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代潮声》白桃薄荷乌龙茶

18、酒会

　　自从夏莉搬回去和哥哥一起住，便很少能见到陈子豪，即便她专程去学校实验室门口堵他。几次过后，夏莉明白，他在刻意躲着自己。
　　可她只是想将房门钥匙留给他，秋月付好钱的租房期限还有很久，子豪也应该离开原来的是非之地，谁知道盖世太保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呢。夏莉将钥匙和一封信，留给了子豪的同班同学，希望能代为转交。
　　一个月后，夏莉在豪斯咖啡厅见到了伊达。伊达叹着气和她说，那天的手术并没有做，海伦妮不得不回家和父母坦白，他的父亲愤怒至极，她的母亲每日以泪洗面。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姑娘，说自己会解决这个麻烦，不会让家族蒙羞。哦上帝啊，也许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就会产生莫大的勇气，可怜的海伦妮昏了头，她从扶手楼梯上滚了下去！”伊达捂着脸哭泣，“她成功了，还好送医及时，没有伤及自己的生命。”
　　夏莉听闻好朋友的遭遇也揪心不已，海伦妮本该有个完美的人生。
　　“伊达，我们去看看她吧。”
　　伊达摇摇头：“他们一家几天前搬到乡下老家去了，再也不回柏林。海伦妮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重新开始。”
　　伊达见夏莉还沉浸在与好友离别的伤感中，丝毫不觉当日的蹊跷时，不由出言提醒：“夏莉，你不会真的以为盖世太保的目标是我们这些莽撞冲动的女学生？我在那间密室里不仅看到了格蕾丝太太的医学笔记，还有些别的东西。那位太太的身份很不一般，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伊达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些震惊和惶恐，以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厌恶。
　　“或许，你的中国朋友知道些什么。”在与伊达告别前，她意味深长地说。

　　艾德里克最近将夏莉看得很紧，怕她年轻，趁他不备干出更多的傻事，除了必要的外出工作以外，业余时间恨不得将夏莉拴在自己军校制服的武装带上。
　　“哥哥，我对你们的酒会不敢兴趣。”夏莉双臂抱胸，坐在衣帽间里抱怨。
　　“小夏莉，你可怜的哥哥缺少一个女伴。你不会忍心看到你哥哥在重要的酒会上形单影只吧？”艾德里克穿着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白衬衫，正低头系着手腕上的金色纽扣。镜子里的他削肩长腿，金色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确实一表人才。
　　“我想则格斯小姐会很乐意去的，如果你真诚地邀请她。”夏莉从包装盒里拿出一条新领带，颜色很称今天的场合。
　　“夏莉，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们已经分手了，黑尔嘉重获了自由。快过来，帮我系下领带。”
　　“你真的不打算再挽回一下？“夏莉八卦道。
　　“夏洛特……”当艾德里克开始叫她的大名，而不是昵称时，夏莉识趣地打住了话头，故意模仿哥哥的口吻老气横秋地接话道：“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明白就好。”艾德里克笑道。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女人。”夏莉依言上前帮他整理领带，用力一抽松紧。
　　“你是要勒死我吗？夏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你的礼服我也准备好了。你会喜欢的。”艾德里克拍拍妹妹的脸颊。

