮声》白桃薄荷乌龙茶

19、牢狱之灾

　　近来课业繁重，教授的要求也很高，夏莉每天抱着书本步履匆匆地穿梭在校园中，下了晚课才会骑自行车回家。这天与同学们道别后，夏莉来到车棚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链子有些坏了，嘴里抱怨了几句，尝试修理，却抹得满手黑油，这才不得不推车回去。一路上夏莉都心不在焉，一边想着自己没完成的作业，一边想着三天后的考试。学校离家很近，可是今天确实比往常花的时间多了些，不知不觉天色变得昏暗起来。
　　远离熙攘的人群后，夏莉有些不自在，总感觉有道目光在背后注视着自己，走到拐角的僻静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她开始后悔自己抄了小路。也许自行车也不是因为倒霉才坏的呢？夏莉想到这里，汗毛都立了起来，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汗。她不敢贸然回头，决心直接弃车逃跑，可是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救！唔唔唔……”夏莉的吼叫才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半个音节，就被身后的男人死死捂住了半张脸。
　　只听那人低声在她耳边说：“巴赫曼小姐，别害怕。我是亚历山大的朋友。如果您答应和我谈谈，我就放开您。同意的话，您就眨眨眼。”
　　夏莉开始拼命眨眼。
　　男人终于慢慢松开了钳制，他回顾四周，见一切安全，在特意压低了八角帽檐后，说道：“抱歉，巴赫曼小姐，请原谅，您身边实在太多人了，我不得不这样做。亚历山大境况很不好，我们都需要您的帮助。”
　　“亚历山大发生什么事了？”夏莉抚了抚胸口，还惊魂未定。
　　“他被关进了柏林警察局！已经3天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您是他的朋友，况且有些不错的社会关系，我想一定会有些可靠的门路……”
　　“不错的社会关系？如果指的是我哥哥……”
　　“或许，您在党卫队的朋友也能为亚历山大说上几句好话。”
　　“那您可以告诉我警察为什么找上亚历山大，是有什么误会吗？”
　　“巴赫曼小姐，一言难尽。但我相信您清楚亚历山大的为人，他是一个善良、正义、有同情心的人，虽然如今这世道好人总是不好过，但我们不该这么对待他。”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年轻人顿了顿，坚定地说：“我们只是一群捍卫真理的普通人。”
　　夏莉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年纪相仿，很是瘦削，帽子都不能完全遮挡住乱糟糟的棕色头发，穿着朴素破旧，背着一个挎包，身上还带着淡淡油墨的味道。
　　“如果情况属实，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亚历山大。”
　　“谢谢您，巴赫曼小姐。周三是探监日，或许您可以去看看他。有任何进展，可以在旧车棚第二个铁柱上留个标记，等您的好消息！”
　　年轻人很高兴，他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松垮的自行车链条，“车修好了，巴赫曼小姐。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等夏莉完全反应过来，年轻人已经消失得没影儿了。

　　夏莉骑上自行车回到哥哥的公寓里，院子里没有停车，哥哥还没有回来，这是常有的事。夏莉来到饭厅，餐桌上是艾德里克留下的便条，“夏莉，集训外出，归期不定。照顾好自己。你的哥哥。”
　　夏莉在餐桌旁坐下，心里盘算着哥哥不在，自己该向谁求助。弗兰茨行踪难以捉摸，事不宜迟，也许自己可以先去警察局打探一下情况。
　　柏林警察局戒备森严，当她将自行车停在警局门口，便立刻遭到了守卫的盘问。脸上生着雀斑的年轻守卫上前问道：“小姐，您有什么事吗？今天的兼职工作，早就派发完了。请您明天一早再来。记住，要准时。”
　　“先生您好，事实上，我是来找人的。我的朋友……他失踪了。”看着守卫胸前挎着的荷枪实弹，夏莉咽了咽唾沫，强装镇定。
　　“失踪了？您是来报案的吗？”
　　“是的，先生，可以这么说。”夏莉连连点头。
　　“这年头失踪的人可不少，要么是死在荒郊野外，要么就在集中营，希望您的朋友不是其中之一，那么，请去2号窗口，祝您好运。”年轻的守卫很热情。
　　“谢谢。”夏莉心中还是忐忑，鼓起勇气，一只脚正准备踏进大门。

