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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露华兰叶参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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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露华兰叶参差光
“王爷。”周静姝一直默默跟在宁曦月身后出了内宅,直到宁曦月准备上马才出声叫住了她。
宁曦月回头,却看见她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嘴角扬起一个绝美的弧度:“我赌赢了,对不对?”
宁曦月了然一笑,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还没算全赢。”
“不,”周静姝的笑容越来越大:“皇上能忍着被言官烦都要点尹大人做探花,我想我已经赢了。”
“哈哈哈哈,”宁曦月抚掌而赞,“满朝文武都没几个看出来的事情,竟被一个闺阁女子猜到了。”
君宁开国之初,太祖君烨定下探花郎要在琼林宴上高声吟唱并至御座前为天子献花的规矩,意为“天下英才尽至吾麾下”。而截止到永安八年,算上一次恩科,君扬共钦点了四名探花。前三位中有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一个相貌奇丑无比的中年人,而偏偏君扬私下里虽不至于嫌丑,爱美却也到了极点。于是永安七年尹修离归京后,永安帝亲下圣旨准其次年殿试,只点为了探花。而后御史纷纷谏君,君扬简直不胜其烦,为此宁曦月还笑了他很久。
大多数人都以为皇上是为免尹修离年少成名再连中三元会轻骄自满,却没人知道君扬只是单纯不希望再来一个糟老头子为他献花而已。
“王爷……不恼我私自揣测上意,满腹心机?”见宁曦月已经上了马,轿夫也打开了轿帘,周静姝怕入宫前再也见不到她,忙抬头问道。
宁曦月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儿:“你若是甘于被嫡母摆弄,不顾小六为了让你能被夫家善待而出生入死搏功名,我才要恼你。时间不多了,你且去吧,我还要去下一家。”
周静姝怔怔地看着她带人骑马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街的拐角处,才被候在一旁的宫女扶着上了轿。
轿帘落下,她用帕子使劲捂住嘴,泪落如雨。
她永远都记得,十岁那年大哥在外面惹了事,嫡母不敢告诉父亲,为了托人甚至要把她送给一个喜欢童女的男人,对外只说她一病不起。而一向懦弱怕事的母亲咬伤了内府的护院,冲到父亲的书房,这才让她免遭凌辱。后来父亲大骂嫡母一顿,处理完大哥的事情又关了他一年的禁闭,却也按照律法鞭笞了不守规矩的母亲。
怎么可能不恨呢?就因着母亲容颜美丽,嫡母刁难了她们母女近二十年,弟弟是个男子一直住在前院习武读书,受的波及要小一些,对内宅的腌臜事情知道得也少一些。直到永安九年凛川叛变,摄政王主战征兵,弟弟也不知是怎么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愤而从军。永安十年弟弟随军出征前曾对她说:“弟弟无能,不能护姐姐周全。但总有一日,你未来的夫家定会因你是周允的姐姐而更重你三分。”
而那时,她早已有了决定。嫡母定然会在婚姻上刁难于她,若顺了她的意,后半生又不知要怎么被糟蹋;若没了自己周府小姐的维护,母亲更不知会有何命运。
那便索性赌一次。
赌皇上会在她二十岁之前纳妃。
赌皇上会因太后之故不问嫡庶出身。
赌弟弟会与摄政王交好。
那日弟弟来后宅看望母亲,母亲满面愁容说起她的婚事,弟弟也是沉默许久,才说他会去试着求求尹大哥。
凛川种种,弟弟从未说起,但曾出征凛川又有能力管这件事的姓尹的大哥,只有尹修离——哪怕那时尹修离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小员外郎。
但她心里清楚,尹修离对长公主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又是男子,断不会亲自过问此事,那么,尹修离会找谁,又能找谁?
