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24、第 24 章

　　“那是在我和你现在一样、念大学的时候——”
　　九月份开学前夕，孟晓昼坐火车去学校报道的路上——
　　外面艳阳高照，车内闷热难挡，但因为前一晚为了先送妹妹入学而熬了整晚通宵的孟晓昼，在刚一坐上位置时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砰！
　　结果他刚闭上眼没多久，一只重物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啊，对不起！”
　　一道惊慌的女声响起，孟晓昼睁开眼，看到是一名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的女孩，此时正带着一脸抱歉与不安的表情在看着他——
　　车厢里人流涌动，很快就有人又从她身后撞上了正拖着箱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站在通道上不小心挡住了别人的去路，她又不断向从她身后经过的人们道歉着——
　　“来，把箱子给我，我帮你放上去。”孟晓昼及时伸出了援手。
　　女孩像获救了一般，连连向他道谢着，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做了什么值得她这样道谢的事。
　　他放好箱子，和女孩点了点头、就又管自己坐回原位，并很快陷入了梦乡，至于那个女孩，直到下车，他也没再去关注过。
　　“倒不是我眼高于顶，也不是那女孩长得不够漂亮，而是那时候，我实在是太困了……”孟晓昼轻轻笑道。
　　桌上的玻璃杯发出一阵冰块碎裂的声音。
　　窗外浮云流动。
　　树枝轻轻摇晃着，在透明的窗玻璃上留下淡淡的灰影。
　　顾云雀拄着腮认真地听着——
　　“后来呢？你俩重遇了吗？是怎么样又遇上的？”她好奇地追问着。
　　孟晓昼沉思着——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美好的微笑。
　　“后来，我们在学校里又遇到了，想不到吧？我们竟然念同一所学校，只是不同系，但却又很巧地进了同一个社团……在我们第一次社团活动时，她就向我频频地投来了注视的目光，而一心只关注工作的我却对此毫无察觉……之后，我们成为搭档、在一起为社团做了不少出风头的事，哈哈，想当初，我也是一枚意气风发的少年啊……呵呵……”
　　顾云雀越听越神往——
　　她极力想在脑中描绘出孟晓昼当年在读大学时的英姿，那究竟会是怎样一种画面呢？
　　“因为配合默契，不久，社团里开始有人传闻我和她是一对，我因为怕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当下极力否认，没想到有一天，她主动找到了我——
　　“孟晓昼，你讨厌我吗？”
　　她俯身到我的课桌前，用一副严肃有余生气不足的表情看着我。
　　我眨巴着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眼睛，像湖水般清澈见底，她乌黑的头发，在从窗外吹进来的一阵微风中轻轻飘拂——
　　时值盛夏。
　　室外蝉鸣阵阵，听得人心浮气燥。
　　“喂，快回答我啊，你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然后很快就像是要安慰她一般地又补了一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去警告他！”
　　看到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她忽然就笑了。
　　她拿手背轻轻地挡住嘴，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可是，却依旧那么美——像灿烂的花朵般，她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身上富饶的花瓣……
　　她笑完后，又嗔怒似地瞪了他一眼：
　　“孟晓昼，你该不会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吧？”
　　彼时——
　　教室里空无一人。
　　成排的座椅，安静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四周没有任何杂音，只有空调的风，在他们的头顶处低调地嘶嘶吹着。
　　背后有一滴汗无声地滑了下来……
　　“啊？”
　　隔了好半晌后，孟晓昼才呆呆地回了一句。
　　依旧还是没想起来啊——
　　女孩越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笨蛋！难道我有长得那么让人记不住吗！！”
　　之后，女孩才告诉他，她就是之前在火车上得到了他的帮助的女孩。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是看我长得漂亮才主动帮我放箱子的呢！”她半开玩笑似地说着。
　　孟晓昼一脸尴尬地挠着脑袋——
　　哎，这话，可真叫人没法儿接呀！他在心里喃喃地说……

　　“然后呢然后呢！快接着往下说呀！”顾云雀越听越急不可待了！
　　孟晓昼咳了两声、摇摇头——
　　“你别急嘛，说得我都口渴了——”
　　“那喝水！赶紧喝口水再接着往下说！”顾云雀迅速把水杯递了过来——
　　孟晓昼叹了口气，在快速地喝完一口水后，他又继续说了起来……

