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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九章 虚华悟(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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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登高日,小燕子身体不便,登不得山,自进了九月起,便开始嘟起嘴巴,生起闷气,永琪心疼她,奏明乾隆太后,派陈慕煦、叶敬亭带众多护卫,明月、彩霞随身带着防冻防暑安胎外伤各类药物侍候,又请了紫薇、晴儿相陪,让人备下软轿一抬,打算圆了爱妻出宫心愿,及到九月初五,坤宁宫传话,说皇后娘娘要去相国寺礼佛,询问小燕子可愿前往,小燕子永琪一听,正中下怀,虽则小燕子不算信佛,然而如今怀胎在身,为即将到来的孩儿祈愿祝福,也是好的,且皇后及容嬷嬷都是历过事的,有她们在身边,永琪更为放心一些。于是,九月九一大早,小燕子被皇后邀上车辇,兴高采烈一道前往相国寺,永琪则陪着乾隆,一道出行,登山看景,更兼处理国事,到了晚间才回到景阳宫,一进大门就听见摔盆碎碗声响,吓了一跳,又见许多内侍抖抖索索站在前院,面向寝室,一副欲进不敢的样子,上前询问,众人只知是五福晋心情不好,紫薇格格、晴格格,都在里面,时而哭泣时而谈话,不叫下人侍候,连明月彩霞两位大宫女也支了出来。
永琪不知所以,挥手让众人退下,推门进去,迎面飞来一只石砚,险些砸在面门,忙伸手接住,其后又有诸如棋子、毛笔一类事物砸来,东躲西藏下,怒上眉梢,混乱间瞥见小燕子眼睛红红如桃,又心疼了起来,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气?就算心情不好,你也要小心身体啊!”话音未落,银光闪烁,快剑已到眼前,夹着小燕子似火的怒气,永琪本能要躲,想起身后门槛,生怕小燕子伤着,只得略略伏低身体,勉强与剑锋擦过,小燕子手腕一沉,那剑向他肩膀处削来,永琪一惊,沉声道:“小燕子,你真要杀我,也得让我知道,我错在何处啊!”
永琪将身子向左侧过,剑刃划过他的左臂,“撕拉”一声,外衫裂出一道口子,永琪不敢与她正面相抗,只好左闪右让,数次从鬼门关门口路过,紫薇一介女流,所历有限,哪里见过这般情形?情急之下屡屡惊呼;骑马射箭不在话下的晴儿,因为事关永琪,也不由得吓得呆立当场,不知如何处理,直到永琪与小燕子缠斗到屋子中央,并向她使了眼色,才猛然惊醒,一把打开房门,冲到外面,须臾过后,带着叶敬亭冲进来。才进门,三人又是一惊。
小燕子一剑刺向永琪左肩,接着横剑向永琪脚面划去,变招迅速诡秘,连永琪也未曾料到,仓促之下,永琪往后一退,小燕子脚下一个踉跄,剑尖直奔永琪心口而去,永琪想要侧身闪过,哪知正巧退到墙根,无处可让,眼看便要命丧当场!叶敬亭一惊之下,又不敢将小燕子直接拉开,只好将男女大防暂时抛开,将她双手死死拽住,试图向后退去,谁想小燕子身怀六甲,此时力气竟是惊人,叶敬亭在擂台上可将三个勇士同时打倒,现在居然只能勉强让那可怕的宝剑尽量远离永琪身前,僵持之下,只听永琪轻轻一叹,大声道:“这等不讲道理不讲情面的人,何必拦她,她要杀,你就放开手!”叶敬亭一怔,哪里敢依命行事?满脸通红地拖着小燕子往后退,一面道:“五福晋,或许五阿哥真惹您生气了,但也不至于动刀动剑啊,即使有天大的怒气,也得将事儿说清楚不是?若真是五阿哥的错,奴才想,这屋子里的人,没人敢拦着您!”
