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23、第 23 章

　　“我也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嫌我烦的……”孟晓昼收回手，然后继续说着，“但是，做为一个长辈，又是你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对不起，我又自说自话了，但，我确实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义务，要提醒你，凡事要先想着保护自己，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求学，已经很辛苦，想提早接触社会，这没问题，但也要量力而为，在学习加强人际交往能力的同时，也不能忘记要时刻保持警惕，毕竟这个社会上，并不全是好人，坏人也没有把坏人二字刻在自己脑门上让你一眼看清，总之，我希望你以后能谨言慎行，不要轻易相信人，更不能像这次这样随便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幸运之神，不会永远只眷顾一个人，你要自己当心。”
　　从来没听他一口气跟她说过这么多话，要是以往，顾云雀早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或是直接走开了，可是这回，她竟然一直老老实实地听着——
　　大概因为她表现得太乖巧了，猛然回神的孟晓昼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罗嗦了，菜快凉了，你赶紧吃吧！”
　　“嗯，你也赶紧吃。”
　　什么情况？居然还是没发飚？这孩子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孟晓昼抖抖索索地赶紧又拿起水杯准备喝水，这时，又发生了一个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状况——
　　“这个鱼味道不错，挺新鲜的……”
　　说着，顾云雀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他的碗里——
　　噗——
　　孟晓昼瞬间被水呛到，接着没命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啪！
　　顾云雀把筷子一放，跳起身冲到他身后——
　　“喂，你没事吧？”
　　她拿手用力地拍起他的背来——
　　孟晓昼咳得泪流满面，最后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他带着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转头对顾云雀说：
　　“小雀妹妹，你不生我的气啦？啊，太好了，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会被你嫌烦被你讨厌，看来是我多心了，对不起啊，小雀……”
　　他微笑着，尽管脸色是苍白的，在说完上面这句话后，他又转回头轻轻地咳嗽着，他微微耸起的肩膀，使他的后背看上去不再像往常那样厚实有力、而显得单薄清瘦了许多——
　　他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个老问题，再次浮上心头——明明他可以不用管她的，将她弃之不顾、任由她自生自灭，反正他们本来就是毫无关系的人——
　　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她，甚至不求任何回报。
　　难道是他心中的爱太多了没处洒么？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并且十分好奇起来——
　　“我说——”
　　她坐回原位，一边拿起筷子——
　　“嗯？”
　　他侧着身、正往电脑上打字——
　　“你有喜欢的人吗？”
　　咯嗒嗒嗒——
　　孟晓昼手指一滑，瞬间按出了十几个相同的键，然后他赶紧又给退回删除了。
　　“你说什么？”
　　“喜欢的人。女朋友什么的，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不会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吧？”
　　孟晓昼仰面大笑，然后他抱起双臂一脸神气活现地说：
　　“不要把你哥哥说成是没人要的中年丑男好不好？”
　　“那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啊？”
　　“没有吧？不然哪会有那么多闲功夫来管我？”
　　孟晓昼的嘴角抖了一抖——
　　“你这孩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我是在关心你。”
　　“关心？”
　　“唔，好吧，其实是还有点生气——”
　　“生气？”
　　顾云雀一手拄着腮看着窗外、一手拿筷子在自己碗里戳戳戳，她微微嘟着嘴说：“我的事，你知道那么多，可你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窗外艳阳高照，天空白得像广阔的雪地一样，一片云朵也看不见。
　　在一段漫长的静寂后，孟晓昼轻笑了一声——
　　“因为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所以小雀没必要知道……”
　　顾云雀怔怔回头——
　　那是她第一次在孟晓昼的脸上看到了苦涩的表情，那一瞬间，仿佛早已生锈的心弦又被谁温柔地拨动了一般，顾云雀的整颗心都为之激荡了起来——

　　十二岁那年，孟晓昼的父母在家里遇害了。
　　剩下一个六岁的妹妹，与他相依为命。
　　之后被接到叔叔家寄人篱下，但好在叔叔和婶婶都不是坏人，并没有一般故事里的虐待情节——
