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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寻份差事饱私囊 ...

  •   馥香堂辰时开门,巨大的桃花芯木门被冷杉刚拉开一条小缝,那蓝乎乎的东西“嗖”的又窜了进来,如何进来的?迈哪只脚?怎的跑到自己身后?冷杉自问三不知,霎时戒心大起,手指已然摸到腰间的皂色绣囊上去。

      堂里的伙计花女正收拾着准备开店,不设防硬生生的闯进个人来。虽说馥香堂生意红火来客颇多,但如此急于进店一观的着实少见。

      落雨那日人杂,少年进来了,伙计花女也多没理睬,今日不同,店里人少,看的又真切。见了冷杉的反应,一众人均戒心防备,面上却不动声色。

      阿蓝扭着脑袋,目光寻来寻去,忽的眼前一亮,直奔芍药而来。春兰看着紧张,心道“难不成要对小姐不利?”,想着便从灯笼袖口里抖出来个金色绣囊,比皂色绣囊小些,花纹浅淡,布料光滑。

      气氛有些紧张,所有人都摆出了随时开打的姿势。芍药也不知这是何意,大家都如此防着,她也觉得喉咙干燥。不自觉间秀眉微皱,阿蓝越走越近,她往后退了两步,手背过去,也抖了绣囊出来。绣囊落手,目光刹时温柔尽褪,凌厉之感丝毫不弱于冷杉。

      阿蓝见芍药往后退了,如此情形这般眼熟,就像在景谷时,凡长腿的见了他就跑一样。他不懂为何昨日还笑脸相迎,今日见面就这般针尖对麦芒。遂停下步子,不再往前,心中失望尽数溢满双眸。

      但礼还是要回的,便单伸手摸到自己的前襟里。

      冷杉不知阿蓝是何意,手上一转,抽了绣囊里的针出来,针尖锋利,寒光微闪。春兰更是直接抽了两根,藏于指缝。心道——只要他再往前一步,直接叉穿他的脑袋。

      可阿蓝顿了步子后,从前襟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把鬼兰。

      鬼兰也叫幽灵兰,样子苍白优雅飘逸,鬼兰花瓣与寻常花瓣不同,底部像长纱少女的衣裙。鬼兰一株花朵甚少,极为珍惜,多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也就因为景谷实在是灵气充足,才会养出那么大一批鬼兰,还长在平地上。

      馥香堂中有鬼兰,可一株开花也就一两朵,这么密集的一捧,实在是不好寻,眼下也不是鬼兰盛开的时节。这花样子独特,价格高昂,馥香堂中也只有两株而已。

      阿蓝淡漠的眸子里掺杂了很多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一束鬼兰,自然明白大家对他有敌意。

      原来自己这种毒物,在哪都是一样的结果。

      “阿蓝无他意,谢谢姐姐的帕子。”

      众人皆是一惊,眼见着阿蓝扭过头去,面冲大门,找了离门最近的桌子,把束的整整齐齐的鬼兰放在桌上。

      花朵里还滴出些许晨露,晶亮亮的,滑到桌上,不知怎的竟像惹哭了哪位少女。如此新鲜的露水,跑来时抱在怀里少不得护着吧。

      芍药见状,带先收起了绣囊,看着这一捧洁白飘逸的鬼兰被放在冰冷的桌上,心中升起丝丝愧疚来。

      阿蓝一只脚已经踏到了门槛外。

      “阿蓝!”

      那唤声急切,阿蓝听了,另一只脚也迈到店外,整个人已然出了店门,只站在门口扭头看着芍药。芍药却跑出了店,拽了阿蓝回来,阿蓝这下不明白是何意了,一双碧翠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芍药弯下腰,尽量与阿蓝平视。

      “你叫阿蓝吧?方才…姐姐不是有意的,竟要那样盯着你,可吓坏了?”

