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骑龙》凶凶是小熊

5、第五章

　　不知觉的，已至正午。

　　天色半阴不晴，日轮躲在云雾之后，久久不出。

　　“请问霍捕快，见玉县尉了么？”

　　豁牙正靠在衙门某处廊柱上发愣，一转身就看见程阙音垂着个脑袋：“原来是程姑娘，玉县尉与秋兄一道出去了，你可有甚么要紧事？”

　　“倒也不是甚么要紧的。”程阙音摇摇头，“就是……玉县尉要的结果出了。”

　　“这么快？”豁牙惊讶，“尸首不是才拉回来不久么？”

　　“嗯。”程阙音抿了抿唇，当时玉笙寒都说了大概，回来也只是按图索骥罢了，“都验好了。”

　　“不愧是乌老的徒弟，后生可畏啊。”

　　“小女惭愧，不过分内之事，希望诸位能早日破得此案，以慰冤魂。”

　　或许是方才走得急了，程阙音额上滲出点汗，朦胧间难掩清秀之色。这厢若是好生收拾，换上正儿八经女儿家的衣裳，竟也教人有几分动心。

　　豁牙的目光在程阙音身上荡了几个来回，眼睛已邪佞地往她衣衫下的一点起伏扫去：“阙音啊，你在这处还适应得惯么？”

　　“有劳霍捕快关心 ，一切都好。”程阙音自觉他目光有异，头埋得更低了些。

　　乌仵作虽年事已高，从事仵作此业甚久，但从未听闻他收过甚么徒弟，可就在数日前，这名叫程阙音的小姑娘却去门报了道。她称乌仵作久病不能起身，只好派作为徒弟的自己接替衙门仵作一职。

　　豁牙用力眨了眨眼：“日后有甚么难处只管与霍大哥讲，大哥罩着你。”

　　程阙音听着有几分别扭，可还她是勾起嘴角，勉强笑了下。

　　“你、你笑起来真是美极了……”那看似敷衍分笑却让豁牙心头发痒，他情不自禁，说着手就抚上了程阙音的脸。

　　方一挨上，程阙音如遭触电，连连向后退数步，满面惊恐：“霍捕快！”

　　她瞠着双目，配着巴掌大的笑脸，愈显可怜，更是不知激起了豁牙心中的甚么来，他目光尽显淫-邪，伸手又要拉她：“像阙音姑娘这种美人怎会干仵作这种脏职，是不是你娘亲将你许配给乌老头了？既然那老头都尝过了，哥哥也想尝尝，哥哥能让你每天都……”

　　程阙音还没撒开腿跑，就被豁牙紧紧箍了住，眼看他的手已慢慢伸向了衣口，程阙音没得时间犹豫，冲着那手就是一口。

　　纸页掉落声与豁牙的惨叫声合为一处，他狠狠将程阙音扔了出去，等他再定睛看时，那人已是逃了。

　　“这臭娘们！*不死你。”豁牙啐了一口唾沫，连将被咬伤的那手甩了又甩，疼痛难忍间瞥见了一地的苎麻纸。

　　豁牙眼珠子一转，怪笑一声，弯腰将纸张悉数捡了起。

　　……

　　想要验证邢夙昔所言极为简单，那便是自己亲自再去一趟，那时他言语中的那些真真假假，自会有个定论。

　　所以玉笙寒未去衙门，相反，他又重新回到了长生铺。

　　虽不知邢夙昔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但自己先前确实只在外圈探查，并未进到长生铺店中，所以还是会有遗漏的可能。

　　想起当时陈老板阻拦时的慌张模样，玉笙寒心知当时的自己多半是踩住了他的狐狸尾。

　　待玉笙寒到了长生铺，才举步迈进撞烂厚墙后，便一眼看见那个装字画的黑木箱。正要向前，余光中突然有黑影闪过，还不待他看清，接着又闻见一股刺鼻气味，箱中同时传来撕纸似的声响。

　　不好！

　　玉笙寒心下一凛，当即转身朝外跑去，双臂高挥着，冲来往行人大声呵道：“快些躲开！”

　　话音甫落，听得身后“轰”一声巨响，热浪灼烧着玉笙寒后背，推着他一个趔趄。等他再次艰难回观时，只见长生铺一角下塌，廊柱俱倒，噼啪声里，已是被围在数丈高的大火当中。

　　怎会这样……

　　长生铺本就存有字画木雕一类，不过眨眼之瞬，火势已不可收。

　　玉笙寒正要高呼扑火救人，哪知这厢烟尘冲入口鼻，眼中被激出泪来。正欲袖揩泪，脚边再生异物。他捡起一看，居然是一节从长生铺随自己一同窜出的黑糊断肢。

　　被炸成这样，只能堪堪辨得是某人所有，但若想佐证邢夙昔所言，可谓不切实际。

　　正当困扰之时，玉笙寒忽觉一侧有道目光紧随自己。他转身定住，透过嘈杂的围观人堆，却见一人避了自己投来的视线，慌张闪到众人之外。

　　“等等！”