只有摄政王宁曦月。
她曾因嫡母的妒恨而讨厌过这张脸,却在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有一副姣好的容颜。
弟弟离京的前一夜回府与嫡母和母亲告别,特地告诉母亲尹大哥已经答应了会请王爷来为她安排婚事,母亲喜极而泣,她也想叩拜上苍。
弟弟与尹修离说的话是她教的,母亲急而她不急,她知道这里面的小聪明瞒不过摄政王,可即便被摄政王厌恶,她也要这么做。
今日婆妇来叫她们说是宫里来人,她便知道,她赌赢了。
三件事都赌赢了。
最让她惊喜的不是弟弟曾救过摄政王的命,也不是摄政王直接废了嫡母的诰命身份,而是……摄政王没有恼她也没有厌恶她。
摄政王在马上看她的那眼,没有任何鄙夷,没有任何看不起,甚至没有任何怜悯,只有欣赏和平等。
那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
她擦干眼泪,轻笑了起来。
她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知道进宫无非也就是从一方小院子挪到了另一方规矩更加森严的小院子而已,她也知道宫内比周府内宅还要肮脏百倍,一不留神触怒龙威甚至会连性命都会丢了。
可前路再崎岖,她也觉得是一片坦途。
因为她终于可以保护母亲和弟弟了。
她偷偷地掀起一角轿窗。
外面阳光真好。
一晃十日已过,鼠疫爆发已近二十天,病坊虽仍日日进人但人数每日都在下降。京中疫情大体算是控制住,吴非裕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便不会有人发病,可奉安城外的情况却不乐观。
宁曦月将尹修离的信放在一边。信是四日前写的,今晨才送到,那时尹修离一众人已走到河东道东部,沿途之户十去七八,尹修离猜测河南道境内恐怕已是十室九空。
她双手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提笔给尹修离回信,让他安抚灾民之外暂行大理寺之责查察豫州牧,毕竟当日大理寺派出京的人已经快三天音讯全无,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刚写完,将信纸塞进信封,素锦就敲门进来:“小姐,宫里来人说太后请您未时到御花园喝茶,然后一起用个晚膳。”
宁曦月抬头:“这也要我去?君扬选妃又不是我选王妃!”
素锦道:“您也娶不了王妃呀。”
宁曦月面无表情:“男人可以娶妻纳妾养男宠,你信不信哪天我就弄回来个王妃?”
素锦只觉得自家小姐最近越来越无理取闹:“……您倒是弄回来啊。”
宁曦月被她顶得一噎:“……素锦我发现你越发没规矩了。”
“哦。”素锦暗自吐舌头,笑道:“今日阳光好,现下又是巳时中,您不去御花园那张暖玉贵妃榻上躺躺,睡个午觉?午后醒来也好有精神陪太后请各家小姐喝茶。”
“行吧。”宁曦月起身,“索性好人做到底,去把那条绣白玉兰的裙子拿来吧。”
素锦一怔,宁曦月平日里为行事方便惯穿男装,穿女装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那白玉兰的裙子又是极为娴静素雅,她恍然道:“您这是要……陪她们演出戏?”
“好歹也是给我添嫂子,我可得替我哥哥把把关。”
“是。”
素锦伺候她换完衣服,又把她按在铜镜前:“我可是学了好久怎么梳头发,手艺好得很,您一共也没用过几次,这回可别头上绾个髻图方便,我帮您好好梳梳。”
宁曦月拗她不过,便由她去了。
素锦的手艺极好,篦头很是舒服,宁曦月也是困了,竟有些昏昏欲睡,眼睛都合了起来。约莫过去一刻钟的功夫,素锦道一声“好了”,宁曦月才惊醒睁开眼。却见铜镜中一个梳着凌虚高髻的女子,因着睡眼惺忪的缘故,冷清里竟带着三分妩媚。
“你还真是……”她碰了碰斜插的白玉翠枝银簪,“这是凌虚髻?”
