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是个神仙》范范的饭团

7、前世

　　传说在大极的世界里，共有九个国度。碧落九方之天是神仙们居住的地方，虞渊乃魔族之地，黄泉乃死亡国度，这些地方太过缥缈和传奇，仅仅存在于聊聊的民间笔记和说书人口耳相传的故事里。世人只知天下有六国，这六国多年来纷争不断。灵曜国和昭平国国力尤为强劲；北边的雪国几乎被灵曜国踏平，之后人烟稀少，很少外人涉足，书中记载也仅寥寥数语，雪国是否存在，已无人知晓；晟国和羽国实力最弱，几乎沦为两个强国的盘中之食。乌阳国在几国战火中挣扎求生一直推行中立避战政策，割地赔款，卖女和亲是常有的事情，虽然屈辱，国力也无法增强，但好歹在这乱世里为百姓谋得一份平安。
　　当今的乌阳国皇帝明恭，仅册封了一妃一后，生有八子，多年来无一公主降生，养了许多义女，也都给和了亲。直至明恭皇五十余岁时，皇后才添了一位小公主，虽说是乌阳国的长公主，因排行第九，乳名叫小九。据传，小公主降生时天边出现红色霞光，百鸟齐鸣，大旱九个月的乌阳国也迎来了第一场春雨，当天恰逢谷雨节气，谷雨断霜，雨生百谷，大吉。据说在公主出生前夜皇后梦见不死神树扶桑开花，花朵投入其怀中，第二天小公主就出生了，明恭皇就赐号扶桑公主，并开建扶桑殿，大赦天下，减赋三年。
　　世人都知道扶桑公主是乌阳国皇帝的心头肉，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自然来自各地各国的皇宫贵族文臣武将甚至商贾异士等各类求亲者络绎不绝。
　　一人道：“听说这扶桑公主美若天仙，又是今上的掌上明珠，谁要是娶了她，肯定鸡犬升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另一个人道：“那你不赶快也去参加公主的选婿。”
　　那人答道：“我这不是不敢招惹吗？听说这公主娇蛮任性，奢华无比，光是身上穿的百鸟裙就价值连城，洗个澡都要洗掉老百姓几年的花销。我可养不起。”
　　“这算什么，撕绸奏乐才叫奢华，为了听首特别的曲子，喊那些宫人一天天拿上好的绸缎练习，最后在生辰宴上，撕绸缎表演，撕出来最绝妙的音乐，歌女们跟着那音乐，边撕边跳舞，据说美不胜收，奢靡至极。”
　　一人接话：“我还听说公主喜欢珍珠落地的声音，今上就修了一座落珠堂，把那些搜罗来的珍珠啊，一筐一筐往地上倒，公主就坐在那里听声音。我真养不起。”
　　一个抬杠的敲过来：“你养得起，别人也看不上你，人家公主要嫁，起码也要嫁个太子王爷什么的，哪轮得到你。”
　　有一人符合：“你恐怕说对了，咱们这个公主估计也是要和亲的，前面皇上那么多义女都和亲了，这次也跑不脱。”
　　有人就心生疑惑：“当今皇上能舍得呀？这可是‘一钗尤换一城半’的那个公主呀。”
　　又有人回答：“八九不离十是要嫁出去的，这不灵曜国、昭平国、晟国和羽国都派了求亲使团来啦！只有传说中的雪国没有派人来。”
　　“说到雪国，我这边听到一个奇闻……”
　　“雪国存不存在都不知道，还是猜猜公主会嫁给谁，去对面赌坊押个注才实在……”
　　与城中百姓纷纷议论公主选亲这件大事的热火朝天场面不同，扶桑殿内众丫鬟仆役噤若寒蝉。
　　长公主正在发脾气，摔东西，谁也不想触霉头。
　　扶桑紧紧抱着明恭皇的胳膊撒着娇：“父皇，我不嫁，我才九岁，不想这么早就选驸马！”
　　明恭皇少见的板着脸：“九儿听话，每次都由着你，这次关系到整个国家，乖乖听话。”
　　明恭皇忽视那泪眼浸透了的绿色眼眸，扯开了扶桑的手，让公主最亲近的大皇子留下来继续开导公主，然后扭头走了。
　　扶桑转头一双泪眼对着人又是一番哭诉，大皇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取笑道：“我们美丽的九儿要出嫁自然是好事情，怎么就哭起鼻子来了。”
　　这大皇子名叫晔椒，是淑贵妃所出。当年明恭还是太子时，与昭平国的一位公主定了亲，娶她做了正妃，婚后两年正妃生下了长子，明恭太子却意外认识了当朝丞相家的千金，将她纳为侧妃，从此冷落了正妃，待登基后，更是不顾群臣反对封侧妃为后，正妃只封了一个贵妃，而当年这个贵妃生的长子就是如今的大皇子晔椒，晔椒温和孝顺，贵妃与皇后也和睦共处，几个孩子都不分比起，非常亲近。
　　扶桑一听，哭得越发厉害道：“大哥总是取笑我，也不帮我。那些人我一个也不喜欢，我不想嫁，不想离开父皇母后，还有皇兄，你怎么舍得小九……”