      不知怎的,阿蓝听了这话,心里出现了些从未有过的感觉,似是酸楚。阿蓝低了头,一只手被芍药拽在掌心中,温热又柔软的感觉从手上传到心里,他摇了摇脑袋,暗道这感觉奇怪。

      春兰见状也不好意思的走过来,看见低着头的阿蓝,小脸圆润晶莹,睫毛像蝶翼一样呼哒着,似是蝴蝶爬到了人心尖尖上,挠人心痒,只想抱到怀里蹂躏一番。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就算是修士也不都是坏人,如此一个孩子,也不晓得自己怎会戒备至此。

      有古怪也不见得是坏人,春兰没出息的想。一琢磨到周主儿交代的事,刚要开口询问阿蓝可还想去沁园。从身后便突然撞过来一男子,撞的春兰转了三个圈,好一阵眩晕,春兰站定后凝神一看——瞅着银杏那个不要脸的早把阿蓝拐到自己身边去了。

      这厮抱着人家又捏又揉又掐脸,还凑着自己的脸上去蹭,好好的一张脸给人家蹭的通红,还边蹭边喊。

      “好软!好软!!”

      似是蹭够了,银杏掰着阿蓝的胳膊一正色,叹道:“昨儿个听你们说个孩童,就是他啊?生的果然俏的很,俏的很——啊!松开,春兰!你抓我发髻作甚!”

      “来者是客,你如此待客,需得我学与李内务去!”
      “别别别!春兰姐姐,我错了,这就放开!这就放!”

      刚一开店就如此热闹,虽说银杏闹腾,皮得很,但开店之后大家还是很稳重的,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个时辰开店算不上早,门外早就停了一堆老客,谁都未进,只在门口看戏。冷杉算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赶紧咳嗽两声提醒大家,现在店门是开着的。众人一回过味来,脸上一个塞一个的红,往门口一望。

      都在看耍猴呢。

      传闻馥香堂严肃高雅,花女笑不露齿,伙计严禁认真,今儿…算是破例了吧?

      店内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春兰叫了李内务来,领着阿蓝去找周主儿,有李内务在,春兰大可放心些,遂领上了楼,就与李内务辞了,做事去。

      李内务头一次见阿蓝,先是仔细看了一番,暗叹“真俊”,别的也不说什么。李献身量高,腿长走路快,阿蓝只得在后面小跑的跟。

      周不解也没成想这么容易就收上伙计来了,问他父母何在,阿蓝道。

      “已死多年。”

      看不出一丝伤情,周不解又问——家住何方?

      阿蓝几乎张口就把“景谷”说出来,可听那银雀所言,景谷的事,他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说的好,遂思索一番,道:“无家可归。”

      “流浪至此?”
      “不记得了,生了一场病。”

      当真一问三不知啊,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李献见周不解把那菘蓝发带又收回了盒里,心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馥香堂中,花簪和发带的持有者有权知道馥香堂中的任何事,而没有发带和花簪的花女伙计,就只是普通的打工小二,与街上叫卖之人无异。

      周不解是信不过他的,但伙计正缺,既然无父无母亦无家可归,留在馥香堂也好。总捡来些家破人亡的孩童培养,他也确实倦了,而且哪里有那么多家破人亡的人捡来给他?

      早些时候,文城破败萧条,周边城池还能寻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现如今这种心腹是越来越少了。

      周不解还是笑着,从另一个锦盒里抽出一条素纹无花的蓝色发带,与他身上的蓝衣颜色相仿。

      “明日你的衣物就可赶制出来,届时换上。极少有人穿宝蓝色如此好看,那衣物也是宝蓝色的,你应会喜欢。”

      阿蓝接过发带,触感丝滑,做工极佳,捧在手里似有光芒流转。阿蓝问:“送与我了?”

      周不解道:“送与你了。”

      这也算礼吗,是不是也得回礼?眼前这个人,又会喜欢什么呢?