“是啊,全奉安城也没几家丫鬟会梳更没几个人敢梳。小姐可是摄政王,就算不是摄政王也是一品的郡主,只有这样的发髻才配得上小姐。”
宁曦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我又不是去跟她们争奇斗艳的,再说我也用不着啊。”她从镜中看素锦眼里竟有些不平的神色:“你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素锦噘嘴:“各家小姐进宫后,沈夫人逢人便炫耀说自家老爷可是太后同胞的弟弟,女儿进宫有太后照应。有人看不过就顶她说皇上总共也没见过这个表妹几次,谁知沈夫人竟大言不惭,指桑骂槐说什么这种事情看缘分,有些人就算日日在皇上面前不也还是嫁不出去?”
“这是在说我?”宁曦月一笑,站起来推她喊人去备轿:“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十几年前尹修离放弃殿试出京,先帝是怎么评价那群笑他傻的举子们的?”
“……”素锦无辜地看她,这怎么可能知道?
宁曦月屈指轻弹她额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御花园中的暖玉贵妃榻是由永安十一年自昆仑山开凿出来的一整块玉雕琢而成,品相并不算好,但胜在天然完整、触手生温并且不畏酷热严寒。采玉官千里迢迢送至京城,君扬命人简单雕成玉榻,放置在御花园里受阳光直照。而那时宁曦月在凛川被毒箭射穿右肩,她虽不怕毒却伤了骨头,而伤没好又淋了雨,落下了病根,君扬不惜浪费也要做成驱寒的玉榻是为谁便不言而喻了。
折腾了一会儿,宁曦月到御花园已是快到午时一刻,她打发素锦去紫宸殿的小厨房给她偷点东西吃,权当是告诉君扬她来帮他挑媳妇了。
她说完就躺到玉榻上,因着右肩一暖便舒服地低叹一声。素锦无奈,只能把披风盖到她身上,转身去紫宸殿了。
其实也无怪宁曦月一天总是睡不醒的样子,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各地鼠疫疫情已经让君扬嘴角都冒了火,若不是宁曦月不会生病肯定也逃不了。因着鼠疫,各地药材米粮价格大幅上涨,而户部又是归她管的,为了稳定市价又与户部上下官员商讨了好几天。七天前的朝会上,宁曦月奏请与漠庭通商,搞得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又是好一通吵。最终君扬驳回礼部尚书的意见,同意与漠庭互市,接下来的几天她又是同兵部户部拟定具体章程,又是同鸿胪寺送漠庭使者出京,加之每日都要去西郊病坊问询情况,真是一刻都不得闲。直到今日休沐,只早上去了趟病坊,她才算是喘了一口气。
脑中事情太多,宁曦月并没有睡熟,再加上多年警觉的本能,一听见声音她就立刻清醒了过来,下意识按住了腰侧小匕。
“你们看,玉榻上躺着个姑娘呢。”
“咦?太后不就叫了我们十个吗?也没听说还叫了别家姑娘啊?”
“许是哪家身份格外尊贵的小姐吧。”
“怎么会?丞相的嫡孙女和太后的嫡亲侄女都在这了,这天下还会有比她们更尊贵的闺秀吗?”
宁曦月松了手。其实她也分不清这一片高高低低越来越近的娇俏少女声到底谁是谁,只是感叹虽同为六部九卿家的孩子,彼此之间也分了高低。
这样的话,周静姝和另两个庶女岂不是很吃亏?不过她们谈论嫡庶尊卑前有没有考虑过太后也是庶出啊?
她正想着周静姝,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妹妹们且瞧,那女子梳着凌虚髻,怕来头不简单。”
“哟,你居然还知道凌虚髻啊,我以为像你这种身份,连见都没见过呢。”
宁曦月眉头微皱,这声音倒是好听,人却粗鄙不堪。
那声音继续道:“杜姐姐可曾见过凌虚髻?”
