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敏蒙古二三事儿》景咸

57、光风霁月

　　无忌一路疾步跑着，直冲家门而去。手上的伞迎着风差点刮断了去，可瓢泼大雨中他撑着着伞还是湿了周身。最后不管不顾的将伞收了去，抓在手中，继续迈开长腿奔跑......

　　张宅外，孙婆婆晚间都会将门檐下的灯笼点上，依她所言，老人们说这样有灯火有人气，可佑人平安，祈着和乐安康。

　　敏敏自然给他留了门的，他们其实也不过前后脚回来。他本立了规矩，夜里头不许她一个人出门的，自己总是放心不下。

　　无忌进了檐下，着手将伞上的水一甩，执着便进去了。那伞骨已断了，被他捏在掌中却也看不大出来。

　　他将伞搞坏了，还希望敏敏不要发现了才好......

　　无忌回家之后便径直往后院去，穿过竹间青石小道，雨滴拍打枝叶，这叮咚静谧之感于他可不多见。他这无甚文采的人，只知满口满眼的敏敏，这回倒是忽的来了灵泉，竟觉得此时也似那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任他雨骤风狂，在他们这边也不足以改变什么，心之外物，何尝堪为一祸。

　　也是往后之日，不怕那一蓑烟雨，但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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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里，孙婆婆边轻轻摇着怀里头的小璟一，哄着入睡，一边同奶娘的话着家常。这门突然之间从外头推开了。

　　无忌喘着气进来里头，一身外衫连着鞋袜全湿了个遍，一双脚踏进了，印在地上都是水痕。

　　孙婆婆被吓着了，哄着小璟一的手半僵住，本想出声骂他几句，但瞧着无忌那一身的水，也便忍了下去。

　　无忌也不管，便走进去找人。

　　孙婆婆一记白眼冲着无忌的背影而去，气道：“这两夫妻啊，全是一个样子！湿漉漉的回来，真当身子是铁打的了......”

　　无忌今日晚归，这瓢泼大雨，还引得敏敏大半夜的出门去。孙婆婆可不知无忌是何原由晚了近一个时辰回来，当真被这丫头小子气着了。方才那丫头回时面色不大好，吓了她一跳！

　　无忌找了一圈也未寻到，却听着身后孙婆婆幽怨之声：“丫头去沐浴了，在净室呢，你在这儿寻她是寻不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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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净室之前，无忌先去了府中的小药房，想着先将敏敏今日的药煎上。

　　这药房平日里也有他与孙婆婆用着，盛石埋头在医馆之中，也不着家，便不常用。今朝小药房中的烛火却是大亮，正疑心着，便瞧见了宋褚故这小子。

　　无忌嘴角一弯，心想：“原是阿故这小子回来了，他这师父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宋褚故这边正鼓捣着那两个棕漆木箱，愁得挠头。这药材珍贵，稍有不慎便一腔心血付诸东流了，可马虎不得。

　　再见到无忌，便跟瞧见了救星一般，“师父！您可终于回了。”

　　无忌点头，问道：“刚回。你是何时到的，可见着你师娘了？”

　　他这师父可真是三句话不离师娘啊，宋褚故心下忍俊不禁，面上也不显，“晚饭前便到了，师娘带我去瞧了屋子，带了些东西来，徒儿愚笨不知怎么用它，正愁着呢。”

　　无忌顺势蹲下身，预备着查看一番。那其中一个棕漆木箱一打开，一股子半似栀子花香的气味儿四散开来。无忌大眼直直得盯着那东西，恍然道：“这，这是天山雪芝？”

　　宋褚故见着箱子打开，终是松了一口气，“正是天山的百年雪芝。”

　　这两处箱子之中大大小小的雪芝，竟有十几株之多！

　　无忌的开怀眉眼之中根本藏不住。开心过后，恍然大悟般退后几步。他身上全是湿漉漉的，不可靠近这些个宝贝药材，还是退开为妙。吩咐着宋褚故将箱子快快合上，后又在外头放了许多棉花合着绢布包着，送进了那处黄桐木箱柜中存放，完完全全的隔开水汽。

　　宋褚故在一旁，瞧着无忌做完这一切，激动地手都在抖......

