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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缘愁是个长(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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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冰儿轻柔的声音传来,我缓缓睁开眼,清醒了过来,我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冰儿现在是什么时辰?”我迷迷糊糊的说道。
“已过辰时了!(7—9时)”
啊,这么迟了,我直起身揉了揉额头,转向床铺,相里云柘正靠在床沿安静的看着我,眼底一抹笑意隐现。
我伸了个懒腰,轻轻呵了口气:“冰儿,楼下有吃的吗?我饿了!”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还未跨出门,却听相里云柘了冷声道:“冰儿,为夫人乘碗粥!”
我一顿,回头看去,冰儿正从桌上的粥盅中乘了一碗放在桌上,我无奈,坐回桌旁,含笑对着冰儿道:“柘四爷吃了吗?”
冰儿不语,看向相里云柘,屋里沉默了片刻,相里云柘冷声答道:“用过了!”
我自是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低头喝粥。
正喝着,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刷’的冲进屋里,我手中一空,粥已落入那人手中:“啧啧,洛阳十景楼的芙蓉白滇粥!柘小子好生偏心!”
我抬头一看,入眼的是一脸幽怨的张老头,他动手给自己添了一碗粥,坐在我身边,气呼呼的道:“好小子,竟然把十景楼的名厨也请到相里府了,嗨……老头儿劳心劳力的医你,不见你好酒好肉的伺候,倒是这丫头,生生的逼得你吐血,你还费心讨好,这么名贵的粥品给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吃……”张老头故意瞟了我一眼,叹道:“真真的暴敛天物啊!”
这老头儿……我偏头不做理会,拿过自己的碗继续喝粥,相里云柘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张先生,那三坛十景楼的‘一品春’你是不想要了?”
“别,别……柘小子何必较真,亏得老头儿昨夜不遗余力的医治你,不见你感激就算了,老头儿就好那口,你也忍心剥夺。”张老头说得可怜兮兮,我腹诽道:就昨夜那状态也好意思说是不遗余力,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屑,老头儿怒瞪我一眼。
一旁的冰儿这时方得空说道:“张先生,您看……现在四爷伤势如何?”
张老头轻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去给相里云柘把脉,把了会儿,坐回桌旁,道:“就那样,只要柘小子这下半年学会控制情绪,不要动不动就气血翻涌,多注重调养,我会用药将玉石散的药引血从心脉中逼出,基本就可清除魔障了!”
又转头笑嘻嘻的对相里云柘道:“你小子命大啊,中玉石散能保下命的你是第一个啊,这都得归功于老头儿我医术高超,呃……当然你体内玉石散残余不多也是一部分原因,否则就是药人已死这一条就够你死个千百回的了,现在仅仅是入了魔障已是便宜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自吹自擂的老头儿,不想被刚端起饭碗的张老头看见,他的眼中一抹精明一闪而过,随即拉过我的手道:“对了丫头,今天还没给你瞧瞧呢?来,让老头儿给你把把脉!”
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急忙要拉回手,说道:“不了,我今天感觉非常好!”
张老头拉着我的手腕,喊道:“别动,别动,你昨晚没睡好吧!我给你开付安神的药,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看着他眼底的得色,我一阵恐惧,嚷道:“不用了,我真没事,张先生!”
他仍是笑,“怎么可以,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柘小子交代,是吧?”话是对我说的,眼睛却瞟向了一直默然不语看热闹的相里云柘,我也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相里云柘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傻瓜都看的出他眼底的那抹笑意,“冰儿,夫人今天的药还没喝吧?你去厨房煎药吧,嗯,刚开的这份也一起煎了吧!”
