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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言以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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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逃出生天后,和期没去找薛晴婉,也没再敢动歪心思,她捂着腰,乖乖回到了春徒的处所。
刚一进门,她就被小春徒们围住了。有的忙着道歉,有的好奇秋阙的事,三人各说各话,和期的两只耳朵都不够用了。
“说完了没?也让我说两句吧。”
小家雀们悄没声了,见她们一个个要么愧疚地垂着脑袋,要么紧张地盯着她,和期觉得十分可爱,她眼弯成弦月,暖洋洋地笑了。
“我呀,只是没想到还能栽在你们这群小不点手里,觉得新鲜罢了,可没生气。”
“至于秋阙……啊不,秋师姐,她和我是熟人,好久不见面,偏巧遇上了,便逮空子寒暄了两句。”
听到这话,小喜鹊、小银莲花和小团子都松了一口气,可手脚却像被绳子束缚着,十分拘谨,不似以往那样活泼了。
春徒被管束得紧,再加上长教习时不时的苛待,和期这段日子过得憋屈,可以说是全靠这几个开心果解闷逗趣。要是开心果蔫了,可就不好了。
和期自有妙计,她冲三人招了招手,神秘兮兮道:“你们想不想出去玩?”
这话有奇效,小姑娘们喜上眉梢,马上将拘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督着要她快些动身。
说话容易,做事却不得不慎重。瞅着亮堂的天色,和期琢磨片刻,决定这次带小春徒们从老东墙根下的狗洞钻出去,不走南角门了。
老东墙路远,为避人耳目,她们一行人不是低头猫腰钻灌木,就是手脚并用拨蒿草。和期有功夫,力气尚有盈余,可她身后的小尾巴就不行了,没一会就额头淌汗,嚷嚷着要歇息。
她们停下来的地方,抬头就能看到执事的院子。和期有点心虚。但想着不能再次把小家伙们吓怂了,和期没虎着脸硬催,而是换了个招式。
“我和你们说,外头蟋蟀巷子里有个炙肉摊子,炙烤时不吝惜油,烤熟的猪肉片皮脆肉嫩,盐巴和椒粉也撒的正恰当,可惜只一到黄昏就收摊了。”她扶着腰,做作地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有滋有味,听者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见状,和期不动声色,又悠悠祭出了杀招:“这天色尚早,要是时候还早呀,没准来得及东边的五街三市转转——对了,你们还没去过五街三市吧?”
她话音刚落,小喜鹊、小银莲花和小团子便从地上一高蹦了起来,如同被火燎了屁股。
就这么想去五街三市?
和期很是得意。她猜她们为参加秘宝堂的遴选,一到京城便进了宫,中选后又直接到了皇子府,肯定没好好逛着玩过。
但几人想见识五街三市的心竟急切到了这份儿上,也挺令和期意外。
然而,小春徒们起身后,却没继续跋涉,她们慌慌张张地拍打完身上的土,往后退了一步,列成一排定在了原地。看她们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仿佛犯错被人抓了个现行。
犯错被人抓了个现行……
不会吧。
心存一丝侥幸,和期转动脖子,望了过去。
可哪有什么侥幸,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一身月白的薛晴婉正静静瞅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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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晴婉比和期小一岁,在这秘宝堂中,要论起亲密,她其实比秋阙还要更近一层,可称得上是和期的密友了。然而这人是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性子,即便面对和期,她也断不会网开一面。
春徒偷跑出府是大过,薛执事杀伐果决,给四人全部判了禁足。
“你是领头,本应重罚,”薛晴婉转向和期,“但刚才长教习还命我罚你别的,两个大过加在一起,还是一并处分了好些。你随我来。”
听到“两个大过”,小喜鹊、小银莲花和小团子都急了,可她们求情的话没说两句,便被薛晴婉的一冷瞥吓得不敢吭气了。
大概是执事直接管理学徒的缘故,虽然长教习被人称为“霜刃雪锋”,但在这些小春徒眼里,薛晴婉这位冷艳美人也十分衬得起这个称呼。甚至她们还偷偷议论过,说要不是姓氏不同,怕是真要以为薛执事与长教习是亲兄妹了。
和期当时在一旁听着,忍住了没说:她们猜对了一半——这俩人的确是兄妹,虽然不是亲的。
一进薛晴婉的屋子,和期就直奔向软榻,她踢掉鞋子,抱着金丝软枕,脸朝下瘫了进去。
“执事大人,你就别折腾我了吧,看在你兄长已经折磨我一天的份上,”她的嘟囔声扣在软枕里,听起来闷声闷气的,“我今天也真是点背……”
“你腰怎么了?”
薛晴婉突然问道。
她从刚才就注意到捂着腰站着,如今又见她伏在软榻上姿势扭曲,像是避着腰伤。
“我想去找古焕打听事情,谁知你兄长突然出现,我被他吓了一跳……起身时扭了下。”和期将软枕垫在腰侧,缓慢地转过身,可怜巴巴地求情:“薛执事,我都这样了……您还忍心罚我么?”
与戚策琰相比,薛晴婉的表情更少,她对和期的小可怜模样反应冷淡,只是叫丫鬟拿了瓶药过来。
然而,等看到和期背上一大块触目惊心的伤处时,这位冰美人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这伤是在西岭弄的么?”
“什么?”