      阿蓝在整个堂中年龄最小,本来伙计要做些搬运的工作。纵使阿蓝腿脚再利落,这等活儿也决计不能让他来,遂多是跟着花女去碎些香料,摘些花瓣,晒些东西。芍药春兰她们一见发带无花,也不多问,自然知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阿蓝不懂这些规矩,每日只是勤勤恳恳的接活儿做,过得倒也比谷中有趣多了。

      如果什么都未曾有过,的确是容易满足的。

      不过阿蓝这孩子,对鲜花的挑选竟眼睛毒辣至此,龙葵说到底在这也是老人了,馥香堂建了七年,她也在这待了七年,今正桃李年华,对这些娇惯东西看出多少经验。阿蓝来这未过十天,从远方运来的一批鸢尾花,瞧着色泽上乘,可是与李内务讲了不少时间的价。阿蓝本是要去择花的,路过时候看了那货一眼,只一眼,便道。

      “这鸢尾是浸了药的,眼下挺实,到今日晌午便会枯死小半。”

      李内务听了随手拿起一株,细寻也未发现任何问题。阿蓝抱着花筐走过来,一手抓随意一棵,道:“气味可寻些香料掩盖,但色泽还是有差。剪断处隐隐发黄,泡过药的花也比正开的花颜色略深,反倒看着色泽上乘。实则并非珍品,真假混卖,原价买你的都是你们占便宜。这等废料,如何制香?”

      废料切进去,怕是整个香囊都要毁。鸢尾不贵,但麝香乳香等材料,尤其好的,价格昂贵,一两便要不少银子,混在一起,那些贵料是挑不出来的。馥香堂又绝不出次品,所以只能调价。最终这份冤屈,自然要落在花银子的人身上。

      周不解听说此事后,就不让阿蓝去香堂跑腿了。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阿蓝的休息间也搬到了与周不解一层的二楼,方便阿蓝报告与哪家合作是上选。如此李内务的活儿当真轻松不少,那日傍晚归来,李内务破天荒的给阿蓝买了糖饼吃。

      自那以后阿蓝对甜食的喜爱一发不可收拾,芍药,春兰,扶桑,龙葵宠他,得空就去给阿蓝买些零嘴。银杏木荷他们,散堂后就拽着阿蓝去夜集上玩闹。这一身与众不同的蓝衣,倒像是吉祥物的标志了。

      又未过十日,再次运来的鲜花虽品质极佳,但价格也高昂的很,那货商说什么也不肯降价,阿蓝拿起一株,眼上不易察觉的闪过一道光,暗叹“好货!”。

      可面上眉头一皱,与那商贩说:“此花用铁器剪,为了好看还修去枝叶,你可知我家做的是香堂生意,你如此滥用铁器处理,我家香囊可还要得?花朵娇贵,一路舟车劳顿,离得又远,断断不能快马加鞭,这铁锈气味怕是已经吸入了花中吧?”

      阿蓝说着,看那商贩欲要辩解,慢悠悠把花朵往鼻前一送,轻轻嗅起,而后赶紧拿远,似乎极为嫌弃。

      “我收回刚刚的话,这位伯伯,您还是拿回去您的花吧,这花做不得香囊了,我们的其他香料也贵的很,哎…可惜可惜,就差这一味了。”

      商贩赶紧趴在花前闻来闻去,除了花香,别的当真什么也没闻到。阿蓝见他有发作的趋势,道:“我没这鼻子,来不了馥香堂。”

      眼前少年的确与普通伙计穿着不同,宝蓝色劲装穿在这少年身上似乎隐隐发光,年龄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孩童。这花的确是用铁器处理的,丝毫不差,常人看不出,难道这少年真的有这等神通?

      就算不卖,花也运不回去,半路再颠簸就颠簸散了。商贩一咬牙,道:“那就按普通的市价走…”
      “不,再降一半。不肯就算了,大老远来一趟,还赔了路费进去,您心里不膈应吗?”

      商贩灰头土脸的走了。

      李献与周不解在二层阁楼上看的真切,阿蓝是不是个市侩孩子他自然清楚,这才二十天过去,眼前的阿蓝都不像阿蓝了。

      “你带出来的好苗子?”

      “那是自然,比李内务学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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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寻份差事饱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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