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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待玉笙寒回到家中,肩上这才升起一股剧烈钝痛。本以为是久不出拳后的筋骨不适,可退去官服,卸下双锏后他才看见镜鉴中自己的脖颈连带着后背,殷红一片,显然已是伤及皮肉。

      玉笙寒低叹一声,索性赤了上身,取药忍痛来上。

      手边银河耿耿,但见半规澹月,照上窗来。玉笙寒的紧翘腰线映在壁上,被月色洗出诱人颜色,漫进屋中的点点星光化成了名为踽踽的梦魇之水,将他吞噬了个完全。

      今夜,依旧无眠。

      次日一早,天色还半暗不明,玉笙寒才将门推开一半,便又听得熟悉声音——

      “解意早啊。”

      这几字如同魔咒,玉笙寒闻言头也不抬,转身就要退回屋里。

      邢夙昔从别人家的窗檐上一跃而下,眉眼带笑:“玉县尉不是赶着上衙么,怎么今儿不去了?”

      “不去了。”玉笙寒避着邢夙昔的眼,“邢公子自便,我要关门了。”

      听玉笙寒这样一说,邢夙昔来了劲儿,他伸手一拦,顺势整个人便倚在了门框边上:“那你关就是,小爷又不是不让你关。”

      玉笙寒一瞥邢夙昔撑在门上的那只手,指缝间还夹着不知从何处顺来的断枝,尖尖已是冒了绿芽。玉笙寒盯着那一点点春意,还是想不通邢夙昔此行用意。

      “关啊,难不成让小爷手把手教你?”

      “你……”

      今日邢夙昔一身靛蓝长袍,外罩淡色如意纹貂领披风,衬得他肩背更为挺阔,与玉笙寒一身便服一比,若说前者不惹眼,那是假话。

      来来往往人群都往他们这边看来,玉笙寒还是作了罢:“出去说。”

      玉笙寒引他去了一片开阔之处:“说罢,甚么事。”

      “寻到两具尸首了?”

      “不曾。”昨日大火后长生铺如何,玉笙寒还不曾知晓,毕竟才出门不快就自己寻了上来,这点他确实始料未及。

      “没了?你没查到别的甚么来?”

      玉笙寒本就心情欠佳,看邢夙昔这幅皮里阳秋的样子心中更是堵得慌,这厢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邢夙昔似是以为他要逃跑,一把拽住了他的袖边:“解意。”

      玉笙寒心下更生烦躁:“松手。”

      “不松如何?”邢夙昔见他一手摸向一侧的锏,又笑起来,“你不会出锏的,你来青州城数年不曾出过一次锏,怎么,今日要为我破例?”

      “敢问邢公子配么?”

      “怎么解意还是这般凶神恶煞的。”邢夙昔一瘪嘴,“还以为那日你我达成了某种共识。”

      “共……识?”玉笙寒抬眼看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邢公子,你所谓的共识就是这个?”

      不待邢夙昔反应,玉笙寒拉开自己衣领,突兀且狰狞的鞭伤沿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盘踞,他本就生得极白,这下看来更是触目惊心。

      邢夙昔眼神闪过一丝不教人察觉的慌悸:“你这……谁干的?”

      玉笙寒眼底浮上一层坚冰:“明知故问。”

      邢夙昔正色道:“这件事我并不晓得,我并未将昨日那些同你讲的话说出去。”

      …….又是这等鬼话。

      真是……玉笙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玉爷!”远处遥遥传来一声,破了两人间的僵持。

      “玉爷。”秋逐水气喘而至,才在巷口探了个头过来,见得就是这幅情景,“呃……出事儿了,”

      “找到陈老板了?”玉笙寒暗自使力,可无法挣脱之下,又恐牵拉了伤口,索性也不管了。

      “找是找到了,就是他……”秋逐水目光在邢夙昔身上好一阵逗留,“他、他……死了。”