啊……一群坏人!我气冲冲的瞪了他们一眼,冲出了房门。
大步踏进兰姨的房间,用力甩上房门,蓦地松了口气,神色瞬间平静了下来,身子猛扑倒在床上,头深深的埋进枕头里,哀叹了声,怎么会这样?为何才过了一晚上一切都变了,看到相里云柘那张脸就觉得别扭,心里一阵沮丧,我又不欠他什么?干嘛要别扭?懊恼的抬起手锤打床面,却又顿住,怔怔的看着左手,五指无意识的拽紧,撇过头去,哎……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住在一楼,尽管兰姨的床硬的恪人,使我通常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但我也没再贪图过二楼我那柔软的暖褥,每天更是坚持睡到日晒三杆,尽管相里云柘每天清晨的剑舞的很嚣张,但是我只要将被子捂住头忍忍就好了,能和相里云柘不相见就尽量不相见,如果必须见面,也尽快结束,每天除了廷璧来找我,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愿意耗在兰姨的房间里,这样过了几天,相里云柘的脸也臭了起来,整个招隐园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丫头们看着我的眼神都是无比幽怨的,当然这对我的影响不大,唯一比较难耐的就是相里云柘每天早上更加嚣张的舞剑声,那声声利刃划破气流的剑吟,好似将一缕缕的寒气注入心脏,使人不得不清醒,捂着头也没用,但是你有黄梁计,我就没有过墙梯吗?于是,每当这时,我便拿过床头神聊异志打发时间,等相里云柘舞完剑,我再睡个回笼觉,就这么又过了几天,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我正与廷璧、萱萱在后院梨园排演贺寿的节目,由于最近忙于躲避相里云柘,生活更是单调无趣,所以对于每天的排演,我倒是很上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用力的拉开帷幕,廷璧、萱萱一同从箱子中跃出,流畅的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整个的流程算是排练完毕,现在只要连贯的来一遍就好了。
我整理道具,准备完整排演一遍,却发现魔术要用到的扇子不知道去哪了?还是没拿下来?我想喊廷璧去二楼找找,又怕他找不到,想想还是自己去,今早好像看见相里云柘和冰儿出去了,应该不会遇到吧。
我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又在窗户旁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无人后,推门进屋,眼睛一瞟,落在了相里云柘平时办公的书桌上,于是,大手大脚的走过去坐下,动手翻了翻他平时批阅的卷宗,卷末批注的字迹飘逸工整,倒不像他这种性格的人写出来的字。
“字倒是写得不错!就比我差一点!”我喃喃道,目光瞟向书架,上面新增添了许多书,我走至跟前,随手挑出几本,都是些神怪异志、风土人情的书,看来他和我的胃口还挺像的,唯一一本比较像样的书就是孙武的《孙子兵法》,我抽了出来,翻了两页,相里云柘还挺认真的,基本在每页都作了蝇头小字的批注,虽很潦草,但是字体苍劲有力,干净利落,和先前卷宗上书生气十足具有儒雅气质的字体大相径庭,显然后者更具浓重的个人风格,相里云柘真是个矛盾的人,下棋下两种风格,写字也写出了两种风格,我轻皱眉头,心中突地一跳,还是……这些其实都是伪装,那么相里云柘到底是为什么……我像是窥探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匆匆将书塞回原处,转身走进内屋,却在看到坐于屋内正中圆桌旁的身影,生生给惊得个六神无主。
相里云柘抬眸别具深意的看了一眼,嘴角微勾,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吟阁气色为何如此之差,见到为夫很吃惊吗?”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顺势略微尴尬的说道:“你不是早上和冰儿出门了?”
“不错,但是事办完了,自然是回来了!”
“可我没看到你进门啊?”我疑惑看着他。
相里云柘不置可否的颔首笑笑,眼睛无意识的瞟向窗户,我了然,这厮果然有成为梁上君子的潜质。
相里云柘今天一袭家居宝蓝锦缎衣袍,长发随意挽成一束,他面前的桌上摆有一幅字画,旁边还放着茶水,想来是在品玩字画附庸风雅,我不作理会,对他笑笑,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我要的扇子,终于在箱底中找到了花扇,我喜笑颜开,正要起身。
突听相里云柘温润的嗓音念道:“记得当时年纪小,她爱聊天他爱笑。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相里云柘声音很是轻柔,在我听来却是心神俱颤,手中的花扇‘啪’地滑落,我回身从相里云柘手中抽出画卷,怒瞪着他。
相里云柘却是轻笑道:“吟阁说得不错,吟阁的字却是比为夫写得好多了!”
我怒极,冷冷一笑道:“柘四爷没有教养吗?不知道未经别人同意,是不可以乱动别人东西的吗?”
相里云柘眼神一凛,却是一闪而过,忽又凝眸看向我手中的画轴,眼神再是柔和不过,“我以为你我即为夫妻,这屋内的物件自然是你我共有的!又如何动不得?”
看着相里云柘一脸理所应当,我气得咬牙切齿,连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冷然道:“柘四爷太过自以为是了吧?别忘了你我已经和离了,又何来夫妻之说?虽说柘四爷手中的那份‘和离’协议书已经撕了,但我手中的那份可还在!”