听到薛晴婉突然提及西岭,和期楞一会才反应过来,“哦,这伤有些时日了,早就好差不多了。只是结痂时痒,我忍不住多挠了两下……可能又零星有点出血吧。”她满不在乎道。
同样是知道前段日子和期与戚策琰去西岭办的是三皇子交代的密差,薛晴婉比起秋阙要心思深沉得多,她没再问下去,又叫丫鬟拿了个小红瓷瓶过来,而后开始给和期腰扭伤的部位涂药。她动作轻柔,涂药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片扎眼的红色。
腰痛不重,但丝丝缕缕,让人不得不在意。和期忍着,忽然想起一事来:
“对了,你知不知道,古焕带着冬徒们在寻‘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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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桃花扇不是密差,薛晴婉也知情。
“‘执此扇起舞,花瓣如雨,花香四溢’……”
和期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书的讲这么鬼扯的故事,堂堂首辅家的大小姐竟然还能信以为真?可为什么咱们要替杜明楠去找那鬼扇子啊?”
她不解。
“古焕说,长教习没说缘由,只是示下,要去寻那扇子,”涂完药,薛晴婉按揉着和期的扭伤处,她力度恰当,让和期的痛楚减轻了不少,“找扇子的不止咱们秘宝堂,大皇子府也在找。”
“大皇子府?”
和期支棱起耳朵,追问道:“就大皇子府?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和期抽了个绣着牡丹的软枕,垫在下巴底下,露出迷惑的表情,“我当教习的时候,也没听咱们皇子提起过杜家女啊?他又储位没兴趣……”
她歪着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莫非,不是皇子想替杜明楠找扇子,而是长教习想替杜明楠找扇子?”
这下换薛晴婉迷茫了,动作一下停了下来。
“什么?”
“我是说,没准是咱们长教习,和大皇子府的长教习怀斐,都属意杜大小姐……”和期咧嘴,露出不怀好意的诡笑,“如果不是皇子,那肯定就是长教习了嘛。”
“你兄长没对你提过杜大小姐么?”她扭脸,问薛晴婉。
薛晴婉对这人天马行空的想法很是无语,她启开另一个红色药瓶,将药粉倒了一点在手心里。“一次都没有。”
“他连你都不说?那肯定是爱之心切、羞于启齿了,”和期语气很笃定,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才不和古焕他们说缘由。”
闻言,薛晴婉又皱起了眉头:“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我想的肯定没错。”
和期一下子扭过身子,伤处硌到了窗沿,她疼的龇牙咧嘴,眉眼间却难掩兴奋之情:“你说,要是我替长教习给心上人寻到了桃花扇……他是不是就能让我官复原职了?”
薛晴婉很想说什么,却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她垂下眼眸,淡淡道:“或许吧,长教习催古焕催得挺急的,说一定要在大皇子府前头将扇子找到……找到扇子,也算是除去他心头一块大石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一会趁夜,再去找古焕问问情况。”和期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脑袋重新埋在了软垫里,可没一瞬,她又翻身翻了了回来,瞪圆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薛晴婉:“我找帮古焕他们找桃花扇的事,你可不许和你兄长说。”
“嗯,不说。”
薛晴婉伸手按住和期的肩膀,让她趴了回去,然后将手心里的药粉洒在了她后背那一大片红彤彤的伤处。
“咦?怎么背上也有些疼?”和期吸了口气,努力扭头朝后看,见到薛晴婉往手里倒药粉,她疑惑道,“药不是擦完了么?”
“我有两瓶药,当然要擦两次。”
薛晴婉挽起袖子,将她又按了下去,“你要是再扭来扭去不好好趴着,你该抄的两遍《良相传》,就变成四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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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送和期回了春徒处所后,薛晴婉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长教习的宅院。
戚策琰的小厮戚福在书房门口守着,他朝她行了个礼,“大小姐。”
薛晴婉问道:“兄长在里面么?”
戚福点头,替她将门推开了。
戚策琰正在案边读书,见薛晴婉进来,他将书合了起来:“有什么事?”
“药用光了。”
薛晴婉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红瓷瓶放在了桌上。
这药是北境侯府独有的伤药,下午戚福给她带话、说戚策琰要她惩戒和期时,顺便也将这药送来了,但送药的理由却是 “侯府今日送了很多东西来,想着你那里这药应该用没了,便送一瓶过来”,很莫名其妙。
直到她看见和期背上的伤时才明白过来。
从小一起长大,薛晴婉清楚自己这个兄长是个什么别扭性子。她话说得隐晦,既没直接戳破他的心思,又委婉地表明了自己已经领会了他的用意。
“嗯。”戚策瞥了眼瓷瓶,又将书翻开了,可看的却是第一页。
“长教习,桃花扇一事有进展了么?”薛晴婉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属下听古焕说,似乎还是没什么头绪……”
戚策琰从书页上抬起眼睛,眼神锐利。
“你又是给她来求情的?是她叫你过来求的情么?”他打断她,语气十分断然:“我说了,不管古焕表现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当教习了。”
薛晴婉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有了今日送药一事,他的态度可能有所软化,谁想……他这个别扭劲儿还没过。
“既然如此,那属下先走了。”
她也是个干脆的性子,见事情不成,便不再讨嫌,起身行了个礼后便往门口走去。可走到门口,薛晴婉忽然想起一事,站住了。
“兄长,你是中意首辅之女杜明楠么?”她扭头,直截了当地问道。
戚策琰“啪”地合上书,眉间沟壑骤起,冷声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薛晴婉颊上绽开了一点清浅的笑意。
“没事,属下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薛执事——助攻一号种子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