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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

  •   第三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君泓三七出殡,宁曦月摔盆扶灵,也不管群臣一片窃窃,该走的礼仪全部一丝不苟地走完,恭谨勤孝,无一不似孝子。
      只除了……没掉一滴眼泪。

      殡礼过后,宁曦月入宫复命。尹修离这些日子被恩师揪走,中书门下和兵部两头跑忙活着收拾残局,君扬更是有意无意透露出以他为右相的意思,诸事繁杂,已有十几日没与她碰面了。也不知道她亲眼看见端王入葬情绪怎么样,他有些担心,听到消息便也整理整理手中的事,借着议事的由头递牌子入了宫。
      等他到紫宸殿外,正遇上顺子端着盘糖葫芦往里走,看见他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尹大人。”
      尹修离笑着让过:“王爷到了?那省得我再跑一趟清政所了。”
      顺子笑道:“可不,皇上昨儿刚做了糖葫芦,王爷今儿就馋了。尹大人稍侯片刻,容奴才进去通传。”
      “有劳公公。”

      不过片刻便有小黄门出来引他去东暖阁,小宫女替他打起珠帘,就见君扬坐在罗汉床上正看折子,而宁曦月则倚在榻上,正往一个熏球里添香。
      她添完香,把熏球笼进袖中,抬眼瞧见尹修离,招招手示意他进来,又从塌下小宫女跪捧着的瓷盘子里取了一串糖葫芦,啃了起来。
      尹修离轻嗅了嗅,闻见空气中绵沉醇厚的味道,想也是沉香,似乎还掺了些陈皮和肉桂,天渐渐冷了,闻着倒是很暖和。
      他上前给二人行礼问安,君扬撂下笔,赐了座,对他说:“来得正好,这些日子辛苦了,朕正要和小月商量着论功行赏的事情。”
      尹修离看了眼宁曦月,见她神色有些恹恹,咬着糖葫芦不大精神的样子,但情绪倒还算平稳,稍微放下点心,垂首道:“臣正是为此事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臣与文相商议,此次君泓谋逆得以顺利平叛,一赖摄政王回援及时,二赖留京诸臣勠力同心,三赖后宫妃嫔坚贞守节。臣斗胆为这些功臣请封。”
      宁曦月摩挲着熏球镂空雕花的手指一顿,歪歪头,神色依旧有些疲倦:“我就不必了,封无可封,再封就只能让我坐几天龙椅了。”
      君扬瞪她一眼,褪下腕上的手钏把玩着:“别闹。”
      尹修离莞尔:“王爷说笑。”
      “倒是贤妃……”宁曦月沉吟片刻,看向君扬:“后院没起火,她当居首功。”
      君扬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修离暗叹一声,这个来之前他就想到了,宁曦月有意以贤妃为后绝了君扬的心思,君扬却固执着把后位留给一个永远都坐不上去的人。
      一个不说,另一个便装糊涂,只是朝臣们也不傻啊……
      他打破了沉默:“我朝后宫向来一后四妃,四妃之上只有皇后,贤妃至今无子嗣,皇上心有犹豫也是正常的,可贤妃此次调动禁军护城,又带领后宫守节,堪为天下表率,陛下不赏也实在说不下去。那陛下何不效仿前朝,在四妃之上再设一贵妃衔,请娘娘暂居贵妃之位代掌凤印,待贤妃诞下皇子,陛下认为时机成熟时再行立后也不迟。”
      宁曦月抬起眼睛看他一眼,他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这么说给两人都成全了,也分别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只是把他自己搅进了这摊子乱账,他心里知道,宁曦月这是在怪他干嘛非得淌这趟浑水。
      那你们俩就这么僵持下去?还是转头再让王炜华去詹士府?
      摄政王看懂了他的意思,只垂下了眸子盯着手中的糖葫芦,神色几经变换,还是沉了下去。
      君扬沉默了片刻,手中珠钏越转越快:“那就依卿所言,贤妃晋为贵妃,掌凤印,赐居延明宫,一应用度均等同于皇后,另晋修容为淑妃,昭仪为敬妃,修仪为德妃,至于昭容……赐号妙净娘子,交中书门下拟诏吧。”
      宁曦月咬着糖葫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君扬转着珠钏的手一滞,慢慢握紧,翡翠质硬,硌得手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淡淡道:“朕膝下无嗣,再选一批适龄得体的女子进宫来吧。”

      宁曦月同尹修离对视一眼,下了榻,把吃剩的半串糖葫芦放回盘子里,眼眸对上君扬隐忍着的目光,躬身行礼:“吾皇圣明。”

      一声轻微的声响,串着手钏的绳子绷断,浑圆通透的翡翠珠子滚了一地,君扬看着蹦蹦跳跳的珠子,和匐在地上跟在珠子后面忙着捡的内侍,心头突然涌出了一阵烦躁,头隐隐的跳着疼,他强压下去,说道:“坐吧。最近封赏多,礼部不能没人主事,你们觉得提拔谁比较适合?”