　　他向女孩道了歉。
　　“虽说本意是不想让大家误会你，但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个机会，当面向大家澄清咱俩的关系……”
　　女孩却微笑地低下了头——
　　“那倒没必要，其实……说不定那些传闻，是由我而起的……”
　　“由你而起？”
　　“嗯……”
　　女孩的头越发地低了下去，长长的头发挂到了胸前，因此露出了纤细的后颈，颈上的皮肤被浅浅的阳光照着，显得又白又嫩，像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样，明明是夏天，却让人感到了无限的凉意。
　　“因为，一开始有人问我对你是不是有感觉时……我……回答了是……”
　　孟晓昼惊呆了。
　　他的目光自此再也难以从女孩的身上撤离——
　　“我承认了，我对你有好感，或许正因如此，那些传闻才会开始到处传播的吧，虽然也有想过，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可是后来，却又逐渐放弃去跟别人解释，因为，心里总在期待，说不定你会因为那些传闻，开始留意到我，开始对我的感情有所回应，哪知道——”
　　他却像个笨蛋一样，急于撇清——
　　“真是太对不起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伤害了一个女孩子纯真的感情，孟晓昼感到万分羞愧。
　　然后女孩开始正式地向他告白，问他对她有什么看法，问他俩是不是有机会可以交往。
　　说实话，他有些手足无措，倒不是他不喜欢这个女孩，实际上女孩的长相，一直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是，一想到自身的出身背景，想起那些背负在身上的罪恶苦难，他又忍不住开始犹豫——
　　于是他问女孩：
　　“既然你说喜欢我，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
　　他希望能从女孩身上获得一些可以更确定的信息，不单单是喜欢，实际上他更在意的是、她有没有可能讨厌什么。
　　说他是现实主义也好，利己主义也罢，不想开始一段注定失败的感情，原因是他不像别人那样，有可以任意挥霍的人生，总而言之，他不是那种会任性冲动的人，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是一样的态度。
　　说到这儿，孟晓昼忽然沉默了……
　　顾云雀奇怪地望向他：
　　“怎么不说了？关键时刻，你怎么能打住呢？”她端起水杯递给他，“是不是又口渴了？那再喝口水吧——”
　　孟晓昼轻轻推开了她的手，然后他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像十分疲惫似地拿手揉了揉额头——
　　窗外，一大片乌云正无声地笼罩了过来——
　　吃完午饭的大部分客人都走了，服务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收拾着餐桌。
　　门口处的风铃发出了一阵细不可闻的叮铃声——
　　“对不起，我上下洗手间。”忽然，孟晓昼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顾云雀吃惊地望了眼他的背影，接着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盘子——
　　上面还剩下一大堆刚刚顾云雀夹给他的菜都没有吃掉。
　　顾云雀百无聊赖似的、把脸趴在了冰凉的桌上。
　　孟晓昼的初恋。
　　孟晓昼的女朋友。
　　一个皮肤雪白、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
　　一定很漂亮吧。
　　一定很可爱吧。
　　一定……
　　一定……
　　被他深深地喜爱着和宠爱着吧？
　　咦？怎么回事？为什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虽然谈不上痛，可就是有点不舒服，尽管又说不上是哪种不舒服……
　　明明一直追着要打听这个故事的人是自己，可是突然间，又有点害怕听接下来的故事……
　　他们是否顺利交往？
　　他们交往了多久？
　　他们在一起时快乐吗？幸福吗？两人都做过些什么呢？
　　试着想象了一下孟晓昼在另一个女孩面前开怀大笑的样子，顾云雀忽然感到一阵心如刀割——
　　之后，她又瞬间意识到，这心如刀割的感觉，名字好像叫——
　　嫉妒。

　　孟晓昼在卫生间里哇哇地呕吐着。
　　胃部绞痛，但并不是因为食物的关系，而是——
　　过去的记忆，正在拿刀子绞杀着他——
　　他抬起头，望向洗手池上方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旧日的记忆，再次悠悠浮现——
　　“晓昼，对不起……”
　　女孩站在他面前哭泣着……
　　而他，明明也想跟她一起哭来着，却，哭不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的哟，只要你，觉得那样做是对的、是能让自己幸福的，那就去做吧，我不要紧，请你不用在意我。”
　　镜中女孩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
　　他看到洗手池里仍残留着一点点红色的血迹，他打开水龙头冲掉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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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