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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邢夙昔刚将酒满上,玉笙寒就坐到了对面。

      “玉县尉。”

      “邢公子。”

      四目相对,一瞬间不知激起多少汹涌波涛,弹指间似乎已厮杀了上百回合。

      还是邢夙昔先行撤了目光,他将酒碗推至玉笙寒面前:“这芙云居的思愁醪可真真名不虚立,不愧是冬月盖覆,夏月闭藏所酿名品。”

      玉笙寒眉眼不动:“公务在身,饮不得酒。”

      “可惜了。”邢夙昔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酒香四溢,玉笙寒依旧端坐如松:“甚么条件。”

      “条件?”

      “平白无故摸走玉佩,想必阁下并非只是图个顺手。”玉笙寒道,“那物什并非宝物,也卖不出甚么好价。”

      “在下就知道玉县尉是个爽快人,还你自然可以,不过……”邢夙昔一揩嘴边酒痕,与之含笑对视,面色如常,“还请玉县尉告之昨夜行踪。”

      昨夜行踪?玉笙寒并不开口,心中只觉好笑至极,自己还未问询邢夙昔的种种奇怪行径,他倒是摆出一副问责的架势来,可不就是贼喊捉贼,扰乱视听。

      见玉笙寒面色更冷,邢夙昔也未再继续追问,只见他执箸夹一粒花生入口,自顾自道:“也不知你们公门中人发现不曾,昨夜长生铺死了两人,而行凶之人也佩着半枚玉佩。”

      “荒唐。”

      “不知玉县尉口中荒唐一词,是指在下所言前者,还是后者?”

      自然是两者皆是,玉笙寒心下道,明明马车碰撞才刚刚发生不久,怎说事发昨夜?再者,又何来行凶者一说?这分明不就是……

      等等,一念闪过,若他指的并非是今晨之事呢?一瞬间,玉笙寒明白了邢夙昔具体何意思,他只觉胸中某处酸胀得厉害,往日种种从脚底攀附而上,扼住咽喉,使得他愈发喘不上气来。

      五感顿失,芙云居里与街上的喧嚷声纷纷离耳,玉笙寒身侧红木屏风,头顶楠木房梁,似乎都化为了棺材板,一块接着一块从他周边压来。

      玉笙寒妄想拿手臂去护,哪知手臂方挨便寸寸断折,须臾间,整个人被碾作了血末。

      合着窗外冷风,再悉数化为灰烬。

      是他吗?真是他么?绝无半点可能!倘若今日邢夙昔不曾提起,自己恐怕余生都不会主动想起——数年前的某日里,另外半截玉佩的所有者,早就……早就死于自己双锏之下,坠入山谷无处可寻。

      总算在玉笙寒面上瞧出了些波动,邢夙昔不知从何处生出了几分心满意足:“想必玉县尉有所不知,现在江湖上人人争而抢之的,只有一物,那就是铸件山庄的拜名帖。”

      铸剑山庄曾因十年前散帖为天下英雄排名而在江湖中声名大噪,随之留名于“青绮录”成了当年被各路绿林好汉们追捧的盛会。

      “铸剑山庄之主这次又散了九九八十一张拜名帖于天下人,以此来重振五门十八宗,为谱青绮录新录。得帖之人,才有资格与去往铸剑山庄与其他豪客一决高下。”

      玉笙寒耐着性子问:“此事有几分可信?”

      “这个嘛…..七八分罢。”邢夙昔摸了摸下巴,“反正在下只收了十五张。”

      十五张,十五条人命。

      非也,也许是更多。

      “那个陈老板多少与江湖上人有些挂钩,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张拜名帖,约定好昨夜与某人在长生铺以一禁忌之物交换,可不巧啊,这交易被打了断。”邢夙昔看清了玉笙寒眼中那份厌恶,“人死了,其中那位换物者据说身上有十张拜名帖,可惜一同与那禁忌物什也不见了踪迹。眼下只知那人腰间似系了半截玉佩……”

      玉笙寒注意到近日城中多了不少劲装疾服,身携兵器的武林人物,不过他并未过多留意,只要不扰青城安宁,那些人与普通居民也并无分别。

      至于玉佩之事……玉笙寒一个字也不信。

      “你如何知晓?”才问出口,玉笙寒就悔了。

      “调皮。”邢夙昔笑道,“你自己也说了,晓得在下也在长生铺,只可惜小爷近来运势不佳,晚去了一步,不然也不会与你对坐洽谈了。”

      玉笙寒喉结滚了滚,没有应声。

      “看样子陈老板还真沉得住气,没教你们看出异样来。”邢夙昔接着道,“玉县尉,你心中应该也清楚,在下所言死者并非是今晨马车里的二位,马车冲撞与有人夺命盗物这两件事发生间隔过短,实在是有几分蹊跷。”

      “你……告诉本官这些事做甚?”