      礼部原本的尚书李成落马于京察,后又被查出与端王有勾结,被夷了三族,连带着礼部一个侍郎四个郎中三个员外郎都被牵连,几乎是连根拔起。如今六部九寺中,礼部出缺最多,找人主事迫在眉睫。
      这个人选尹修离早就与宁曦月通过气了,不是礼部仅剩的一个侍郎和一个员外郎,而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彭永乾。
      此人属清流一派,并不依附于任何人,身家来历均是清清白白,为人正直却也不失变通。宁曦月受够了李成那样有私心的棒槌,找个不属于自己的人顶替,既不落人口实又不至于遭人掣肘处处难受。
      君扬揉了揉眉头:“彭永乾……”他闭着眼睛想了想,“永安二年的二榜进士?就他吧,文选司空出来的郎中也不用找人了,让员外郎暂时领事。”
      宁曦月倚到罗汉床的另一边,苦笑一声:“员外郎被杀了。”
      君扬放下手,也摇了摇头,杀的人太多,杀了谁他都记不住了:“那就让考功司的暂代,等明年开恩科再说。”
      他停了一下:“向祯、周含锡、陆客渊,王炜华,均赏银千两,正妻诰命衔都往上进一品,准夫妇入宫省亲,周含锡的夫人复三品诰命,周允晋左卫上将军,至于贵妃的生母……赐一品诰命。”
      宁曦月挑挑眉,又捡找了几个重要的官职补上人才让人奉茶。话说多了有点累,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情低落的缘故,好像很容易疲惫。
      她微皱了皱眉,还有点腰酸。
      君扬瞧见:“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宁曦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又不会生病,传了也是白传,还是最近太累了,休息几日就好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赵慎余的病还没好吗?”
      君扬摇摇头。
      赵慎余本就已经年近六旬,坠马之伤未痊愈便一路奔波,回京的路上就病倒了,断断续续缠绵病榻已有两个多月。君扬四派御医诊治,都是由赵家长子进宫谢恩,镇守边关十几年的老将军如今再不见昔日风采。
      宁曦月抿了抿嘴,她心里有愧,面上却只有惋惜:“派两个御医常驻赵府吧,老将军痊愈前先不必回宫了。”
      君扬也正有此意,便着人吩咐下去,转头看见宁曦月一副懒懒的眼睛都不大乐意睁开的样子,笑骂她:“快回去歇着吧,放你十日休沐。”

      等两人告退,君扬才敛了笑容,眉间一片沉郁之色。
      快一个月了,他还是不知道那晚她赐死端王为何耽搁了一个时辰……
      小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同我说的呢?

      贵妃迁宫后,宁曦月带着素锦开了摄政王府的私库,她在一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送子观音前流连许久,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素锦沉思片刻,点点头:“贤妃……哦贵妃,贵妃娘娘似乎对子嗣不太上心的样子。”
      宁曦月挑眉:“你也觉得了?”
      “嗯,说不上来,虽然小产之后她也有些闷闷不乐的,但是我总觉得是遗憾大于难过。”
      宁曦月只是打量着被分门别类整理好的珍玩异宝,默默无言。
      或许……周静姝根本就不想要孩子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忽地柔软了下来,素锦从侧面看见,恍然大悟:“啊!她是为了……”
      “嘘。”宁曦月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慎言。”见素锦双手交叠捂住嘴,她笑了笑:“捡几样贵重的送到受晋封的三位娘娘宫里去,另外问问宁福,本王怎么觉得,这库里的东西数目好像不对啊?”
      她说到最后,眼中的笑意已经退了个干净,素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根本望不到边,这哪里能发现数目不对?但她到底是跟在宁曦月身边多年的人,只微微一笑:“是,我知道了。”
      两人走出私库,宁福恭候在外,宁曦月走到他身边,突然停下脚步,道:“对了,下元节快到了,你既然病着,祭祀的事就让素锦张罗吧。”
      宁福楞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病了……
      随即他就对上了宁曦月似笑非笑的双眼,冷汗瞬间透衫,只得讷讷道:“多谢王爷体恤。”
      宁曦月冲素锦摆摆手:“一会儿我亲自去延明宫送贺,你跟我一道去,其他三人处你去送。”
      素锦乖巧地应了一声,回身找侍立在一旁的库房主簿登记好取走的东西,甜甜道:“王先生,王爷说库房里的东西似乎对不上账,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清点一下?”
      她扔下这句话就快走两步去追宁曦月了,丝毫不顾身后有数人已经因今天这出惊惧的打起了摆子。