　　“阿故啊，多谢你。”无忌起身便对着宋褚故行了一礼。有了这药材，敏敏的肺部之症大有痊愈的可能，不管来日寿元如何，敏敏的日子能否多些，好歹能减去了她咳喘之症的痛楚。他真该多谢阿故，这十几株雪芝来之不易，当世无价。

　　“师父不必谢我，师娘的病症也是因我而发，徒儿心之有愧。这是应该的。”宋褚故眼神诚挚，轻言道。

　　无忌瞳色乌黑，紧盯着宋褚故微低垂的脑袋：他的发髻也是散了不少，几缕的发上也还滴着水，丝毫不似那日浪荡无礼的官家公子了。倒也像是从外头刚回来不久的样子。他有那么一瞬明白了，敏敏为何在千万人中选了阿故，将大好前程摆在他面前。

　　阿故这外冷内热的性子，与敏敏很是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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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衣衫未换，过得久些就湿湿的黏在一块，贴着皮肤闷得人难受。她又一向爱干净，是以敏敏刚回来时，觉着身上脚上湿漉漉的，难受的很。

　　回来时被孙婆婆抓了包，惹了她一顿唠叨。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

　　敏敏也是理亏，想想是不该半夜出门，更不该在这大雨涟涟雷声轰轰的晚上。抿着嘴，低埋了头也不做声，任这孙婆婆唠叨了一阵。孙婆婆嘴上说着：“越发的没样子了，外头下这样大的雨出去作甚！看这淋的！到时候咳起来你看我管不管你！”

　　狠话说了没几句，看着这丫头低眉顺目的，却是心疼的不行。孙婆婆嘴一撇，下一句便是：“热水烧好了，衣裳也放进去了。快给我去净室沐浴去！”

　　“您别生气~，不次不会了。”

　　孙婆婆一个暴跳，骂道：“还有下次！？”

　　面前的人儿狡黠一笑，抬眸一挑眉梢，眼珠子机灵着转了几圈，提起湿漉漉的裙角朝净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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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忌将药煎上，再去的净室。

　　敏敏已洗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衣衫，一件鹅黄色的绣枝纹外衫，配了珍珠色的里衣。

　　无忌一走近鼻子就嗅到了她的甜味儿夹着那阵皂角清香，立马就想扑上前去，将她抱住。可这手臂抬到一半，他又停下了！

　　无忌听着敏敏小声冲着他说，“臭~。”

　　“......” 好吧，他身上夹着雨水湿透的衣衫闷了好久，好似是散着一股子酸味。

　　“敏敏你等等我，我去沐浴，一会就好。”无忌急着说道。

　　她的脚步稍稍后退了些，笑得明媚非常，“我回房中等你。”

　　敏敏那笑又甜有娇，看着他心中发痒，周身燥热起来......

　　......

　　与往日不同，已是亥时了，张宅才慢慢安静下来。

　　无忌拥了敏敏在床头靠着，轻轻抚着她柔柔的长发。他不久之前才细细得替她将一头的湿发擦干，哄着她将药喝了。

　　“今日是不是又咳了。”无忌对着她一向轻声细语的，今日也是一样。

　　怀中的娇人儿猜想，他来时是问了阿故，才会提起的吧。她也不再扭捏，乖乖承认：“有一点儿，不过不是很疼。”

　　她后半句话分明是假的。这样的症候，每次咳时胸口震痛，她的脸色都不大好。

　　灭了烛火，她便喜欢小鸟依依的窝在他怀里，说些悄悄话。说说孩子这一日有了什么变化，做了什么新奇的事儿，同孙婆婆一起学了什么新东西......

　　无忌很是喜欢抱她在怀里，听她这么闲话家常的。今日也是一样，却不料，敏敏幽怨着开口问他：“无忌啊，我赠你的金盒子呢？你那日答应了我要重新镶好的，扔哪了？”

　　霎时之间，无忌浑身僵住，心跳登时加快，连着喉中都觉得干涩，不由的想咽口水。

　　医馆中的话，敏敏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怎么别的不听，单单记着这句了！

　　无忌开口就支支吾吾半天，“我，我将它，在灵蛇岛，我......”

　　“嗯？~”

　　没法子了，也只能如实交代，“我那时误会了你，揣着那盒子也觉得碍眼，又舍不得扔掉，就偷偷找了一处地方藏了。怎知芷若一直跟着我，也偷偷将盒子拿了去，还告诉了义父......义父当时认定了你是凶手，逼着我将那盒子扔进海中，表明与你一刀两段。”

　　他没了法子，只得弃了那金盒子。其实之后他连夜下海找过，虽用心去记了扔出去的位置，也如刻舟求剑一般，再难寻到了。他不想让敏敏知道了伤心难过，就瞒了下来。

　　“傻无忌......”敏敏的头在他胸口埋得更深了，喃喃自语。

　　夜里头，她瞧不清无忌的脸，两人相拥着良久无言。她再抬头时心绪翻涌，失了平时的敛着的屏障，送了自己的软唇上去吻他。

　　他多好啊，细密又藏着的心思，哪一道不是因着太过爱她。

　　外头大雨连绵，月色不再。浮沉中，她面色娇红，软语幽幽，喘着粗气问他，“无忌......我们，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在一块儿好不好？~”

　　无忌心跳更快了几分，立刻回道：“好！”

　　娘亲曾对他说过，世间越是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他一直记在心头。初见时怀里的贼丫头不知耍骗了自己多少次，可他就是甘心给她骗，骗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甘心。

　　他爱着，便是许了这永生永世也是甘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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