　　“Hiel!Hitler!”守卫大喊一声，他高举右手45度,手指并拢向前，正在向刚从汽车上下来的人行礼。
　　来人同样回了礼，随后却叫住了她：“嘿，瞧瞧我在这儿碰到了谁？巴赫曼小姐？”
　　夏莉回头一看，惊喜不已，连忙迎上前来：“弗兰茨！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也许我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你是在等我吗？”弗兰茨看着夏莉殷切的模样，不禁笑道。
　　“长官，这位小姐正要去2号窗口报警找她失踪的朋友！”不等夏莉回答，守卫便体贴地解释。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弗兰茨挑了挑眉，慢慢敛起了笑容。他的目光审视着夏莉，像是X射线，要把她的小心思看个洞穿，这让她很是心虚，不敢接话。
　　“是的，真是太巧了。这几天正好换防成我们的人，我可以打包票，我们长官的办事效率可比2号窗口的人强多了，在柏林可谓首屈一指，小姐，您大可以放心。”年轻人热情洋溢，看样子很想在崇拜的长官面前有所表现，只可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鲍曼，柏林警察局需要的是一名安静的守卫。”弗兰茨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冷冷道。
　　“是，长官！”鲍曼做了一个假动作，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无形的拉链。
　　“巴赫曼小姐要找人，可以不用去2号窗口排队了，我们节省一些填资料的时间，还可以喝杯咖啡。”弗兰茨揽着夏莉的肩，替她拉开车门。
　　“弗兰茨……”
　　“跟我走。”

　　弗兰茨开车将夏莉带到两个街区外，一个急刹车停在一间正打烊的花店门前。那家的女主人正在收拾摆在店外的鸢尾花。
　　“夏洛特，你清楚地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弗兰茨握着方向盘怒气冲冲。
　　“弗兰茨，我现在很清醒。”夏莉强调。
　　“好好晃一晃你的小脑瓜，我坐在你身旁，都能清晰地听到里面正回荡着整个白湖的水声！”
　　“笑话很冷，弗兰茨。你能帮帮我的，对吗？”
　　“我早就说过，不希望你卷进这些事里来。那个中国男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留学生那么简单。你应该离他远一些，否则，终有一天会惹上麻烦！”
　　“可是弗兰茨，亚历山大是我的朋友，我非常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两人在车内的争吵引起了花店女主人的注意，她正频频向这边张望。

　　弗兰茨用凌厉得可以杀人的眼神警告了那个女人，她才收起了看热闹的闲心。
　　弗兰茨见夏莉倔得像头牛，深呼吸几次后，令自己恢复了理智，试图耐心解释；“一周前，不同政见组织在郊外埋了数颗炸弹，此次精密的报复行动造成了两名军官受伤，多名军警和士兵死亡、残疾。这些自制zhadan意外的质量过硬，杀伤力远远强于过去。猜猜是谁有这样的技术，帮助那些狡猾的匪徒改进武器？”
　　“这不可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你们有证据吗？”夏莉下意识地反驳。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太小看我们的情报部门了，况且，在柏林警察局刑讯房里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没有呢？”
　　这话让夏莉脸上的血色都退了几分。
　　弗兰茨见夏莉表情松动，乘胜追击：“夏莉，记得上次旧街区那个非法行医的格蕾丝太太吗？她正是那个地下小组的带头人，上次被她溜走，也是你的所谓好朋友亚历山大出的力。显而易见，他知道些你的背景，正好接近你，利用你的身份替他们做掩护……”
　　“他被捕的消息还未公开，夏莉，你今天到警察局来找我，是不是那个地下小组的人在给你通风报信？”
　　夏莉脸色惨白，一时语塞，那个年轻人确实是知道她有某种特殊的社会关系，才来求助的。
　　“他们比狐狸还要狡猾，不要天真地被他们利用，夏莉。”弗兰茨握住她攥成拳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
　　沉默半晌，夏莉却答道：“……弗兰茨，我还是想亲眼看看他。”
　　闻言，弗兰茨气得发笑，他瞥了夏莉一眼，发动汽车，声音冷冰冰的。
　　“夏洛特·冯·巴赫曼。你该回家了。”