　　扶桑哭着，晔椒的视线却看向她头上一支极美的钗子，那是他设计的图纸，羊脂白玉、罕有的彩金、深海的珍珠……最顶级的工匠数百道工序，耗时三年才完成。光这钗子就够买半座城池。
　　扶桑没有察觉晔椒的视线，自顾自地说着不想嫁人。
　　晔椒问到：“小九为什么不想嫁人啊？女孩子都要嫁人，你是公主，父皇肯定会为你选一个逞心如意的驸马。”
　　扶桑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不要。那些人我统统看不上。”
　　晔椒眯眼一笑：“也是，普通人怎么配得上乌阳国最美的长公主呢？咱们的九儿可是神树转世，有倾国倾城之貌，也不是哪来的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的。你怕选的驸马不合心意，我教你一个办法，自然能选出你合心意的来。不过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是大哥给你出的点子！”
　　扶桑一听，立马止住哭声，附耳过去听，听罢还与大皇兄拉了勾保证不透露给任何人。
　　晔椒与扶桑一起离了扶桑殿，扶桑丢开侍女，高高兴兴走了。
　　晔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公主的背影，笑了下。
　　这边，明恭皇从扶桑殿出来很是头疼。他这个女儿从小被所有人宠着，很是骄纵，却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强敌环伺，边境冲突不断，战事一触即发，这些九岁的公主根本不会懂，也不必知道。
　　他径直往御书房去，在那里会见一个非常重要的客人。
　　扶桑将侍女全部屏退，径直来到小花园，这是父皇专门为她建造的，只属于她的秘密花园，里面收罗了各国各地的奇花异草，还有专门的花亭、小厨房，花园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花园的一边连着乌阳国最大最古老的森林，她六岁的时候曾在森林里丢过一次，之后父皇就命人造了围墙，将小花园与森林隔开，这样不影响观赏，她也不会走到森林深处。
　　所有人都知道扶桑公主喜欢在小花园里独处，却根本没有人知道，公主在小花园里养了一只“怪鸟”，那是她六岁那年在森林深处遇见的宠物。
　　扶桑还记得当年她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那个声音喊着“扶桑……扶桑……”又喊“醒来……”“过来……”，扶桑循着声音一直走，然后在森林深处迷路了。
　　虽然迷路，她却并不紧张，她自小就与花草树木亲近，比起在皇宫，反而更喜欢呆在花园里玩，据说她出生后有段时间身体特别不好，夜夜啼哭，父皇遍访名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阴差阳错在森林边上住了一晚病反而好了，自此父皇更加笃定小九是神树投生，不顾群臣反对，将皇宫迁到了这个靠近森林的偏远角落来。
　　扶桑独自在森林里玩着，脚下踩过一滩水渍，她不甚在意，继续专心扑着围着自己的五彩小虫。等她回神发现天色已晚，四处乱走找回去的路时，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视线，若有若无。扶桑吓得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看到地上有一滩透明的水渍。再往前走几步，那个视线又跟着自己了，而且还越来越近，扶桑再次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发现地上那滩透明的水渍已经不在刚刚那个位置。如此反复几次，扶桑便确认那滩水是跟着自己移动的，六岁女孩玩心大起，带着那滩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水围着大树转圈圈。
　　水渍专心地跟着扶桑，完全没有注意到扶桑已经从树的另一边走过来盯着自己，于是一滩可疑的会移动的水和一个激灵的小姑娘就这么撞在了一起。水渍想躲起来，几乎慌张地四处移动。
　　扶桑：“别躲了，本公主知道你不是水，你是谁？”