小燕子双手有如沉了块巨石,无法抬起,试了几次均告失败,恨恨道:“你们都是一伙儿,跟一帮子杀人魔王、骗子,有什么好说的?”永琪一震,即刻猜出大概,见小燕子已无之前那样冲动,更觉叶敬亭放在她身上的双手格外刺目,一个白眼扔过去,叶敬亭惊觉,忙放开小燕子,小心翼翼退后半步,但也不敢离得过远,时时提防着。小燕子“哼”了一声,瞧向紫薇与晴儿:“看吧,这个人压根儿就什么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骗子、骗子,大骗子!”越说越有气,直欲刺永琪十来个大窟窿泄气,终究还是不忍,跺脚道:“你摆出这么副样子,又是有什么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吧?说吧!”说罢将剑狠狠拍到桌上,自个儿跟着坐下,一双黑亮的眼睛瞅着永琪一眨不眨,永琪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个大当,哭笑不得,看着小燕子的目光,只觉得无处可逃。
永琪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小燕子,整整凌乱不堪的衣服,一笑:“你呀,怎样也不该拿自己安全开玩笑,要是磕着碰着了,岂不叫我后悔终生?”小燕子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揭开册子翻开,又歪头道:“哦?你会让我磕着碰着?你的武功什么时候退步这么厉害了?”永琪摇摇头,不答,指着那册子,笑道:“也是够巧的,若你昨天问我,我还无话可答,这折子,是齐侍郎今日才送上来的。”
“齐侍郎?”小燕子从来不问朝中事,对那些个官员更是一无所知,永琪笑道:“就是第一次陪皇阿玛南巡时,遇上的那位啊。”小燕子想了老半天才记起这么个人来,印象中此人倒不算奸猾之辈,低头看折子,起承转结间绕来绕去的“之乎者也”叫她颇有些头疼,约半个时辰才大致弄清事情经过,讶然道:“这么说,皇阿玛当年只不过是找我爹上京城调查的?那我家那么多人,是谁杀的啊……难不成,不是皇阿玛?还有谁这么大胆?”晴儿就着紫薇的手,将折子大略浏览一遍,当读到方式舟“十年,方巡抚诬时浙江巡抚方之航大人造兵谋反,与敌勾结之罪,方之航押解进京途中遇袭身亡,其家人均逝于火灾……”时,讶异道:“莫非,竟是这方式舟,不讲兄弟情义,为牟利益,不惜诬陷自己堂兄及其家族,并且……”话说到一半,紫薇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天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毕竟是一家人啊……如果这事儿真是这样,这个方式舟真是个可怕至极的人,难为齐志高如何查出这些事的。”三位女子齐齐望向永琪与叶敬亭,永琪被她们瞧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咳嗽一声,笑道:“呃……我得知小燕子身世,觉得有些事情可疑,便让人去查过。齐侍郎只是证实了这些事情。”小燕子嗤之,不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到底也是多年夫妻,信了他的话,知他不是为达目的,不惜要挟官员之人——那齐志高,看上去也不是个轻易可收买得了的人物。
紫薇与晴儿经过这一场风波,都是大汗淋漓,见小燕子脸上虽然还有怒气未消,情绪似乎是稳定下来,远不似从相国寺出来时那么苍白冲动,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瞪着小燕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晴儿道了一句:“难得小燕子这么通情达理,既然想通了,你干嘛要这么吓我们?还嫌咱们不够乱还是怎么?”小燕子这才想起晴儿最近苦楚,拉着她的手,叹气:“我想,我是知道我哥最近为什么这么神神叨叨,阴阳怪气了,他那个人,有事也不说出来,晴儿,你别放在心里啊。”晴儿将齐志高的奏折还与永琪,让他收好,借机隐去眼眶中即将奔出的泪意,笑道:“我从来也没怪过他啊,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更了解了他的苦衷,说句不可外传的话,还是咱们皇室对不住他呢。”抬头观察小燕子脸色,对方果然如她说想那般,面色沉了三分,默了半刻才说道:“这件事谁对谁错,现在我也分不清了。不过,不管怎样,我心里可是认定了你这个嫂子啦,我哥要是错过了你,我包管他会后悔一辈子!”晴儿强自微笑,看了眼永琪,对二人道了声安,与紫薇、叶敬亭二人一道出去,小燕子说得大方,杀父之仇哪里那么容易放下?与永琪单独相对,多少有些别扭,想要离去,又怕伤了永琪的心,正在发愁,忽听外面传来两声孩子呼唤,原来是绵亿与绵祥下了晚课回家,四处正找着阿玛额娘,一下子好似抓到救命稻草,扑到门边将二子搂住,一手一个牵出房门,临走时还对永琪抛了个白眼。
永琪苦笑,怏怏一叹,叫来小桂子小顺子,将一间客房收拾妥当,带着诸多公文过去。
今日别家均是团圆日,他竟要独守空房,对枕思人——而且,看这样子,在真相大白前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大概都要这样,与孤灯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