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眠时》许或苍而

34、第 34 章

　　新年去走访亲戚，无意中听家中一个长辈抱怨，说正在上高中的女儿一个月花一千多块钱生活费，尽买些零食吃去了。

　　韩苏末的爸爸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儿子还好，一个月也就六百多吧。”

　　韩苏末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她上大学，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按月给她打生活费。只有韩苏末主动提起，妈妈才会转钱过来，发一个微信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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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齿矫正的费用，除了医生提到的，后面还有一些是另外交的。那段时间，韩苏末的支付宝和微信加起来只有四百多块钱。

　　不巧的是，没多久生了场病，医药费就四百多，只能用其中一种付款方式一次付清。她给外省的表姐打了电话，才把款付清。

　　那段时间，她有一个月没有吃晚饭。

　　美名其曰，是减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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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回家，韩苏末只要瘦了一点，妈妈就会很高兴。弟弟很瘦，妈妈就希望他多吃点，韩苏末其实自己也想把体重再减下来一点。所以她吃完饭不敢坐着，晚上不敢吃肉，出去玩只要可以走路她就不会坐车。

　　对此，家里人都很赞赏。有一回她在家门口蹲马步，爸爸见着了，点了点头，“女儿，你确实是需要减肥耶。”

　　……是啊，爸爸，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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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苏末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了，每次一个人坐在宿舍，或者夜深人静无法入眠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一大堆不愉快的事情。

　　她喝了口水，趴在课桌上眯了一会儿。其实她内心深处，无法怨恨任何人，只是自己觉得有些委屈。

　　她有时候心里不自觉地感到失落，但一想到妈妈这么多年为自己做的其他事情，就会觉得自己是个混账吧，其实他们也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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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妈妈的工作都很辛苦，但是每年过年，妈妈都会给韩苏末买新衣服。

　　虽然韩苏末特意选的价格偏低一点衣服，妈妈说不合适。后面合适的，妈妈认为太贵了，也不了了之。

　　但其实，韩苏末对买衣服一直不是很在意，除了后面那一次，妈妈给她自己买了一件衣服，价格是她两件衣服的总和，并且比之前韩苏末看上的那件高出一筹。

　　那个时候，有一点儿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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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妈妈虽然不会给她很多零花钱，但是乐衷于让她从家里带水果到学校吃。虽然韩苏末嫌太重了提不动，很少从从家里带过去。

　　比如放假韩苏末没回家，待在宿舍里，妈妈还从家里寄过来了一些特产。

　　冷静下来，又想到妈妈的好，韩苏末突然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混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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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以后，韩苏末从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也极少没有和朋友出去玩。

　　她的朋友少，联系也不多。和室反关系不冷不热。她习惯一个人走、一个人坐。她不习惯亲密接触，她害怕别人碰她，每次被人从后面喊一下，总要吓一跳。

　　有一回过马路，摩托车不顾红灯驶了过来，几乎擦肩从她身前呼啸而过。

　　此后她害怕车子，所有车子，包括自行车。即使知道了车让人的原则，但每次在马路上看到车子从不远处开过来，总会让它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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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苏末拿起了笔，她其实算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吧，但是，真的孤独。

　　这些事情，要她怎么说出口呢，

　　【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其实心里比谁都介意，我小气，我虚荣，我斤斤计较，我心比天高却又无力抗争。我每天戴着面具生活，我把自己所有黑暗的消极的一面藏的深深的，害怕别人知道，其实我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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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循松开了手，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抱住了黑暗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瑞析，有些迟疑地开口，“……瑞析，你还好吗？”

　　“呜呜呜——”瑞析吸了吸鼻子，“我觉得好难过啊，她会不会……”

　　“嘘——”宫循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楼梯口有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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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苏末走到了楼顶围墙前，趴在了上面。晚风阵阵吹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但她还能看到楼下许多店铺亮着光。有时候睡得早，晚上十一点多，还能听到不知道哪个楼层传来的“美女，外卖到了。”

　　她是最嗜睡的人，即使早上为了上课，七点多起床，也觉得困到生无可恋。可是她看到过，比这更早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为了生活，站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她只是不够幸运，没办法成为被父母时时刻刻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可从来也没有悲哀到活不下去了，这世上，有很多人或许会羡慕她。

　　至少，她是一路平安成长，并且没想要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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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析，她不是要跳下去吧？”宫循紧紧贴着她的耳朵，不敢用喉咙发出声音。“我们要不要叫人过来，制止她……”

