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241、服人

　　阿绍建议我多与奉天局的掌柜们打打交道。其实我却也早有此意——早就闻李从嘉手下，有好几位掌柜，于边疆经营商路，各有各的长处，其中更有数位女性，阿绍在凉州，通译敌情，也多亏了这些人——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边事稍定，阿绍又回来，倒是个好时候，正好又问她：“一直听说有位金娘子，亲执东北商路，交游广阔，书信呈往，也颇见功力，你在边关，可曾见过？”
　　阿绍摇头：“只从她那收到过东西，都是军需好物，但不曾见面。”又笑道：“二娘要见也容易，只是李从嘉那里要好好说一说。”
　　我正好奇，问她：“你觉得李从嘉会不愿意？”
　　阿绍笑道：“二娘觉得，李从嘉是何等人？”
　　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奉天局需要一位掌柜，别人推荐了他，后来用着又好，就一直这样了，但其实并无大深交，印象中此人十分沉默寡言，办事细致周全，记性甚佳，也不知是不是奉天局管久了的缘故，有时会显得有些阴骘，沉吟片刻，道：“有才干，似也有些傲气。”
　　阿绍点头：“他本也是士人，六经韬略，也都精通，唯出身上差些，所以后来走了奉天局的路，心中对这些商贾之业，还是有些偏见的。那些掌柜，大多出身草野，粗鄙无文，你是公主之尊，他自然不愿你与他们亲近。”
　　我笑：“你这么一说，倒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上次我问金娘子，他便不答，这次金娘子为我物色了匠人，我欲书赠礼物，他亦劝止了。”
　　阿绍挑眉：“你要对金掌柜书赠礼物？”
　　我不解：“怎么？”
　　她笑：“二娘有所不知，这些商贾之人，正是圣人所谓之小人。小人畏威不畏德，所以可以以权势凌之，要是你自降身份，平等相交，他们不但不会感激，恐怕背后还觉得你无能易骗。”
　　我讶然：“不至于罢？”
　　她笑着摇头，一脚踩到凳上，摇头晃脑地道：“我自小与这些人交道，要压服他们，正是要李从嘉这样，利用，鄙视，傲慢，但关键利益，该给就给。”看我一眼，道：“二娘非但是公主，还是监国辅政的公主，要示恩宠，于别府设一宴，让他们得居末席，就算极大的荣耀了，亲自回信这种事，再也别提。”
　　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我一定不信，但阿绍如此说，却不免信准七八成了，将她一捅，道：“那你说，叫他们万里迢迢进京，只为了到我这里陪席？他们都是商人，无利不起早，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阿绍笑道：“好处多着呢，只要进你之门，便是你门下，寻常州县，谁敢不让三分？宴席之中，认得一二权贵，也是结交的门子，出门夸耀，说自己入过长乐公主的宴，道上朋友，听着也有面子不是？”
　　“那就真的随意一宴，就打发了？我还想一个一个见见呢。”
　　“等他们来了，见见也无妨，只不能似你平日这般，要拿捏好你的公主架子。”
　　“再多讲讲。”
　　她笑，脚放下地，人一蹬，靠坐在椅上：“这些人，商路往来，天南地北，三教九流，无所不交，豪奢巨富，见多识广，所以你单以钱帛相比，未必就能比他们奢华，君不见石崇？但是呢，他们出身低微，粗鄙无文，所以论家风，论精细，论华贵，乃至文采，都是他们极欠缺，又极羡慕的。你要震慑他们，就要从这些入手，这些也恰是你的长处。所以宴会，一定要大办，但绝不是席面之多，珍馐之贵，而是要有皇家风仪。与宴之人，不必达官权贵，但一定要是家世清明，久浸学问，有所专长。歌舞必是风雅，饮食必是精奇，花苑要珍惜，礼仪要考究，一切非钱帛可购之物，才是他们所珍视垂涎的所在。二娘本人，倒也不必十分严肃，可以和蔼可亲，春风化雨，但却不可如你我这般随意，一定要自矜身份，以慈母临人之心而临下。言语要少，对视要随意，哪怕认真上心，也要举重若轻，不可随时显露，时刻记得，你是他们的主人，如此，方才使他们敬服。”
　　我听得入神，笑眯眯道：“你收服那些街巷小儿，是不是也是这模样？”
　　她笑：“街巷小儿，又是另一种做法。他们与兵汉一样，多敬豪杰，重实力，轻虚名，所以一定要先以本事将他们驯服，再以术亲近，使他们觉得你既与他们是一样的，又是不一样的，他们才肯服你。”
　　“都是三教九流，何以不同呢？”
　　“其实根本上是相同的，不过商人深知权势之威，所以敬权势、礼仪，而兵汉、小儿只知武力，所以重实力。示以同，是示亲近、友好之心，示以异，是示威严、权柄，恩威并施，赏罚得中，所以同而不同，异而不异。”
　　我万想不到，这些话竟能从阿绍嘴里说出来，将她上下打量，拍手道：“怨不得你虽征战不多，却每战必捷，这些御人心得，非老将不能有。”
　　她笑：“说一千道一万，其实还是诚心二字，诚心待人，便会钻研如何与他们相处，诚心做事，便会琢磨怎么把事做好，同也好，异也好，乃至道、术，都是以心换心，他们知道你能用心待他们，认真将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上，自然就愿意跟你。”又笑：“我从小不爱念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只喜欢与人来往，久而久之，这些事情，仿佛刻入骨血，若不是二娘问，也不会认真去想。不过认真想想，也有好处。”
　　我道：“如你这么说，郑元一、柳厚德之辈，我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你与崔、婉等人，更不必提，但李从嘉呢，他想要什么？”
　　阿绍笑道：“不得志的士人，想要的自然是扬名显赫，天下敬重。所以你要彻底收服他，只要使他堂堂正正建功立业，施展抱负……”
　　我笑：“他在奉天局，最大的功业，不就是边疆？”
　　阿绍拊掌：“正是！”
　　我失笑：“你真正是三句话不离打仗。”
　　她把两腿盘起来，长长两腿，挤得椅子都嫌小，对我眨眨眼，又仿佛金刚萝莉：“士志于道，自然片刻不可忘怀——快快快，你那宴会赶紧去办，我替你主持，包你把这帮鸟人收服得妥妥贴贴，安心用命，好好地把边疆拓一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