　　夏莉穿着一袭小露香肩的白纱裙，简约的裁剪勾勒出青春曼妙的身形，脖颈和耳垂处戴着小巧璀璨的珍珠饰品，挽着艾德里克的手来到酒会现场。人们纷纷与艾德里克打招呼。
　　“瞧瞧，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这位是夏洛特，我的妹妹。”艾德里克介绍道。
　　夏莉提着裙子屈膝行礼，向大家问好，一副乖巧的样子。
　　“夏洛特小姐果然像珍珠一般光彩照人。”哥哥的同僚们恭维道。
　　闲聊了一会儿，音乐开始了，人们成双入对地步入舞池。
　　艾德里克牵着夏莉也跳起了华尔兹。很经典的曲子和舞步，从前在汉莎学院就修习过的传统交谊舞，可是夏莉在学院时就不太擅长，没一会儿，就有些转得晕乎乎。
　　“怎么心不在焉？步子乱得很。”艾德里克说。
　　“也许是肚子饿了？”夏莉回答，肚子恰到好处地咕了一声。为了把自己塞进这件礼服，她都没有好好吃午饭。
　　艾德里克失笑。
　　“打起精神来，跟紧我。”艾德里克收紧扶住夏莉背脊的手，再用强大的臂力托着她，夏莉觉得艾德里克就像是操纵木偶的艺术家，自己就是那只提线木偶，艾德里克引领着她旋转再旋转，不用夏莉自己耗费多少力气，舞步就能轻盈得像要飞起来一样。有了这样一个绝佳的舞伴，夏莉第一次体会到了满场飞的感觉，可比高中时互相踩脚、狼狈到一处的男同学强多了。
　　一支开场舞尽兴后，有人用银汤匙敲了敲高脚杯，示意全场安静，并宣布今日的主角隆重登场：“冯·法肯豪森将军来了。”
　　聚光灯下，一个身穿国防军烟灰色军装、胸前佩戴着不少奖章的年长男人端着酒杯来到舞台中央，他有着传统普鲁士军人的风范，严肃、削瘦、笔挺而干练，冷峻的视线像鹰一样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夏莉注意到了他的红色领章上有用金线绣着的两朵矢车菊，这正是将军军衔的象征。
　　只听他举杯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很荣幸大家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的私人生日酒会。鄙人本不愿如此兴师动众，但校方盛情如此，那便在此做一个正式的告别，我即将离任，告别简单热血的校园生活。自担任荣誉校长以来，我倾注了莫大的心血，都是为了年轻一代国防军人能够充实自己的头脑、强健自己的体魄，积累更多的智慧以期良好地继承帝国的荣耀和传统，并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有能力将这份辉煌延续下去！希望各位在不久的将来无论到了何种职位、何种境地都不要忘记身为帝国军人的尊严和准绳，时刻保持昂扬的斗志和不屈的精神，接过前人的旗帜，捍卫德意志的荣光。吾之荣耀，即忠诚！让我们共同举杯，为了德意志的未来！”
　　“为了德意志的未来！”众人举杯欢贺。
　　酒会正式开始，军官们纷纷将法肯豪森将军围在中央庆贺。艾德里克将夏莉带到边上的餐饮区，“夏莉，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我要去祝贺将军，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夏莉点点头，一个劲儿催哥哥快走。
　　“小姐、先生，要来杯香槟吗？”侍者端着托盘来到两人面前。
　　“不用了，给她来杯橙汁。”
　　“我成年了，艾德里克。”夏莉无奈道。
　　话音未落，艾德里克已经端着自己那杯香槟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小姐，您的橙汁。”
　　夏莉发着牢骚，认命地接过，打算用红酒烩小羊排、黑森林蛋糕、樱桃馅饼装满自己的餐盘，以犒劳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不过落座前，她还是偷偷放下橙汁，换成了冒着气泡的香槟酒。
　　“可怜的小东西，现在还被限制着要远离酒精？不得不说，艾德里克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弗兰茨还是穿着那身醒目的黑色制服，脚上蹬着锃亮的皮靴，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对面，他好像来了很久，将一切尽收眼底。
　　“弗兰茨？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国防军将军的私人酒会。”夏莉压低声音说道。对于国防军和党卫队之间的龃龉，她也略有耳闻。
　　“没人说党卫队不可以参加。别那么看着我，我是奉命前来，还稍带了礼物。”弗兰茨大方回答，丝毫不在意他人投来的灼热眼光，相反的，夏莉打赌，他还很享受这种被目光洗礼的感觉。
　　“还在生我的气？”
　　“我可不敢啊，队长大人。”夏莉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得了，你的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呢。”
　　“您的威风倒是逞够了！”夏莉低着头，声如蚊蝇地说。
　　弗兰茨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夏莉，你该听你哥哥的话，也答应我，下次别再淌这趟浑水了好吗？”
　　夏莉切着小羊排的手停滞了，\"弗兰茨，是你通知的我哥哥？
　　弗兰茨耸耸肩不置可否，一副“举手之劳，不用客气”的模样。
　　“那么，你抓到你想抓的人了吗？”
　　弗兰茨搔了搔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勾勾手指，示意夏莉附耳过来。等夏莉靠过去，弗兰茨便拢起右手掩着嘴，慢慢靠近夏莉的耳朵。烛光下，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夏莉莹润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她微微蹙起的眉，她偷偷抿过香槟的唇还泛着淡粉的润泽，还有那因为有些紧张而摇晃不停的珍珠耳坠……夏莉正局促不安地等待他的下文。弗兰茨突然逗弄之心大起，不但什么也没透露，反而在她的侧脸上轻啄了一口。
　　“这不该是你关心的，小夏莉。”弗兰茨坐回原处，顺手从她的盘子里捡了个奶油酥皮挞塞进嘴里。
　　夏莉捂着侧脸，既震惊又羞愤，脸红到脖子根。
　　“您的脸皮是坦克底盘做的吗？弗兰茨先生？！”
　　“德意志出品，享誉全欧。谢谢夸奖，夏洛特小姐。味道不错。”真不知是在评价这个偷来的香吻，还是偷来的奶油酥皮挞。
　　夏莉做势要用银叉子戳穿他的爪子，弗兰茨却伸手将奶油抹在了她的鼻尖上，还光用一只手就制止了她不自量力的反击，他一脸严肃地用一根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夏莉安静。
　　他们的斜后方，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
　　“哦，捷克斯洛伐克，一块美味的蛋糕，没有人不想分一块……元首已经劝服蒂索逃离那条破船，我相信哈查不是个傻瓜，他应该清楚和我们作对会是什么下场，他会明智地选择一条“现实主义”的线路……”
　　“您难道不担心……”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瘦高个男人话都未说完。
　　“哦，得了。”好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中年男子不屑地摆手，“相信我，英国佬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接着说：“……那里的工业基础很好，将来会建更多的军工厂，他们将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
　　“那么，要提前恭喜您了，则格斯先生。”
　　“哈哈哈欢迎您来投资，期待我们的合作。”
　　两人碰杯，饮了杯中酒，相伴走进了人群深处。