　　“……”瑞析脸色有些凝重了，她不确定韩苏末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确实应该叫人过来帮忙。

　　……可如果不是呢？

　　袁琦琦的事情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算起来，袁琦琦其实是很开朗的人。可是因为一时糊涂，走了弯路，那件事情全班同学都知道，很多女生在人前或者背后议论纷纷。

　　舆论压力，才是袁琦琦不敢回来面对其他同学的真正原因吧。

　　韩苏末的事情，如果今天让另外的人知道，如果大家都误以为她是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那么她，以后又如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呢？

　　她咬着牙把自己的痛苦吞下去，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不堪之处。她其实是很脆弱的一个人。对别人说的话其实都很在意，但每次都是装作若无其事。明明心软的一塌糊涂，表面却总是显得不近人情。她坚强的让人压抑，但从来不会抱怨半句。她内心的孤独，应该足够把自己吞没吧。

　　她努力维持的表象，虽然算是在自欺欺人，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凭什么要求别人一定要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公之于众呢？

　　“你先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她。”

　　瑞析绕到了楼梯口，装作过来收衣服的样子，走到了围墙的附近。

　　“刚刚我室友从教室回来说，好像听到楼下有学院过来查寝的声音。”瑞析走到距离韩苏末最近的一处晾衣绳旁边，有模有样地看着“她的”衣服，装作不经意提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学院的，但是平时就我们学院查的最勤快了……”

　　“啊？”韩苏末有些吃惊，现在快十点了，如果要查寝，确实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但是我们寝室长没跟我说呀。”

　　……这个语气，还算正常，应该不是打算轻生的人。

　　“哦，那可能是别的学院的。”瑞析点了点头，“也可能有几个寝室没查到。”

　　韩苏末：“嗯……这也有可能。”

　　“你是四班吗？”瑞析走到了她旁边，“上次升国旗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你认识你们班上韩苏末吗，我今天打扫教室卫生，捡到她的教材了。”

　　“哦哦，那是我的。”韩苏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失笑道，“我是韩苏末，下课走的太急了，没收拾书。我本来打算明天过去拿回来的。书在你那里是吗，我现在和你过去拿吧，真的谢谢你啊。”

　　“额……”瑞析想到正在宫循手上的那本书，为难了，“要不明天再去拿吧，我把书放到班上一个男同学的书包里了。他说明天给我送过来，明天是周六，不用上课，你应该暂时不要用到吧。”

　　“嗯嗯，可以。”

　　瑞析趁热打铁，“那我加一下你□□好吧，明天我们约个时间见面.把书给你。”

　　韩苏末拿出手机，“扫一扫……”

　　“嗯嗯好的。”瑞析咧开嘴笑了，“我叫瑞析，三班的，瑞士的瑞，分析的析。”

　　“这个析字，倒是不常见。”韩苏末备注好，随口一提，“好像用晨曦的曦作名字，比较多一点。”

　　“嗯嗯……”瑞析开玩笑道，“说不定是上户口的时候，搞错了呢。我也觉得女孩子就应该用晨曦的曦，感觉听起来就是个……大美女，哈哈哈——”

　　韩苏末捂嘴笑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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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瑞析翻了翻韩苏末的空间，动态其实很少，大都是一些图片。

　　她喜欢看宫崎骏的电影，有一段时间，发了很多剧照和剧中台词。

　　她应该也喜欢看笑话，说说里复制过几个段子，还会在评论里和别人开玩笑。

　　她也看了一些名著经典，她对《活着》里儿子去世那一段耿耿于怀，难得的发了一段比较长的文字，说自己很难过。

　　她的网名是苍末，她的个性签名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际云卷云舒。】

　　她的厘米秀是一个长卷发的女孩子，身穿着白色无袖上衣，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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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析放下了手机，给云栈发信息。

　　“你的家教兼职是怎么找到的？”

　　云栈很快回了过来，“有个兼职群，是你要找兼职吗？”

　　瑞析：“主要是我同学。”

　　云栈面无表情地删除了对话框里的【我现在教的那个男生，他妹妹也需要……】，重新打字发过来。

　　“……我把群推给你。”

　　瑞析：“谢谢呦。〈西瓜〉〈西瓜〉”

　　云栈：“……你早点睡，别玩手机了。”

　　瑞析不再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