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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一道残阳铺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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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道残阳铺水中
宁曦月在蓬莱阁外已经站了两刻钟。
离蓬莱越近,她心中的“近乡情更怯”就愈演愈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打招呼就生下了两人的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与他商量就自己做主把孩子送进了宫,冠上了君扬的姓氏。
眼看着日头偏西,她从心底涌出来一声喟叹,想着晚上还得对照今年春天开恩科录上来的官员名单,已经再耽搁不了时间,遂伸手推开了蓬莱阁的偏门。
天曜果然在云峥山上的温泉里,她却失了逗弄他的心思,从竹林间小路直直穿过去,到天曜斜倚的青石旁站定。她一时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只是木然地对上了天曜寻声看过来的双眼。
他们好像……快一年没见了。
不见时不觉得,一见面才后知后觉懂了……
懂了相思。
宁曦月感受着这种压盖了一切却对她而言很陌生的情绪,慢慢跪坐到青石旁,嗫嚅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当她有些惶然失措的时候,一根食指突然压上了她的唇,阻住了她欲开的口,而后弯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用说,我都懂。”
天曜直起身,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她,眸中的漆黑仿佛能陷进去。他眉目间忽地笼了层无奈,摇头笑了笑:“只是我有点诧异,你会觉得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在宁曦月的记忆中,天曜的神情从来都是淡淡的,还从未如此生动过,可他面上虽然笑着,却笑出了几分苦楚与难过。宁曦月整个人都不安起来,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不是……”
天曜顺势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不安了。”
宁曦月眨了眨眼,有些听不明白。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曜拉住她的手没有松开,手指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而后柔声问道:“疼不疼?”
宁曦月傻兮兮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快速眨了几次眼睛,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曜失笑:“傻丫头,你生的是神的儿子,结果你问神为什么知道?”
“你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
“我……”
“曦月。”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宁曦月笑了一下,推了推天曜的手:“你先说。”
天曜也笑了,他清了清嗓子:“我……”他又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说不明白,抬腿出了温泉,烘干自己周身衣服,拉起了宁曦月:“你跟我来。”
宁曦月被他揽住腰,一跃下了云峥山,再一眨眼进了书房,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有一叠画。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全都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婴儿。
男子是天曜,女子是她。
天曜从中抽出一张,递到她手边,低声道:“这是第一张,我感受到了孩子的降生之后,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想画画,又不知道该画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来,就画出了这幅。”
宁曦月垂眸看去,画上男女隔着摇篮而坐,相视而笑,旁有四行蝇头小楷:
“一场大梦
红尘数遍
伊人原在
灯火阑珊”
她也不知是不是受尹修离影响,开口竟是:“韵律不对……”
天曜怔了一下,笑出声:“噗,噗哈哈哈哈哈,曦月,你是在紧张吗?”
不等宁曦月回答,他继续道:“我有点紧张。”
他敛了笑意,眼中透出的是十足十的认真:“那年在温泉边,你……你说你已心有所属,那句话,还作数吗?”
他一瞬间不敢看宁曦月的反应,手忙脚乱地把手中藏着的竹叶凑到唇边,试了两个音,吹了出来。
那曲调极为流畅,再加之早在心上滚过无数遍,宁曦月几乎立刻就听了出来。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时光倒转,一切都颠倒过来,一朝执念达成,宁曦月竟恍惚了起来,她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嘴,又闭上,几番反复,竟激得眼底泛起了红。
天曜怕她想多,亟亟解释道:“不是因为孩子,不是,是我……”
“是你想通了。”宁曦月笑了出来。
她声音里有哽咽,脸上的笑却越来越灿烂明亮,直直射入天曜的心底:“我懂的,是你想通了。”
“二十三年了,天曜,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把手中的画珍而重之地放好,伸手环住了天曜的腰,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很欢喜。”
她点了点头,任快乐穿过层层黑雾、重重顾虑,在心上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嗯,我很欢喜。”
“所以……”天曜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问:“还作数吧?”