      死了?昨日清晨长生铺被撞,下午便起了火,今日陈老板又遇害,这……玉笙寒下意识看向邢夙昔。

      邢夙昔接住玉笙寒的那份孤疑,这厢松了手,也是一脸严肃:“我就不去了,解意当心些。”

      玉笙寒本就不是那个意思,没奈何轻咂一声,冲秋逐水使眼色,只想快些脱身。

      可没等他迈开步子,邢夙昔抬手又将玉笙寒拉了住,接着又在须臾间放了开。

      “你又要做甚……”

      “方才那个不算数,你欠我个真心的笑。”邢夙昔目光灼灼,掷地有声,“小爷我会等到的。”

      话音刚落,风向猛地转了东南,厚云莫名裂开一线,露出日头一角,刺得玉笙寒有些发晕。

      “不过那位公子所说一点卑职倒是赞同。”出了巷子的秋逐水一瞥背后还在冲二人挥手的邢夙昔,道,“玉爷是应该笑笑。”

      “甚么?”

      秋逐水耸耸肩:“恕卑职直言,玉爷来青州也几年了,卑职虽与您共事已久,可一次都没见您笑过。”

      “喜愠不形于色,倒也不必甚么都摆在脸上。”玉笙寒道,“有时不说,倒也并非不悦。”

      “卑职只觉玉爷每日都闷闷不乐……”

      玉笙寒深深看了秋逐水一眼,不再答来。自己确实与秋逐水相识较为久了,但……类似自己多年前失手误杀自己故友后,再也睡不得一个安稳觉之类的话,还是与他说不得。

      秋逐水也知自己似乎是寻错了话题,这厢赶忙调转话头:“有几件事急需禀报,其一,已审过黑脸三,他承认借胡掌柜的客栈搞赌-博之事,也承认顺三在他那处赊账,并在前天夜里允诺会在近日还上。”

      “前天夜里。”玉笙寒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莫不是看到那两人入住后生了偷盗之计?”

      “那这卑职就不知了,黑脸三说顺三也不曾告知于他。”秋逐水继续道,“其二是尚未发现通行男子的踪迹,卑职已经找画师根据胡掌柜,以及客栈其余人所描述的内容,将男子样貌画了出。”

      “嗯,找人多去问问,估计是有人见过的。”

      “是,其三就是……这个陈老板死法有些……”

      “怎么说?”玉笙寒心下一惊,莫不是也一同葬身昨日大火中了?

      “行凶者与陈老板似乎有甚么深仇大恨,直接就…..”秋逐水一个语塞,面如土色,似不愿多提,“玉爷亲自去看罢。”

      待两人到了陈老板出事之处后,玉笙寒也是吃了一惊。

      陈老板正是死在芙云居,虽是在二楼靠有窗的临街一侧,但并非昨日玉笙寒与邢夙昔对坐之处,这里是一处小包厢,门扇一阖,便可与外部隔绝。

      现在此屋已是极不堪看,陈老板的身子瘫于大椅之上,胸前被利器戳出了数十个血窟窿,每一下皆被穿了透。心脏被剖出,随意扔在陈老板脚边。其肚皮兜不住内脏,流了满满一地。他的头则亦被利器割了下,端端正正摆在桌上一盘装吃食的小碟内。

      陈老板面上扭曲,双眼瞪得极大,舌头缠卷于喉头深处,还有涎水从嘴角流下的痕迹。玉笙寒细观一番,发觉陈老板死于昨日夜里。

      除过那碟子,屋内桌椅似有刻意挪动过。

      虽有挪移,但不见打斗痕迹。

      腥臭之味挤满屋室,玉笙寒也忍不住掩了口鼻:“来的时候窗户就是合住的么?”

      “回玉县尉的话,正是。”一个芙云居的伙计答道。

      “陈老板昨日甚么时候来的?怎会留宿此处?”