　　水渍：“泥是…随…”
　　扶桑：“本公主问你话呢！为什么跟着我？”
　　水渍：“跟…跟…着窝。”
　　扶桑：“你是个什么东西…”
　　水渍：“什么…东喜…”
　　扶桑：……
　　扶桑：“原来你不会说话呀！”
　　水渍：“缩话…呀…呀…”
　　扶桑：……
　　扶桑对于遇到的这个新奇玩意非常好奇，大方说了句：“我是这个国家的长公主，你遇到本宫主，以后本公主养你，跟本公主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水渍：…（这么长一段话，我听不懂，也学不会啊…嘎…）
　　扶桑研究水渍半天，发现他并不是水，而且像水一样透明，无色无味的某种东西，不仔细看，完全就是隐形的，在和水渍鸡同鸭讲半天后，小公主自认这东西非常乐意成为她的玩具，求着她把他带回去，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东西揣到了兜里。
　　上万人的军队在森林里找了一天，终于找到了昏昏欲睡的扶桑公主，公主被接回了扶桑殿，连同她身上那个可以的水渍一起。
　　自此，水渍在扶桑殿住了下来。
　　回来当天，扶桑半夜爬起来与水渍又聊了起来。
　　她喂了点婢女准备的水果给水渍，发现这东西慢慢地把她手中的葡萄一颗颗吞掉了！之后还非常开心地晃动起来，似乎是在表现自己很开心。
　　于是她又投喂了一些糕点，这东西甚至吃得打嗝，变得圆鼓鼓的，瘫在了地上，仿佛能看到透明影子的背后，一个吃饱了满足地摸着自己小肚皮的小孩子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呀？”扶桑一边投喂一边问道。
　　“算了，本公主捡到了你，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名字当然也应该用本公主赐给你的名字！以前叫什么都不重要了。”
　　“今天节气是小满，你又这么容易满足，就叫小满吧！小满者, 物致于此小得盈满！只是小满，还未大满，这样就永远都比昨天更圆满一些，永远都比昨天更多一些快乐。”
　　“你看本公主取的名字好吧？”
　　水渍：……（你高兴就好）
　　由于很状态不稳定，小满经常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候又会变成很大一片，偶尔也会变成一只小小的黑乌鸦，可能还没有成年，毛都还不齐，有些地方灰灰的，最奇怪的是还长了三个脚。扶桑查阅了许多书籍，在《众神故事考据》的书里提到了三足鸟，这也是乌鸦国信奉的神鸟，书中曰：踆，犹蹲也。谓三足乌。善飞，能隐蔽。扶桑确信乌鸦才是这东西真正的样子，她也相信自己成了神鸟的主人，然而大人们却是不信的，只当她童言无忌。后来扶桑听说邪恶的魔族最喜欢这些神鸟，会趁着人睡着的时候把神鸟吃掉，之后扶桑便不会对人说起自己捡了个宝贝的事情，生怕被魔族把小鸟炖了，久而久之，养着这只神鸟成了扶桑的秘密。
　　扶桑每天忙于教小满说话，认字，给他讲述宫中的各种趣事。小满的变化也非常惊人，从透明的一滩，慢慢地能变成人的样子，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只是人形的时间不太久，时间一长又会变成透明的一滩。
　　小满喜欢变成乌鸦的样子，扶桑却是不许，有一次她看到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宫娥高高兴兴给变成乌鸦的小满投喂食物，那天小满难得得把自己的第三只脚藏了起来，投喂她的小宫娥就当他是普通的乌鸦，这个国家信奉太阳神，乌鸦是太阳的使者，能够带来好运，非常受人欢迎，更何况这只乌鸦还不怕人，扶桑看见那些小宫娥唇红齿白，一个个抢着抱小满，抢着喂他东西，心里很是烦闷，于是就不准他变成乌鸦的样子，还把那几个小宫娥打发得远远地去做苦役去了。她说乌鸦讨人喜欢，三只脚的乌鸦却是太扎眼了，他是她的宠物，不能跟别的人靠太近。之后，小满很少会变成乌鸦，不不会和其他人离得太近，多数时候变成透明的状态隐藏起来，或者变成人的样子陪公主玩耍。
　　扶桑来到小花园里，唤了一声，她身边隐藏着的小满变成一个男孩，黑衣墨发，右眼下方一颗漂亮的朱砂痣，他安静地站着，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