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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派我来下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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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苏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偌大的花园里,围满了人。穿过人群,林落笙正躺在长凳上,不省人事,背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试图闯进去,却被最里圈的人拦住了。
“让开,我是霁庄的人。”
“这位婆婆,这是我们意阑阁的事,旁人不便插手。”
程苏观这群女子的身姿,便知都是习武之人,她此时着急,一刻都不可耽搁,看他们态度强硬,寻思软的不行,大不了来硬的。
她刚想动手,从外边又挤进个人来,是个身着绿衣的女子,面上冷冽,一在她身侧站定就大声呵斥道:“都给我闪开,要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我一把蚀骨散送你们上路。”
阻拦的弟子面现难色,稍有犹豫道:“可是,冉栀姑姑吩咐了......”
那女子对说话的弟子狠狠一瞪道:“怎么,我这个姑姑说的话就没用了!”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急急地往前冲。
程苏顺势一同溜了进去,那几个弟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干脆就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林落笙身侧此时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蹙眉盯着地上刚被射落的长鞭。不得不说,这元九的箭术也真是出神入化,一箭精准无误。
方才赶在她之前闯进来的女子小跑过去,蹲在落笙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夏枯!走开,她还在受刑。”
那个被称为夏枯的女子抬起头,不屑一顾地轻“哼”了一声,对着那个前一刻还在盯着箭的女子冷冷道:“顾冉栀,你好狠的心啊,你这是想要了姐姐的命啊。”
顾冉栀微微昂起头道:“这是阁规。”
“阁规?”夏枯冷笑了一声,“那你就跟你的阁规过一辈子好了。”
她努力将林落笙扶起来,想要带走,又有人却一步阻在了她面前。
是刚刚施刑的女子。
“你也拦我?”
那女子一言不发,拉过林落笙放在自己背上,疾步往外冲去,途中不少人跑过来帮忙。
“你们!”
程苏上前一只手臂挡在了有些气急的顾冉栀面前,微笑问道:“可是冉栀姑娘?”
顾冉栀上下一打量,蹙眉道,“您是?”
“是我家庄主派我来的,希望姑娘能与我谈谈。”
顾冉栀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她侧身拂袖道:“我想我与您无话可谈。”话毕,转身欲走。
“姑娘,我们家庄主是派我来下聘的。”
程苏有意提高了音调,她这一嗓子吼得,想必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顿时,整个锦绣园都沸腾了。彼时林落笙受刑,这意阑阁不少弟子心里都思忖着那位平日里与姑姑“交情”甚好的霁庄庄主竟不来救场,当真是患难见人心,想必只是贪图这姑姑的美貌,真正到了时候就怕揽祸上身了。
可这庄主要不不派人来,这一派,竟然是来下聘的。这意阑阁也是好久没有这种热闹了,毕竟还没有哪个弟子甚至是姑姑,亲眼见证意阑阁姑姑出嫁的奇闻。
顾冉栀步子一顿,确实是被这话骇了一骇,她面向着程苏,满脸都写着“荒谬”两字。
“你家庄主想必是不清楚这意阑阁的规矩吧。”
程苏坦然一笑道:“自然清楚,意阑阁姑姑一世不可脱离此地,更不论嫁为人妇了。”
“那您又为何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意阑阁不还有一个规矩吗?只要姑姑熬过了鞭刑,便可离开。”
“是吗?”她看见顾冉栀眉轻轻一挑,“可您也看见了,我这位姐姐可并未熬过五鞭,既然她没有,那我自然也不能放她离开。”
“是,我当然知道,所以,关于剩下的三鞭,我家庄主让我来跟姑娘做一笔交易。”
顾冉栀嗤笑道:“交易?这位婆婆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能比我们这位阁主来得更珍贵吗?”
阁主!
顾冉栀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对于“阁主”这一词,在场的弟子们实在是生疏得很,意阑阁已很多年没有阁主了。自十年前上任阁主逝世后,阁中长老菀游便接手了所有职务,却自称为“领事姑姑”,并不继任阁主之位,菀游姑姑去世后,年仅十六岁的顾冉栀毅然放弃了离阁的机会,成为了继菀游之后统领意阑阁之人。
在众弟子心中,无论是菀游还是顾冉栀,纵无阁主之名,却已然成为她们心目中的阁主。
程苏知道,顾冉栀这时揭露林落笙阁主身份,怕是有破罐子破摔之嫌。
若林落笙只是一般姑姑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一阁之主,哪能轻易出嫁的。弟子们不晓其真实身份,当成就一段姻缘这事也就了了,可这时候若她们真的失了一位掌控意阑阁的阁主,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
程苏先是愣了愣,继而将唇角一翘,自若道:“若她不是阁主,怕也当不起霁庄开出的条件。”
“哦?那冉栀倒是很想知道,到底什么交易值得我们出卖一位阁主啊?”