“见是见过,只是母亲不让梳呢。”
此话一出,宁曦月倒知道这两个声音的主人了,那粗鄙的是太后的侄女沈清涟,名字和声音倒是相符,和人就差得远了。那回话的便是杜言的孙女杜柔嘉,年方十七岁,听起来倒是沉稳一些。
回头与素锦说说,她一定会觉得有趣。
又一个声音响起:“姐妹们,这奉安城的确有两个女子可凌驾于我们之上,”那声音顿了顿:“摄政王和侍神女。”
众女子都是静了一静,还是沈清涟先开了口:“神女就没露过面吧?至于摄政王?宁曦月?呵,摄政王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二十一岁了也没人要嫁不出去吗?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也没收了她呀。”
本王这是招谁惹谁了今天都第二次听这个论调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宁曦月睁开眼,翻个身坐起来斜靠在榻上:“本王的私事,不劳这位小姐费心了。”
“清儿,怎么直呼摄政王之名?”这是太后终于到了。
宁曦月站起来,对太后执臣子之礼:“臣宁曦月恭请太后凤体安康。”
沈太后让跪了一地的闺秀们起身,又亲自把宁曦月扶回玉榻上:“哀家知道前朝国事繁忙,你最近累得很,本不该让你休沐还费心,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哀家还需得过问你的意见。”
宁曦月其实很无奈,宁氏先祖有令,君宁二姓无论男女皆不得通婚。历任摄政王恪守此命令,别说嫁女入宫了,连后宫人选都从未过问过。太后非得让她掺和进来,怕是想借她之手夺取太子之位。
还真是让素锦说中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自幼失怙,把君扬的父母也当做了自己的父母,如此被母亲利用,怎么可能好受。
但她面上还要不动声色:“太后言重,为太后分忧乃臣分内之事,只要太后不嫌弃臣眼光不佳便好。”
“清涟年纪小不懂事,曦月莫跟她计较,清涟,还不过来跟摄政王请罪。”
沈清涟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半蹲下:“臣女年幼无知,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不待宁曦月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请罪不行全礼,沈家就是这么教你为臣之道的吗?”
君扬带着素锦和顺子站了已经有一会儿,那群女子的议论他是都听见了。宁曦月给太后的名单他已看过,也知晓她列这么多人只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此意已经十分明显,太后却仍然叫她进宫,君扬心中来不及恼上太后就已经开始心疼宁曦月。
“臣女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扬拉了宁曦月的手对太后行了半礼,又拉她坐到太后下首:“都起来吧。”
一群女子规规矩矩地站好,再不敢出声。内侍宫女给上首三人送上各式水果点心并奉上茶,也规规矩矩退到了一旁。
君扬不顾沈太后看他,只拿过宁曦月的披风把她的肩膀遮得严严实实:“仔细你的肩伤。你上次说的周允救过你的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宁曦月知道这事儿早晚会传到君扬耳朵里,只是有些惊讶他为何此时提起。她的眼风扫过眼中意味不明的太后,扫过忿忿不平的沈清涟,又扫过眼中有疑虑也有担忧的周静姝,顿时明白了君扬的用意。
“也没什么前因后果的,就是在凛川的时候,我带着小六……哦,就是周允和一队人马急行军,谁想竟中了埋伏,我受伤昏迷,是小六背着我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凛川那个地方,野地里的水是不能随便喝的,有很多兵将行军的时候忍不住渴喝了洼地里的水,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被看不见的水蛭吸干到只剩一张皮囊。”她说到这,连太后都小声惊叫了出来,只有君扬一声未吭。
“而我那时昏迷高烧,口渴直喊水,周允又不敢喂我野地里的水,野果植物他也分不清有没有毒,所以你们猜他用了什么?”她含笑看了眼周静姝,又看向君扬:“血,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用血喂了我三天三夜,直到我醒过来。”
“那……后来呢?”周静姝见她瞧自己,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她声音眼中含着的急切不是假的,君扬和沈太后看过来,便也没怪罪。
“后来?后来他找到大军,被尹修离逼着吃了好多补血的东西,躲都躲不过去,还跟我诉过苦,又被我逼着喝了一肚子乌鸡汤,直跟我耍赖说这是女人坐月子的吃食,他年轻力壮才不用吃。”她笑意盈盈看太后,嘴上无奈,眼里却是宠溺:“他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呢,长得又好看,平日里人缘又好,我身边的人都把他当弟弟看,都愿意宠着他。”
沈太后奇道:“一个男子,就算少年时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宁曦月冲周静姝的方向抬抬下巴:“您看他姐姐就知道了,他们姐弟俩是双生,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当日周府之事,郑尚宫已经悉数告知沈太后,她早就对这个郑尚宫口中一等一的美人有了些好奇,方才把十个女子打量了个七七八八,周静姝又忍不住开口,便对上了号。
“若是如周家小姐这般相貌,倒担得起貌若潘安啊。”她瞧君扬:“皇上以为如何?”