      “自然是……”邢夙昔故意停了停,又将碗中满上酒,“要你与我联手,将这件事查清,你结你之案,我得我之物,此乃双赢之计。”

      联手?查清?这又是哪门子的狂语。

      一时间太多杂事入耳,玉笙寒脑中烦乱不堪,这厢有几分坐立不住,手心不觉已是攥出汗来:“若本官不愿呢?”

      “那也好办,现在人人眼下都揪着那一两声玉佩声不放。”邢夙昔笑笑,“在下只需往江湖上通报一句,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只怕你我再见之时,是为你收尸之日罢。”

      玉笙寒盯着邢夙昔,一颗心直往下沉,只觉对面那人满面书尽厚颜无耻四字。他虽是笑着,可眉宇间却暗伏着难以言说的凶煞之气。

      一旦再次卷入江湖中事,可谓再陷污泥,各类人马琐事似蚯鳝草蛇,会接连缠舞于身前,再难抽身。玉笙寒不怕有人登门挑衅,但若群起攻之,成为众矢之的,那需另当别论。

      铸剑山庄重谱青绮录一事,依照十年前的盛况,江湖上人人都会极其看重此事,若如果有谣言说自己藏有十一张拜名帖,或是其他,那……

      因而邢夙昔所言收尸似是夸谈,但绝非妄言。

      然而,邢夙昔却不知一点——玉笙寒此生极其厌恶被人威胁。

      “你我言尽于此。”玉笙寒强自收住心神,起身要走。

      邢夙昔并未阻拦,可就在玉笙寒半只脚迈出之际,只听他淡淡唤了一声:“解意。”

      玉笙寒转身定住,僵立难动。

      “解意,是你的字罢。”邢夙昔道,“那一半刻的是他的?”

      玉笙寒沉默不语,神情复杂。

      “小爷我是好心。”邢夙昔面上没了笑,“不忍白璧有染。”

      “多谢邢公子抬爱。”玉笙寒别过头去,不再停留。

      玉笙寒才拂袖而去不久,另一人又坐到了邢夙昔对面。

      那人莲脸桃腮,生得一副娇弱女相,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袍子,多少还是有些惹眼。他双腿一翘,捻了一块外头裹了酥皮的糕点就往自个儿嘴里送。

      “如此忍得,也算是个人物。”柳一痕上楼时与玉笙寒匆匆打了个照面,发觉那人面色难看得厉害 ,“依我看来,昨夜就是他出了手,照他公务之便就可将那两具尸首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他乃公门中人,做些手脚又不会让人生疑。”

      “追了大半个南国不见其踪,走一路杀了一路,结果发现这人在青州城这么个小地方当官,说得通么?”

      “昨夜拜名帖不见踪影,今晨长生铺就毁了,宗主要是没看出些甚么,我是不信的。”

      邢夙昔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与他无关。”

      “宗主!”柳一痕有些着急,秀眉一皱,“您才认识他多久,怎就句句为他开脱,他也算半个江湖中人,敢说他就没得一点私心?铸剑山庄这样大的事情,他怎会不清楚。”

      “臆断之词。”邢夙昔道,“昨夜那两人死亡之由分明是鞭伤所致,玉县尉使得是双锏,哪里会呈那样的伤口。”

      “就算不是他所为,将推这县尉出去,若那人与他有几分联系,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坐视不管?邢夙昔想起那玉佩上刻下的“解意”二字,只觉那两人之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自觉的面色也阴沉了下。

      “那人收了多少张了?”

      “若算上昨夜没的狂歌大侠那份,他已到手三十二张。”

      “关于玉县尉,先到此为止。”邢夙昔抬眼一望窗边,玉笙寒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逐渐化为了一个小点,“在我出手之前,任何人不得动他。”

      柳一痕见自家宗主这般强硬,也只得道:“属下遵命。”

      见柳一痕应下,邢夙昔放下心来,将手一拭,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

      若是完整一块,应该还属上品,只可惜不知处于甚么缘由,刚好从中一分为二。玉笙寒似乎配得时间长了,即便能看出平日的细心呵护,可依旧抹不去附着在上的年岁感。

      玉解意,名字好听,样貌也好,邢夙昔暗自思忖着,就是性格有些太不讨喜……他对何人都是这般疏远冰冷么?还是说只对那人除外……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否也应该去配一块好玉,装一装清高君子。

      柳一痕见邢夙昔目中异光稍现即逝,嘴角笑容古怪,心下只觉玉笙寒可怜万分——被邢宗主盯上,只怕好日子要到头了。

      ……

      而此时正向衙门疾行的玉笙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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