　　此后三天，夏莉在学校里都魂不守舍，她不敢想象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亚历山大遭遇了些什么，她告了病假，连主科教授的小考都没参加。每天一早都会到警察局门口蹲守。可是前两天都换了守卫，没人愿意搭理她。直到第三天，正巧碰上鲍曼来换班。
　　“早安，小姐，您又来找人吗？”什么人这么难找，难道还有长官解决不了的事？
　　“不，这次我是来找兼职工作的。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哦，是这样啊？忘记告诉您了，小姐，警察局接到通知临时改组，增派了人手，今后适合女士的兼职工作将会更少。您可能白跑一趟了。真是抱歉。”
　　见夏莉情绪低落，鲍曼挠了挠头，也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您可以和我们长官谈谈，他一定会替您想办法的。瞧，他来了。”
　　“Hiel!Hitler!”
　　话音未落，弗兰茨已经和他的同仁们走到近前，夏莉连忙退到一边，给他们让路。
　　弗兰茨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直到2个小时以后，夏莉的腿都要蹲麻了，弗兰茨才从警局阶梯上下来，快步出了门，蹲在门外的夏莉连忙站起身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就这么走了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弗兰茨突然停住脚步，夏莉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鼻子磕得生疼。
　　“夏洛特，艾德里克不管你了。竟然如此任由你胡作非为？”
　　“哥哥去集训了，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弗兰茨，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在警察局找到一份零工，打字、印刷、校对，或者是泡咖啡……我都可以胜任。或许……”
　　“打消这种愚蠢的念头！你已经丧失了理智！”
　　“弗兰茨，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是吗？那么，希望你能坚持到他还活着的那一天。”弗兰茨已经没有了耐性，大步向前走去。
　　夏莉被他远远落在后头，她怔了怔，口中喃喃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走出十米开外，弗兰茨这才站住，回头一看，见她低着头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对身边的车水马龙视而不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气得七窍生烟，
　　“夏洛特，你怎么了？”弗兰茨见她不理，不得不折返回去。
　　年轻女孩在大街上流泪不止，哭得眼圈鼻子通红，行人纷纷投来关注好奇的目光。
　　“好了，好了，别哭了，路人都在看着我们，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弗兰茨拍了拍她的肩。
　　夏莉是越被安慰越觉得委屈，越哭越大声，伤心自己的势单力薄，自苦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可谓涕泗横流，手帕找不到，索性打算直接用袖子擦。
　　弗兰茨“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她的邋遢，从裤兜里掏出了黑白格纹的手帕，递到她面前，夏莉毫不客气地接过，响亮地擤了鼻涕。
　　弗兰茨有些无可奈何，他伸手将哭的七荤八素的夏莉拖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勺，无视她徒劳的挣扎。他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用行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好了好了，亲爱的，别伤心了。”
　　八卦的路人这才不再驻足。
　　弗兰茨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夏莉，你赢了，我向你投降。但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夏莉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
　　“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安排，好吗？”
　　夏莉重重地点点头。
　　“有个好消息，主犯已经定罪，根据他们的供词，亚历山大只是个小角色，想要完全洗脱罪名，这很难，但是一切还有希望，你要有信心，后天他将被送往柏林北部的萨克豪森。你或许可以给他准备一些衣物和吃的，他会很需要的。”
　　“那是什么地方？新的看守所吗？”
　　见弗兰茨不置可否，夏莉艰难的换了个问法：“至少，亚历山大还活着。对吗？”
　　“明晚换班的时候，你只有五分钟。
　　“活着就有希望，我会准备好一切，谢谢你，弗兰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