女子仰起头,在他唇边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你猜。”
天曜再次把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远离人间烟火已然千年,上千年来他早已熟悉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觉得这偌大的神殿幽邃安静得好像能把人吞进去,除非……除非她带着一身的人间琐事活活泼泼地走进来……他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拼命压抑一种暌违已久的摸不着边际的感受,用尽力气摆出父亲的姿态,下意识与她疏离,忽视她的心意,还要压住由此而生的烦躁,听她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出现君扬的名字。
一个人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快要意识不到这些时常出现的有些陌生的感受代表着什么。
儿子的出生仿如无际鸿蒙中的一缕光,他意识到自己在高兴,哪怕阴阳震荡心脉受损,他满心满念也全都是她。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喜一怒,她的一嗔一痴。
他想,他有家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宁曦月,这个他因牵念故人才救下的孩子,竟然在悄无声息间拨开了他周身的混沌,单枪匹马干脆利落地冲到他身前,请他收下她双手奉上的心。
他竟辜负了许多年。
宁曦月趴在他的肩上,无声而笑。
来时一路上的迷茫惊惧,对儿子未来的忧心顾虑,通通消失不见了。
“他跟我姓,叫曜朗。”
“天曜的曜,晴朗的朗。”
“宁曜朗。”天曜低声重复了一遍,“已经送进宫了?”
宁曦月僵硬了片刻恢复正常,闷声道:“嗯,我会寻个机会把接他出来。”
天曜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妨,大不了我闯宫门抢人。”
宁曦月被他逗得一笑:“我得先安君扬的心,至少这几年之内朗儿是安全的,我当然希望永远都不会有穷图匕现的那一天,可若是真的到来了,我自会拼尽一切护他平安。”
“君扬,终究是对我起疑了。”
她不是没想过以神的名义把儿子接入神殿,此举可以蒙混百官,却会让君扬与她生隙,她也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这无疑会让她和君扬因君泓而产生的间隙逐渐扩大,直至不可收拾。
她的一意孤行,后果不该让她的儿子来承担。
只是对不住天曜……甚至连见都没能见上孩子一面。
她没有道歉,她相信天曜会想她所想,她只是笑着直起身,连比带划地给天曜说儿子的相貌:“完全是你的缩小版,就是眼睛还看不出来到底像谁,我希望像我,要不然岂不是很难看出他和我的联系。”
她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们三个会如普通人家一样,共叙天伦,同享团圆。
那大抵是最圆满不过的了。
一定会的。
含笑看着她久违的神采飞扬,天曜心思数动,对她描述的将来亦心生向往,再听她甚至讲到了儿子将来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顿时哭笑不得,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今晚回王府还是在蓬莱?”
宁曦月吐吐舌头,纠结了半天,终是面露不舍与歉意:“我得回去找素锦对一下今年恩科的进士,王府还有事情要处理,我明晚过来好不好。”
天曜又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去吧,别太劳累了,注意身体。”
这两年多以来,先是宁毓和,再是宁谨诺,而后就是足以毁掉她人生的真相和君泓的死亡,她整个人似乎连活气儿都没有了,活是活着,只是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天曜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般开心的样子,他突然有一点遗憾,若是自己没有画地为牢,没有囿于往昔,她是不是能再多有几天开心的日子?
所幸,他们还有将来。
他想着将来,眼中的笑意慢慢溢了出来。
摄政王还朝第二日清晨,恩科高中而新入中书门下任谏议大夫的庞明昊与同批为谏议大夫的景荣在借宿的巷口碰了面,一同入朝。两人官职低微,没资格坐轿也没资格骑马,只得结了伴起大早往宫门赶,一路上说说话倒也不难熬。
眼下最热闹的事自然是摄政王以雷霆之势大破水寇,护送秦昭仪平安生产归来,两人此前也议论数次,只是庞明昊看看自己的双腿,又看看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几顶小轿,突然叹了一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景荣奇道:“庞兄何出此言?”
庞明昊冷哼一声:“贤弟且看那摄政王,区区女流之辈,却一落地就是摄政王,你我寒窗苦读数年,进士及第也不过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若不是谏议大夫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景荣笑了笑:“承了祖荫罢了,庞兄又何必挂怀,摄政王今年已二十有三,却尚未婚配,总有一日是要嫁人的。一个女子,嫁了人自然无法再涉足朝堂,夫家还要不要名声?”
