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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章十一 钗头凤(下) ...

  •   章十一 钗头凤(下)

      次日,方式舟死讯传遍京内各官家府邸,一时间有人拍手称快者,有人抚须生疑,亦有许多人,夹在众人叹惋祝祷声中,暗自松了口气,将许多秘密埋到了心底。又过了几日,另一件震惊京城之事传了开来,皇帝下旨免去方之航一家罪责,赦免尚在流放、服役及牢中各方家亲眷,又寻到被官卖各处的方家内眷、被迫流入青楼戏馆中的方家女子们,一一安抚,令兄弟姊妹得以团聚,方家众人吃了多年苦头,终见天日,虽难免有不甘,也无话可说了。次月十五,乾隆又下了一道旨意,为小燕子正名,并允永琪箫剑所请,让永琪、小燕子、箫剑,携绵亿、绵祥及小格格为方之航夫妇扶柩归乡,只待小燕子和小格格身体更好些,便可启程。此事一起,诸多私下为女儿侄女们打算的官员们,纷纷变作了霜打的茄子。

      下朝后,永琪将消息带入景阳宫,顿时阖宫齐声欢呼。半日后,就有令妃的大宫女腊梅过来,一面送上令妃才叫人找出的补品,一面嘱咐明月等人这几日要仔细收拾行李,清点景阳宫中物品,又道:“娘娘已经禀明皇上,因景阳宫平日留的宫女太监不多,待阿哥福晋们南下时,会派些人来帮着看守。”又转了些话,将许多杂事一一吩咐得仔仔细细,小燕子抱着小南儿坐在永琪旁边,听她说得唠叨,不禁摇摇头道:“皇阿玛说要等南儿大一些,那至少也有十天半个月,你们怎么比我还急,这么早就收拾了?”腊梅早已熟悉她的性子,也不觉怪,只笑答道:“福晋有所不知,宫中物品繁多,人多手杂。阿哥福晋去杭州省亲,几位贴心嬷嬷、公公和宫女自是要跟去。如今清点妥当了,若有不当心或眼浅的人,弄坏了东西或起了窃心,到时候才好查证。”小燕子有些不以为然,笑道:“你这话如果在宫外说,我还信,这宫里头又不缺吃的穿的,哪有那么多坏人?”腊梅心中暗笑,正要告诉小燕子,这宫中失窃已不是罕事,却见永琪牵了满手满身墨水儿的绵祥走进来,口中笑道:“这些个琐事,其实也就是一些规矩,大家小心清点一下就是了。小燕子不如管管这家伙。”小燕子刚刚正替小南儿擦汗,听了这话猛一抬头,被黑猴儿似的绵祥一逗,笑得肚子也疼了,哪里还管得着什么行李啊物品的,笑嘻嘻一把拉过绵祥,点点他鼻子,道:“怎么弄成这样,在墨水池子里滚了一圈不成?”绵祥嘻嘻一笑,被窝在额娘怀中酣睡的小妹妹吸引,伸手,学着额娘模样,在她额头上留下个黑乎乎小爪印后,见南儿尚无反应,又咧嘴一笑,往手指上呵呵气,往南儿嫩嫩的小脸上,轻轻一抹,顿时多出只像模像样的小猫来,旁人面面相觑,继而哄堂大笑起来,小燕子轻轻一推绵祥,笑叹:“你呀,怎么比你哥还淘气!”倒也生不起气来,只站起身来,抱着南儿,引着绵祥,一道去重新漱洗。

      谁知门口又有一名宫女匆匆走进来,幸而永琪反应得快,上前将小燕子护住,才免于跌到。腊梅一见,认出是坤宁宫的海棠,便笑着上前,欲打趣一番,待看出她满面泪痕后,狠狠刹住脚步,一屋子人也都安静下来,只听海棠也不跪也不行礼,带着哭腔,哽塞道:“娘娘去了。”众人怔住,小燕子头一个松开绵祥的手,冲上去,拉住海棠:“怎么可能?昨天我去看皇额娘,她还好好的!”海棠不敢退开,只是低头轻泣,腊梅也疑道:“如果娘娘逝了,怎无钟声?”海棠垂头道:“未得圣旨……”小燕子有些不解,四处望望,只见永琪、腊梅、明月,并小桂子小顺子,都是满脸惋惜与怜悯,有些迷惑地拉了拉永琪衣袖:“什么钟声?”永琪不答,只轻轻抱了抱小燕子,低声道:“别问了,这是宫中规矩,你不懂反少了许多烦恼。”心中却知,此事往后定要掀起大波,小燕子必然会有所耳闻,只望她多单纯一日是一日。