相里云柘邪妄的一笑:“吟阁说得可是这份?”
我大惊,看着相里云柘从袖中抽出一份协议书,他是如何得到的,我自认为藏的很隐密。
看着相里云柘得意的样子,我真慌了神,眼见相里云柘似乎又要重复那晚的动作,我急忙喊道:“相里云柘,你敢撕,你敢撕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了!”
相里云柘的手倒是一顿,我赶紧上前去抢,相里云柘身形一偏,手腕一转,协议已入他的衣袖,我愤愤的看着他,他倒是嘴角一弯,浅笑道:“那就由为夫为你保存吧!”
我想我真的要被逼疯了,气极反倒平静了下来,余光瞥见手中画卷里的男子干净清澈的浅笑,真真的讽刺,冷冷的瞟了相里云柘一眼,回身把画送回书架暗阁,身后相里云柘含笑的话音又起:“吟阁还是回屋来睡吧!每晚整夜整夜的翻身闹腾,扰得别人亦睡不好!”
我心底泛起一阵冰寒,回身凉凉的看着相里云柘,轻声道:“相里云柘,你很骄傲吗?你想证明什么?”
相里云柘眸光一冷,容颜瞬间沉寂,神色阴寒,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自嘲一笑:“我是面团吗.?任你捏圆捏扁,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一幅画吗?我告诉你没有意义,它只配压于箱底,永永远远不见天日,你若是喜欢,我送给你便是!”说着,我把画用力的甩到他身上,冷冷的瞟了一眼一脸阴郁相里云柘,转身扬长而去。
拉开门,门口立着一脸惊诧的廷璧,“婶婶师傅!”
“今天不练了,你和萱萱先回去吧!”我越过廷璧向楼下走去!
“婶婶师傅!”
我一顿,却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蒙头大睡!
后面的日子我更是认真的排演魔术了,排演完就让朱奎送廷璧和萱萱回鸣溪园,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弄得廷璧和萱萱惴惴的,就连调皮的廷璧也不敢与我打浑插科,努力做好每一个动作,现在我连躲避都不用了,相里云柘似乎也不想见我,一连几天都不见身影,明天就是老祖宗的寿辰了,冰儿告诉我明早寅时(3—5点)必须起床,沐浴斋戒,随相里云柘去参加相里泓轩主持的祭祖,接着去老祖宗的兰苑贺寿,然后,就是寿宴……
晚上吃过了这几天一成不变的素斋,我收拾了一下,便上床睡了。
夜里,模模糊糊的醒来,睁眼就见那坐在我床沿的身影,可能由于最近受惊太多了,我竟不是很怕,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人,脸色有些疲惫,眼神有些迷茫,正是几日不见的相里云柘,见我清醒了过来,相里云柘倒是一怔,随即向我伸出右手。
我一惊,向床内移了移,避开他的手,狐疑的看着他,这厮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他见我避开,倒也没有不悦,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流光异彩的眼眸在月色下不辨颜色,突地伸手将我打横抱起,我这回真是吓呆了,挣扎道:“相里云柘,你干嘛?放我下去!”
相里云柘双手抱的很紧,我一时挣脱不开,正想怒骂,相里云柘冷声道:“你若不想把所有丫鬟都给召来,就安静点!”
我一怔,倒也不敢太过挣扎了,相里云柘抱我上了二楼,踢开房门,进了里间,一把把我扔到床上,我刚要起身,却被他长臂一伸捞回了床内,和他并排倒下,我大怒:“相里云柘,放我下去!”
却听他‘哧’地一笑,“你怎么只会这句?我不是已经放你下来了?”
我一窘,动身挣扎着爬起来,却被相里云柘一拉,人已埋进了他怀里,我推搡着,相里云柘忙道:“别动,明天母亲会派丫鬟姑姑过来伺候你我净身更衣,你不会想让母亲知道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吧?”
我猛地推开他,向内一个翻身,背对着他,冷声道:“关我什么事?”却也没再起身。
一阵死寂的沉默,许久才听相里云柘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关不关你的事并不重要,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说,明天的事须得慎之又慎,只要你听我安排,我定能护你周全!”
我皱眉不语,回身看向相里云柘,他的眼眸被月色镀上一层迷离的流光,配上微微肃静的脸庞,却显得格外的坚定,让人忍不住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