庞明昊忽地一笑,指了指景荣:“景贤弟果然注重名声。”
景荣也是一笑:“人活一辈子,名声总是最重要的。”
庞明昊压低了声音:“说起名声,摄政王的名声,啧啧,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也没见皇上纳了她,你说将来哪个冤大头要是娶了她,岂不是落得个吃软饭的名声,哈哈哈——”
他还没哈哈完,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破空声——
啪!啪!
两鞭抽得庞明昊往前连扑三步后摔倒,景荣追上去扶他起来,回身刚要怒叱,看见来人突然噎了声。
两个人,都骑着马,打人的是一个身着男装骑着一匹白马的女子,他并不认识,但是落后女子半个身位的人可是他昨日随同门下侍郎送卷宗才有幸私下得见的右丞相尹修离。
那女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摄政王,宁曦月。
景荣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庞明昊猜出来人身份后不顾背上鞭伤瘫软在地抖若筛糠,连叩头请罪都忘了,倒是景荣白着脸,跪下给两人行礼:
“臣,谏议大夫景荣,参见摄政王,见过尹相。”
景荣,这个名字宁曦月昨夜听素锦提起过,素锦对他的评价是极其爱惜羽毛,说他清贫至极以至只能租住在京郊,每日步行一个多时辰上朝,更是几番推拒地方官送上来的孝敬银子,百姓都赞一句“清廉奉公”。这样的人按理该是素锦欣赏的类型,可是提起他时,素锦却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宁曦月冷笑,一个做上谏议大夫还没到半年的人,才情又没有多出色,一言一行居然传进了民间,若不是有意为之哪有这么快的道理?
但这也算情有可原,人各有志,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落他,倒是旁边这位……她冷着脸,抚着刚抽过人的马鞭,冲两股战战的庞明昊抬抬下巴,问尹修离:“你今年怎么做的主考?这种货色也能提上来?”
尹修离从善如流地请罪:“是臣失察,请王爷降罪。此人名庞明昊,与景荣同为谏议大夫。”
宁曦月冷哼一声:“谏议大夫,你觉得他能真正做到直言善谏吗?”她看见奉安府衙役正小跑而来:“庞明昊,目无尊上,诽议长官,着拖至玄极殿外,杖责五十,另革去谏议大夫之职,黜为——”她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官职合适,“留中书门下干些杂活吧。”
“王爷!”及至被拉走,庞明昊才想起来求饶:“臣一时猪油蒙了心口不择言,冒犯王爷实属无意,请王爷开恩啊!王爷开恩,尹相开恩啊!”
尹修离眨了眨眼。
按照宁曦月以往的脾气,打一顿之后革职永不叙用才是正常的,今天怎么这么心慈手软?他想了想刚在马上还哼了几句小调的摄政王大人,“啧”了一声,这是心情很好?
可是孩子昨日才被送进宫,她怎么可能……
啊,他脑中灵光一现,她昨天出宫之后可是先去了蓬莱,难道是……他调转马头,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是不是得恭喜你啊?”
宁曦月与他并辔,看他一眼:“同喜。”
哟。
“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摄政王施施然直了直身子:“不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少不了你。”
朝会之上,还没等宁曦月想好要不要让王炜华公开皖州牧戴士堂弹劾武景桓的折子,景荣竟先跳了出来,直接弹劾摄政王公然羞辱大臣,恃权生事。
一时间整个玄极殿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几乎所有有些资历的臣子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谏议大夫,随即窃窃私语声起,不明所以的都在问身边人发生了何事,待问清楚了也都惊讶于此人的轻狂。
而景荣则在一片议论中泰然自若,脊背挺直,看上去好似一棵笔直傲骨的修竹。
唯有持着笏板的手攥得死紧,关节隐隐发白。
尹修离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眸中微微发冷,他猜用不了几日,就有景大夫不畏强权、风骨昭然的故事传入民间了。
只是……想踩着摄政王往上爬,就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不好听就是无知者无畏。
御座上君扬转头问面无表情的宁曦月:“怎么了?”