      永琪与小燕子带着两个孩子,与腊梅一道赶到坤宁宫时,令妃与嘉妃已站在厅内,眼睛都有些发红,低声吩咐内侍们备齐素衣幔带及各项用品。小燕子见令妃对自己招了招手,便走了上去,令妃抚了抚她的发髻,叹道:“出了这事,令尊归葬一事,怕要缓缓了。”小燕子摇摇头,哑声道:“我爹反正在京郊已住了二十来年,迟一点早一点怕也没甚区别……”永琪将绵亿、绵祥交与跟上来的嬷嬷们,向坤宁宫总管问道:“皇额娘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

      那总管毕恭毕敬答道:“娘娘昨夜念经打坐时,脸色还好。临睡前还破例加了一碗米粥,两块点心,奴才们还当娘娘身子总算有了起色,都高兴呢。谁知后半夜娘娘就突然犯了病,又不肯过分吵闹了人,只让奴才去太医院请了钟太医过来诊治。喝了药后精神稍好了些,容嬷嬷服侍着娘娘小睡了片刻,却不想……等奴才们早上入屋探视时……”说到这里,总管已是失声,永琪扫视一眼四周,又问道:“容嬷嬷此刻在哪,可有人照顾她?”总管哽咽难答,令妃轻声道:“容嬷嬷已跟着娘娘去了……”此结果永琪刚才已料得三分,倒还不觉惊异,小燕子却一下子蹦了起来,眼睛瞪得与铜铃一般大小,早已忘却了如何言语,令妃见此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道:“可要与我一起去看看娘娘?”

      小燕子猛地点了点头,随着令妃、嘉妃一道入室,永琪则留在厅内,询问永璂下落,宫女嫣儿答道:“十二阿哥早上上学去了,总管大人已叫人去请阿哥回来了。”永琪才皱起眉头,就觉衣摆沉了沉,低头一看,原来是绵亿正拽着他,询问过去,绵亿道:“阿玛,咱们也去找十二叔吧?”永琪一怔,点了点头。

      父子俩沿着林荫一路往书房走去,到芸香阁前遇上了脸色苍白、目中通红,脚步踉跄的永璂。绵亿一眼见到,在原地定了定,似有些不认识这位叔叔了,直到永琪轻轻咳了声,才醒过神来,上前仰起头,低声唤了声:“十二叔。”永璂低头揉了揉绵亿的头发,语调略带模糊地与永琪打了声招呼,永琪见他神色迷茫,眼泪也将涌出,忙拍拍他肩膀,一言不发地,与他并肩走回慈宁宫,偶尔听见他的低泣,也并不劝慰,只拦住了欲要上前安慰叔叔的绵亿。三人回到坤宁宫时,灵堂业已布置妥当,白烛忽明忽暗,清香绕梁轻旋,两旁的雪白长幔迎风飞舞着,簌簌有声,似在低诵着经文,又似在轻声的叹惋。

      上香,叩拜,敬酒,诸多繁芜礼节之后,令妃命人搀起终于哭倒在地的永璂,让他入侧室暂歇,永璂摇首道:“谢令妃娘娘关心,永璂……想先看看皇额娘。”令妃与嘉妃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终是让了步,只叮嘱劝慰了几句,又喊了跟永璂的嬷嬷内侍们,叫他们好好照顾。忙碌了近一个时辰后,门外通报皇上驾到,,连同永璂在内诸人忙依礼迎接,乾隆在门前站定,对内侍点了点头,公鸭般的嗓子响彻灵堂,所言,竟是皇后生前嫉心难敛,多行狠辣之事,更在君王在世之时,不顾国法家礼,行削发之事。但因其养育阿哥有功,早年亦有诸多良善行止,故不废止封号,只令减其仪文,以皇贵妃之仪入葬。

      圣旨一下,众人惊诧不已,小燕子头一个跳了起来,连呼“皇阿玛太过分”,令妃等人拽也拽不住,好在乾隆仿佛早已料得这样状况,压根也不觉怪。永琪回过神来,望向永璂,只担心他因悲愤交加,做出什么冲动失礼的事情。永璂却只是呆呆跪在当地,脸色时青时白转换起来,片刻后忽而眼神一振,将诸多情绪收入心中,脸上眼中连一丝悲伤愤慨也不见,似在须臾间成长了十来岁一般,恭恭敬敬接过了圣旨,叩首谢恩。乾隆看了永璂一眼,似有片刻犹豫,终究也未说出什么,转身给皇后上了一炷清香,便调头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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