      “陈老爷是这芙云居的老板,他自然是想呆多久呆多久。”另一个伙计道,“大概是申时一刻到的,陈老爷不让人打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好照办。”

      申时?那时的长生铺恰好起了火。

      秋逐水只觉匪夷所思:“好一个不让人打扰,你们打烊闭店之前都不查看的么?”

      “陈老爷之前也在这处过过夜,所以……”

      玉笙寒也觉几分不可思议,陈老板明显是被这般放置了一夜,听说还是今日闻见古怪气味才发现的他在此处遭遇了不测。

      “陈老板可是一人来此?他可有说过要与人会面?”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俱答不知。

      玉笙寒再问,也问不出甚么,似乎无人知晓昨日申时之后的陈老板见过甚么人,做过甚么事,加上每日芙云居都挤满了食客,先不说甚么可疑之人,现在明看来,连杀人之事均被掩在一片车马駢阗之声下了。

      玉笙寒遣了众人,让他们再去寻寻线索。见人大多都走光了,立在一边的豁牙赶忙来至玉笙寒身侧:“玉县尉,这是昨日车上女子与那马夫的效验详说。”

      见来者不是程阙音,玉笙寒也并未觉得奇怪,遂拿起效验一翻,只见一行写着:“……腔内所含棉线,干草碎……”

      “这是甚么。”秋逐水凑过身来,“这两样怎会到那女子口中?”

      “不够明显么?昨日本官推断她被捂而亡……”

      “枕头!是枕头!她是被枕头捂死了。”不过秋逐水兴奋之感转瞬即逝,“可、可这要去何处寻得凶器?”

      “昨日你我就见到过。”玉笙寒眯起了眼,望着窗外逢源客栈的四字招牌,心中有了几分模糊猜想。

      ……

      其实在昨日作出决定时,柳一痕便知晓了会有今天这般结果。

      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

      此刻他已是在邢夙昔面前跪了足足两个半时辰。

      “宗主……”

      从见到邢夙昔那阴沉面色起,柳一痕便主动承认了昨夜夜袭玉笙寒之事。

      邢夙昔将手中茶盅一搁,挑起眼尾睃去,言语间是实打实的漫不经心:“柳一痕,我怎不知你夜里很是忙呢。”

      柳一痕睛眸不转:“宗主,属下知罪,但属下是为全宗未来所虑,复兴全宗大计着实不可再拖,老宗主毕生心愿便是光大本宗,整束江湖。他老人家登遐后,我等属下皆尊其嘱,助宗主禀承其志,摒善恶爱憎,无聊情思,按计划行事,专心成就一方伟业。”

      几句言罢,再无声响,屋中静得令人发怵。

      “是我之过,多谢点醒。”邢夙昔面上又挂上了笑,“痕,手很痛么,伸过来让我看看。”

      柳一痕一愣,他没想到邢夙昔这么快便接受了。

      见柳一痕不动,邢夙昔语气更柔:“你被他伤了,我自然第一个心疼,你跟了我数年,除了我那个敢碰你?这次也是气急了,才罚你跪,平日里如何待你,你心中也是清楚的,嗯?”

      在邢夙昔的蛊惑声线里,柳一痕面上绯红一片。他沉醉在邢夙昔的丰神顾盼间,他深知邢夙昔素来最疼爱自己,也当自己方才肺腑之言起了作用,这厢乖乖将手伸了出去,放于邢夙昔手心。

      柳一痕的手如女子一般丰若有余,无骨柔若,此刻缠着纱布,配着那张娇柔宛转的面容,更显可怜。

      邢夙昔一手呈着视若珍宝,另一只手轻抚其未伤之处。

      这般一拂而过的温热触感,不仅是脸轰得滚烫,柳一痕浑身都发起热来,瞬时满室皆化为旖旎之乡:“宗主…..”

      柳一痕将最后一字拖了很长,全然一副撒娇扭捏之态。

      邢夙昔的目光从他手上撤下,就在与柳一痕对视的瞬间,眼角一动,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可是……我是不是说过,不能动他?”

      一声惨叫,划破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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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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