　　奈何街上人与车马过多，玉笙寒的这一嗓即刻便淹没在众人的惊呼喊叫声中，加之逆着人流，玉笙寒举步维艰。

　　待他费力出了人群时，那人已行至长街末端，拐进一条窄道内。

　　玉笙寒追至巷口，哪知拐弯处差点与一人撞上。两道人影急闪躲避，定神后才发觉竟是熟悉面孔：
　　秋逐水被玉笙寒熏得发黑的一身吓了一跳：“玉爷，您这是怎么了？”

　　“长生铺被炸，起了火。”玉笙寒向秋逐水背后瞟去，空空荡荡并无一人，“你怎会在此？”

　　“这不是听见响动，卑职又恰好在这附近，就从房顶上抄个近道。”秋逐水笑笑，“玉爷呢？”

　　见他语焉不详，玉笙寒眉峰稍蹙：“逐水，你方才有见到一人进这巷子么？”

　　“不曾，这是死胡同，哪处都通不得。”秋逐水道，“玉爷可是发现了甚么？”

　　玉笙寒本想告诉他纵火置了炸-药之人就从这处跑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连人脸都不曾看清，无凭无据之下，不能就借着自己一点直觉办事。

　　况且玉笙寒还不能确定是真的有人进到这巷中。

　　“没甚么，有劳你。”

　　玉笙寒又交代了秋逐水几句后，两人作别。等他重新回到街上时，夕阳已有了缓沉之势，远处大火势头被灭去大半，空气中充满焦糊味道。玉笙寒侧头略一思忖，举步向南走去。

　　他脚下不停，终是在天黑时分来至青州最南边的坟冢，若再照这样走下去，只怕要出城了。

　　“阁下现身一见罢。”玉笙寒选了一处略微开阔的坟墓荒地，停了脚步，冲着空虚处低声道。

　　石碑矗立，翳草莱莱，分明是个人烟向绝之地。

　　见无人应答，玉笙寒也不急，他微微抬眼，此刻云雾散去，人间寂静，见得天边一轮皓月推起长空。若无眼下这些烦心之事，对月浅斟细酌，也算得上是惬意，只可惜——

　　那一鞭来得毫无征兆，直直划破夜空，冲向玉笙寒喉咙。

　　玉笙寒向后急退，鞭尾切其身而过，将身后枯树击了个稀碎。

　　来者蒙面黑衣，单手执鞭，鞭影如暴雨般挥洒开来。

　　玉笙寒一味躲闪，腰间双锏晃动，铮鸣欲出。但玉笙寒似乎并未无出招的打算，甚至将手背后，干瞧着黑衣人。见玉笙寒如此，那长鞭占足上风，妖异诡秘之气更盛，席卷之处，皆成狼藉。

　　当察觉有人跟踪自己时，玉笙寒心已是冷了三分，现在看来这人出手凌厉，鞭法酷辣，一招一式皆表明了江湖中人的身份。可想而知是由于先前未与邢夙昔观念达成一致，谣言已散，这厢来逼自己交出甚么拜名帖。

　　邢夙昔既然对自己早起杀念，为何还要装着煞有介事与自己讨价还价。

　　“你要的物什不在在我这处，你寻错人了。”

　　那黑衣人哪能听进去玉笙寒言语，只见其凌空一侧，手中所绾黑色长鞭展了笔直，鞭梢圈住了身侧墓碑一角，将两人距离拉近，借着前跃之际，一记快速阴辣的飞腿，直踹玉笙寒后脑。

　　玉笙寒双膝略曲，身形急坠，抬手一挡，依旧毫无出锏之势。

　　他筋骨似生锋棱，以手对鞭，两人过手数十余招，却均无败象。

　　“不想伤你。”玉笙寒再次出声，“劝你停手。”

　　话音刚落，长鞭再出，贯向玉笙寒腹间。

　　玉笙寒空手去接，那一股胜似骇浪惊涛的劲力，居然于这一抓之势中，遁得无影无踪。黑影一愣，也没能想到玉笙寒居然来捉自己的手，当即就要奋力抽出，急欲脱身。

　　奈何用力之下，非但抽拽不出，手反似被铁钳咬住，痛入骨髓。

　　“怎就不听劝呢。”’

　　想到日后都要忙于应付这些人，玉笙寒心下一叹，五指一松，黑影居然这厢倒翻而起，直飞在两丈开外，坠入一个新挖开的坟冢中，轰一声过后，再难起身。

　　方才那么一下，玉笙寒虽也没使甚么力，但那人的腕骨估计是断了，短期内恐再难造业生事。

　　见那黑影踉踉跄跄从坑中爬出，仓皇逃入夜色里时，玉笙寒也在这短暂间隔中更是认清了一件事——

　　邢夙昔，卑鄙，无耻，小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