　　“参加酒会也不忘自己的本职？您可真敬业。”夏莉挖苦道。
　　“只是一个贪婪的投机商人，但愿他没有犹太血统。”弗兰茨耸耸肩。
　　夏莉却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面无表情地说：“德意志的版图将要变得更大了吗？”
　　“难道这不值得高兴吗？我们争取了更多的生存空间，拿回我们应得的东西，将曾经蔑视我们的人踩在脚下，这就是德意志的现在与未来。”
　　他语气里的笃定与稀松平常，好像是在谈论天气。德国的崛起势必要建立在他国的臣服之上，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夏莉可以从弗兰茨的眼睛里看到他对信仰的狂热，也许在他看来，元首兑现了他竞选时的承诺，将国家与民族从一战的泥沼中解救出来，德意志不仅重拾了尊严，还拥有了更强的实力与更大的威慑。弱肉强食的生辰法则，对国家来说也是一样。
　　“弗兰茨，我……”夏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时间到了，我要告辞了。”弗兰茨戴上了大檐帽，他绅士地牵起夏莉的手，吻在她的手背上。“再会，夏莉。”
　　夏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人群中，夏莉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还留有弗兰茨的余温。

　　迫于纳粹德国咄咄逼人的威慑，英法选择了绥靖政策，早于1938年9月末签订了慕尼黑协定，牺牲捷克斯洛伐克的利益，将苏台德区割让给纳粹德国。此后，捷克斯洛伐克境内的分裂势力和法西斯势力愈加猖獗，波西米亚、摩拉维、斯洛伐克等地实际上都已经倒向了德国。
　　1939年3月15日，德国人仅仅用了18个小时就开进了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