宁曦月勾起了唇角,觑着景荣回答君扬的问题:“不过是个狂徒出言不逊,编排于陛下和臣,臣赏了他五十板子,降了个职而已。”
君扬脸沉了沉,眼神也在景荣身上打了个转,临上朝时他听顺子说摄政王惩处了一个官员,只道是她因与儿子分离而心情不爽找人撒气,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景荣不抬头也感受到了皇上和摄政王两道探究的目光,压得他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他惊觉自己似乎是错估了摄政王的能力和地位,竟以为她只是凭借先帝一道旨意成为摄政王,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他暗暗叫苦自己心太急,只是覆水难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心里却打起了另外的盘算。
君扬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挥挥手让景荣退下,景荣却前踏一步,继续道:“庞大夫的确有错,可摄政王命人在玄极殿外施刑,众目睽睽,百官皆睹,这难道不是公然羞辱吗?况摄政王至今未婚,以一女子之身凌驾于庙堂之上,祖宗礼法何在?伦理纲常何在?”
“放肆!”君扬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压住心底窜起的火,喝止道:“摄政王岂容你议论?”
宁曦月看着扑通跪下的景荣,理了理袖子,挑眉看向尹修离:“今年这个恩科选拔上来的人,质量的确堪忧啊。”
尹修离躬身请罪,就听宁曦月轻笑一声:“不如作废,重新开考算了。”
君扬闻言便知她并未真正动怒,心头怒火稍息,不轻不重地斥了她一句:“胡闹。”
宁曦月笑笑,看了王炜华一眼示意以后再说,而后叹了口气,对君扬道:“臣不过说笑,皇上不必当真,不过臣今日确有一要事,即为此次平水寇的功臣请封,还请陛下准奏。”
礼部尚书彭永乾闻言当即出列,表彰摄政王率军驱逐水寇安定江南民心,而后话锋一转,又弹劾摄政王反应不及险些贻误战机,功过相抵,当不赏不罚。
向祯出列反驳:“启奏陛下,臣以为彭尚书所言有理,却不甚妥当,摄政王是因皇命在身,为保护昭仪娘娘和皇长子才未能第一时间领兵出征,实在事出有因。且王爷与蒋将军配合得当,驱水寇于顷刻之间,并未失职。此前王爷平定端王和宋叔衡叛乱时便谢绝了封赏,若此次再无,怕是会寒了军心。”
“向卿言之有理,”君扬抢在宁曦月前开口,“传朕旨意,加封摄政王为太子太师,赐良田三百亩,黄金万两。”
宁曦月眼皮子抽了抽,太子太师属三公,是个虚衔并无实权,听着好听而已,至于三百亩良田和万两黄金……她压根就不缺。
想来是景荣嘲讽她败坏纲常,君扬替她生了气,便加封一女子为三公,打景荣的脸罢了。
她瞄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被众人无视的景荣,勾了勾唇角,起身谢恩。
尹修离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离席以公事繁忙无暇他顾的缘由请辞羽林营大将军。“臣才疏学浅,难堪数任,兼此次蒋副将立下赫赫战功,臣请陛下擢蒋兆祥为大将军,破格提拔范琦为副将。”
君扬暗忖片刻,问归座的宁曦月:“你觉得呢?”
宁曦月垂首道:“尹相如今管着中书门下,又管着兵部,对在江南的羽林营只怕是分身乏术,况且蒋兆祥通晓兵法,明断战机,善待士兵,是个不多得的人才,臣以为,可当大任。至于范琦……举世公子在江南百姓心中威望颇高,皇上若破格提拔,也可一箭多雕。”
范琦的事她说得模糊,君扬却立刻明白她未尽之言,点点头道:“那便如尹卿所言,拟旨吧。”
尹修离再拜:“臣遵旨,谢吾皇隆恩。”
顺子一扫浮尘宣布退朝时,景荣还伏在地上,不得命令不敢起身。宁曦月离开大殿经过他身边,轻飘飘道:“每隔三年就总有几个人觉得自己读了几年书有了功名便不是蚍蜉,能撼树了。”
待百官散尽,景荣撑着自己的腿艰难爬起来,耳边嗡鸣着宁曦月的话,眼中怒意磅礴。
三日后,摄政王令下,擢谏议大夫景荣为从四品给事中,表彰其直言善谏,不畏强权。
诏令迅速传入民间,一时人人称赞摄政王宽容大度,虚心堪比齐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