　　但也不可能再有和普通人一样幸福的童年。
　　“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妹妹一直很粘我，每天都会急切地盼望我早点回家去，而我也总是尽心尽力地陪伴她、想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嗯，出事之后，妹妹变得比以前更爱哭了，叔叔和婶婶都拿她没办法，只有我回去后，她才会停止哭泣，我回想以前爸爸在家时都是怎么逗她开心的，然后如法炮制，小的时候，我和妹妹还有爸爸三人总是在院子里玩各种追逐游戏，我们每次都笑得很开心，就连妹妹的尖叫声里也充满了欢喜，妈妈则在一旁一边晾衣服一边看着我们玩，她的脸上永远挂着温柔而甜美的笑容，对此，我十分怀念，甚至在她离开后，我也总是会忍不住地在与她长相相似的妹妹脸上寻找着相同的笑意，但是，妹妹很快就长大了，她的叛逆期来得比任何人都早，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每天打听我的行踪、我一不在家她就各种哭闹、我一回家她就抱着我粘着我连我去厕所她也要搬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着……她主动跟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果是我有问题问她、她必定也只会用很凶的语气回答我，就像我对她的关心根本只是在给她制造麻烦而已，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事我又把她惹火了，她干脆长达一个月都不跟我讲话，还每天关在房间里听摇滚乐，明明以前只喜欢听古典乐的，而且那段时间，她还私自放弃了她打小最喜欢也最擅长的舞蹈——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妹妹是舞蹈演员？嗯，从幼儿园起，她就已经显露了这方面的天赋，爸爸妈妈也一直鼓励和支持她往这条路上走，虽然中间的确因为叛逆期而蹉跎了一阵子，但真正差点断送这条路的，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这件事，虽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至今只要一回想起来，都还是会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那天，我原本跟妹妹约好要一起吃午饭的，结果中间开会时拖了一点时间，当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楼时，刚好看到妹妹正在马路对面等着我，我当时只顾着要向她道歉说我来晚了，正扬起手叫她的名字时，她看见我，然后笑起来，然后她跑向我，然后一辆大卡车就撞上了她——
　　“有句话是那么讲的对不对？明天和意外，不知道会是哪一个先来。尽管小时候已经遭遇过了父母被害那样可怕的事，成人之后，我却还是没怎么把‘意外’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能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和妹妹都会受到父母的保护，因为他们的悲惨遭遇而令我们这对侥幸活下来的子女从此会过得比任何人更顺利，结果，我妹妹却因为我的缘故，差点也没了命，打那之后起，我就经常怀疑，我一定是颗灾星吧，是我给家人带来了不幸，所以才令他们频遭厄运……
　　“我妹妹在那之后，腿坏了，再也不能跳舞了，因为我，她提前结束了舞蹈家的生涯，该怎么说呢，我当时真恨不得把我自己的腿切下来给她安上，但那会变得很滑稽吧，妹妹说，我可不想带着哥哥那样一条笨重得像根木桩似的腿在舞台上跳舞，那绝对会被人笑死的！躺在病床上、高高地悬挂着那条打了石膏后一动也不能动的腿，明明内心很悲伤的妹妹，却对着我绽放了和妈妈一模一样的甜美而温柔的笑容，我就在想，到底我这辈子还能做成什么事呢？连自己的妹妹都没办法保护好的话，那我还算是什么人呢？
　　“啊，你刚刚，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对吧？真抱歉，我却一直在跟你说我妹妹的事，那是因为，在你身上，我总能看见我过去的那个妹妹的身影，你俩同样爱跟我顶嘴，同样不把我放在眼里，那种冷漠而骄傲的态度，还真是令我怀念呐，哈哈——
　　“好，说回原先的话题，是的，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呢？就算没谈过，心动什么的，也不可能没有过，我虽然算不上顶级美男子，但也不是那种人见人恶的丑男吧？说句让人害臊的话，打从小学起，就有女孩子给我写过情书哦，用的是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一张纸头，拿铅笔、和斗大的字体，写上：孟晓昼，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之类的……哈哈，但我从没动过那样的心思，学生嘛，当然是学习要紧，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妹妹整天要我陪，我哪有那个闲功夫——嗯？你问初恋吗？啊，初恋……嗯，那当然有过，只不过，那同样是一件听了让人并不会觉得开心的事——什么，一定要讲？那好吧，让我想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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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改个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