      不过出了院门,以宁曦月的耳力自是把身后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放慢脚步等素锦追上来,暗自勾起一个讥嘲的笑。
      多年不过问府中事务,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之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宁福是先帝给她派的人,如今……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延明宫

      莺歌步履匆匆地来报摄政王到了,倚在贵妃榻上出神的周静姝猛地睁眼:“她来了?”
      宁曦月人未至声先至:“是啊,我来了,给贵妃娘娘道喜来了。”
      周静姝被莺歌搀扶着起身,上前迎她,见她孤身一人两手空空,行了个礼嗔道:“说是来道喜,你怎么空着手来了?”
      宁曦月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接过莺歌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我上午在库里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翻出来什么,索性空着手来了,就……送你一句祝福吧。”
      周静姝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曦月用盖碗撇着茶汤,敛了点笑意,淡淡道:“祝你……富贵尊荣,平安终老。”
      说完,她抬眼,微笑着与周静姝对视。
      周静姝愣住了。
      这哪里是一句祝福?这分明是一句承诺!
      一句来自君宁摄政王的承诺,何止千金!
      她微张了张嘴,迟疑道:“你……你都知道啦?”
      知道我并不想要孩子,一旦我生下儿子,你必定会因为与我交好而被迫卷入夺嫡,哪怕你根本无意。所以我干脆不生了,无人依靠又怎么样,你这辈子麻烦已经够多,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宁曦月屏退下人,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小产那日,君扬说想以王炜华为詹士府詹士,被我给否了。”
      周静姝睁大了眼睛。
      “我和君扬……”宁曦月苦笑一声,“我会努力让我和他之间有个善终。”
      从理智上来讲,她的确不希望看到周静姝生下儿子,不光是因为太子之争,更是怕这个孩子被打上摄政王的烙印,那么一旦有朝一日她和君扬反目,这孩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伸手抚上周静姝的面颊:“阿娴,谢谢你。”
      我没办法说出不让你生孩子的话,可你竟然都知道。
      这种被人全心全意念着的感觉,不赖。
      所以她许下一个承诺,不管贵妃有无子嗣,她都会保她一生富贵尊荣,无疾无虞,平安终老。

      周静姝笑了笑,把手覆上她的:“我能有今天,母亲和小六能有今天,该是我谢谢你。”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笑:“小六和父亲的关系也有缓和了呢。”
      宁曦月注意到,她只说了小六,而没说她自己。
      宋叔衡谋反那天的全部细节,素锦丁点没落的都跟她说了,甚至细微到了每个人的每个表情。周含锡的举动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那点亲情流露是不是因为周允和周静姝都是皇上和摄政王眼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就不得而知了。
      周静姝放下手抚摩着腕上的满翠镯子,神色淡淡:“小六还有期待,我早就没有了。”
      宁曦月心思却是转了几转,也没再和周静姝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三岔两岔的就给岔了过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素锦送完贺礼到延明宫找宁曦月,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茶解了渴,一脸神秘道:“你们猜,我在永福宫听见了什么?”
      看她那一脸兴奋样儿就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宁曦月和周静姝对视一眼,特别配合的一起摇了摇头。
      “敬妃发了好大的脾气,正在责打宫女呢!”
      周静姝想了想:“因为皇上又要选妃?”
      素锦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丞相有两个嫡孙女,敬妃是老大,还有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叫杜柔光,我听说丞相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呢。”
      宁曦月笑了:“难道敬妃娘娘是觉得丞相会再送贵女入宫?且不说杜家三年孝未过,就是不用守孝,杜柔光入宫最高也不过是顶了贤妃位的缺,还能做皇后不成?”
      周静姝掩唇:“也许杜家瞄上了后位呢。”
      宁曦月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你们当杜言看不出来君扬为什么不立后?”
      “嗯……”素锦沉吟了一会儿,蹙着眉想了想:“我好像听说过,杜家的小女聪慧非常,能与丞相论及朝中事,颇有见解,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宁曦月突然起了兴趣,“若真是如此,只要有第二个选择,杜言就不会把这样一个人才浪费在后宫。”

      第二个选择?
      素锦和周静姝面面相觑,只见宁曦月慢慢勾起唇角,浮起了一个有些神秘的笑。
      “素锦,你放消息出去,就说,摄政王想找几个伶俐丫头亲自教导,将来也许还会带她们入朝呢。”

      周静姝讶异地看着她:“你是……你是想……你还真是个疯子!”她嘴上骂着,眼底却渐渐红了:“天底下若是多几个这样的疯子,该多好!”
      宁曦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就祝我疯的顺利吧。”

      丞相啊丞相,这个人情,本王可是心甘情愿想欠你呢。

      周静姝胡乱地擦了擦眼角,攀住她的手:“我新弄了一种乳鸽的制法,你哪天有空,来尝尝?不过要提前告诉我,我得准备。”
      宁曦月挑着眉想了想:“那就五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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