君扬漫不经心喝茶:“救摄政王之功不亚于挽大厦之将倾,回京一年不宣扬此事倒可看出来此人心术端正,人品极佳。周允这次又跟着修离去豫州了?”他最后一句问的是宁曦月。
“是,自请去的。”
“他现在是个什么职位?”
“左金吾卫铠曹将军,正七品。”
“若是保护修离处理好豫州之事,便又是大功一件。只救你一条就够赐一块免死金牌了,你说怎么赏?”
“小六至孝,他大概会求皇上除了他生母的贱籍,周小姐,你说呢?”
周静姝被宁曦月点到,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容禀,摄政王所言不假,舍弟生平只有两愿,一是效忠皇上报效国家,二便是有朝一日能让王姨娘脱离贱籍。”
君扬一笑:“这倒好办,顺子,传朕口谕,着奉安府尹除周王氏贱籍,抬入良籍。至于周允……右卫将军上个月丁忧,正好缺个人,正四品的官职,等他回来就让他上任吧。”
宁曦月笑道:“我明天下朝就去吏部备案。”
周静姝眼泪簌簌而落,十数年梦想一朝成真,从此母亲便再也不用带着那个屈辱的贱籍,弟弟从正七品一跃至正四品,连父亲都不可再轻视他。
她三叩到地:“臣女代舍弟及王姨娘叩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摄政王千岁。”
她这一哭,显得越发容颜清丽楚楚可怜,君扬本就喜她容貌,忍不住温言劝道:“好了别哭了,起来吧。”
沈太后这时却再笑不出来。左右二卫掌管皇宫禁军,左卫上将军正是她娘家侄儿,右卫将军丁忧后她还跟君扬说过,也想安排个自家人,而君扬却宁愿提拔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无知小儿!
她若是再不知道君扬突然提起周允救摄政王一事的用意,就是真的老糊涂了!
可是事已定局,她也没办法改变,只能拦住周家丫头进宫,以免挡了自己侄女的路。
此念刚起,君扬又道:“母后今日叫儿臣过来,是让儿臣自己做主的吧?”
沈太后强笑道:“这是自然,一切皇上做主。”
“甚好。”君扬点头,“让司天监选个日子,让礼部筹备祭宗庙告天地,册周静姝为贤妃,杜柔嘉为昭仪,魏馨凝为昭容,陆宜珵为修仪,向芳如为修容。此五人带封号回府,等宫中宣旨。”他点了五个人,一妃四嫔,点完不顾太后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起身拍拍宁曦月肩膀:“刚才给你传了膳,互市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你的休沐改日再补吧。素锦,你去把户部尚书叫到紫宸殿来。”
“奴婢遵旨。”
宁曦月起身道:“是。”
君扬又对众女子道:“其余五人赐玉镯一对,白璧一双,回家去吧。”
天子之言不可违,就是有再多不甘,也没人再敢多说一句,众女齐齐跪拜:“臣女等谢吾皇恩典,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至拉着宁曦月离开御花园,君扬也再没看沈太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