程苏轻笑出声,昂首道:“不知一座霁庄够是不够?”
这下子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一波波的刺激着实是考验心脏。用霁庄交换意阑阁的一位阁主,根本不能讲够不够,简直是绰绰有余。霁庄富可敌国,得霁庄者,拥半壁江山,即便是祺骁两国也要忌它三分。
反观意阑阁,自三年前那场大祸,日趋没落,早已不似从前。若不是当年弟子时筝嫁给端王秦昭,帮意阑阁度过了那场难关,想必此刻意阑阁是不复存在了。
在场再傻的人也看得出霁庄提出的这条件究竟有多诱惑。
“不过......”
众人心下一沉。
“当然不是将霁庄拱手相让,而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意阑阁的背后还有一座霁庄。”
现场沉静下来,不少人和顾冉栀一样,从震惊中缓过来。如若意阑阁真的拥有了霁庄,确实是拥有了惊人的财富,可说到底也无法长久地经营好它,也是浪费可惜。可如若霁庄是意阑阁的靠山,那无疑使此刻已被不少人忌惮的意阑阁多了一层保障,且是难以估量的。而那些对意阑阁虎视眈眈的人怕也会收敛不少,至少碍于霁庄不会轻易对他们出手,如从前那般。
“此后每年,霁庄都会无偿为意阑阁奉上一万两。”她停了停,补充道,“黄金。”
程苏继续动摇着意阑阁众人,而一旁的顾冉栀却一直愁眉紧锁,迟迟不开口。
“不知冉栀姑娘意下如何?”
顾冉栀被步步紧逼,进退不得,程苏趁机在她耳畔低声道:“姑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阁中的弟子想想吧。”
她抬头道:“条件确实诱人得很,只是无凭无据,我怎知你们霁庄不会中途翻脸不认人呢?”
程苏见她终于松了口,这才将手往怀中掏去。
“这一点我家庄主也想到了,自然不会让意阑阁吃这个亏。”
她微微弯下腰,呈上手中之物,顾冉栀接过来,细看之下,不禁惊了一惊。
程苏给她的东西有两样,一张是羊皮卷,其上事无巨细地记载着霁庄承诺之事,文末还有陆莳泽的署名及私印。另一样则是一把做工精细的匕首,匕首本身并不值得惊奇,只是刀鞘之上镶着两颗玉。
顾冉栀小心翼翼地触摸,没有想象中的冰凉,指腹还残留着余温。她用双手将匕首捧起来,如圣物般观摩着,玉上无翠绿之色,只有刺目的红仿佛从通透的白玉里涌出来,几乎浸染了整块玉。
“凤凰血!”
“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物罢了,我家庄主说,他希望以此来作为霁庄和意阑阁交好的信物,霁庄在一日,这契约书便不会失效,望意阑阁不要嫌弃。”
在场的人中有不少人对这件东西并不熟悉,可也是有一部分对外界的消息灵通的很。
两年前,在骁国以北的小村落里,有人无意间挖出了一块奇特的玉,此玉几乎通身血红,只掺有少许白,摸上去甚至还有点温热。而巧的是当地有一个流传已久的神话,说此地曾有凤凰栖息,并在此涅槃重生而去,故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见此玉,便断定是凤凰之血凝结而成。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越传越邪乎,说得此玉者必得凤神庇佑。
当年有不少人为了这块玉争破了头,甚至丢了性命。可霁庄却坐山观虎斗,最后轻轻松松得了渔翁之利。陆莳泽请了当时有名的玉匠将原石一分为二,打磨并镶砌在了一把青铜匕首之上。
而那个被成千上万人觊觎的宝贝,此时正被顾冉栀捧在手上。
若是连这都被说成不值一提,那天底下还能有多少可以被称为宝物的东西?
顾冉栀明白,这时候若她还不识相,对不起的是整个意阑阁。她对着程苏粲然一笑道:“这位婆婆,就算庄主要娶我家姐姐,怕还得等些时日,毕竟她现在还得在阁里养好身子不是。”
“那是自然。”
程苏面上笑着,心里却道这姑娘厉害,一句话算是答应了,却也挽了面子,明明确确告诉他们人还在他们手里,主动权亦是。
“冉栀记得,婆婆刚才说,要让天下人知晓此事,对吗?”
“是。”
“那这件事,不知庄主又是如何打算的?”
“敲锣打鼓,吹笙奏乐......”程苏顿一顿,笑道:“怕是太大张旗鼓,反有刻意之嫌。”
顾冉栀赞同地点点头,她冲着人群,似是自言自语道:“想想,意阑阁的临鸢门似是许久没有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