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病态爱人》樱若茱婉

37、信任

　　走廊中孩子们跑动的声音，院外的喧哗声，仿佛都在这一刻隐去了。
　　黛丽尔眼睫微颤，手背上仿佛还残余着来自那人唇角的余温。仅有几步并不遥远的距离，一种难言的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视线相交，便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他的视线总带着一种专注的，无法形容的意味，让人不禁脸颊微红。
　　心跳开始加快，连思考也朦胧混乱了。
　　如果先遇到的人是先生就好了……这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短短几秒的对视，时间却仿佛被无限延长。
　　少女的娇颜上红霞生晕，像是猝不及防面临告白的羞赧，目光莹莹中暗含着一丝忐忑。
　　……仿佛犹豫的小动物，被甜蜜蜜的食物吸引，下一秒就会掉进为捕获而设的陷阱里。
　　约瑟夫期待着她的回答。
　　“我……先生……”
　　她张了张口，又停了下来。
　　从冲动到迷惑和疑迟，柔软的情绪悄悄散开，很快被冰冷的理智无情的镇压。宛如秋日湖水般温柔含情的眼中闪过许多情绪，克制、复杂……微微张开的红唇又闭合，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允诺和誓言。
　　空气再度回归了寂静和无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却始终挥之不去。
　　动摇一个理智的人很难，但是他不相信黛丽尔会对他毫无感觉，正如曾经他每一次吻她红唇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怀中少女轻闭双眸，葱白的手指紧抓他衣袖的颤动和依恋。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约瑟夫的目光微微暗了暗。
　　如果爱情是一片深海，溺毙其中的，绝不能只是他一个人。
　　时间的长河不断向前，仅凭一份消逝的记忆无法抹除真实存在的过去……哪怕她并不记得，可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始终能创造出新的回忆。但他终有不甘――如果牧羊人有一天睁开眼，是否会爱上那道始终笼罩挥洒的莹莹月光？或许塞勒涅也不知道，只万古守候着自己的心上人，便满心幸福，心满意足――但约瑟夫却更贪心，更不知足的渴望着更多……
　　他垂下眼眸：“是我的要求给小姐带来困扰了吗？”银白的眼睫微笼，投下淡淡的阴影，薄薄的唇边微微泛起一丝苦笑。黛丽尔看不见那双冰雪般蓝眸中的情绪，只觉得心仿佛被一只手攥住。
　　她想要说些什么，约瑟夫却放开了她的手，这让她的心中忽然一阵慌乱。
　　“我不会逼迫你去做出选择，但是……”他直直的注视着她，蓝眸深深，如同蔚蓝深邃的海洋。停息了片刻，他忽然道：“那个人并不值得小姐去等待。”
　　那个人……？谁？
　　黛丽尔愣了愣。
　　“和他在一起的话，小姐会受伤，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并不是……这样的。
　　黛丽尔想要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已经明白了约瑟夫指代的人……可她对马尔斯并没有暧昧之情，她也不是因为马尔斯才……
　　“先生……”
　　她焦急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约瑟夫却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他说：
　　“我知道……小姐从未相信过我。”

　　从未相信……过吗？
　　黛丽尔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两步，然后停下来定定站在那里，心中冰凉，打翻了一时间所有的心事。
　　如同喝了一杯冷冷的水，连指尖也是凉的……而与之相对的，是眼眶中不知何时积蓄起的温热的眼泪。
　　她想起了那个冰雪之中的吻。
　　【我希望有一天先生能邂逅自己的真爱。】
　　……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吻他的时候，黛丽尔的心中曾经抱着这样的祝愿。她想先生总是将她想的太过美好，所以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不想叫她沾染那些尘埃，包括这一次……他在也担心她不能够去应付她那贪婪的叔婶。
　　然而约瑟夫不知道，骨子里的自卑遇到巨大的财富，在商人与小贵族们的一眛吹捧下，只会走向极端，只要一点的刺激就能让它爆发。
　　就如同……这一次的争端一样――格兰特夫人贪婪自大，愚蠢的将整个格兰特家再度拖回了流言的漩涡。
　　菲利普大概气死了吧？
　　他们，还有桑娜，约翰……这些人就是吸饱胀了的血蛭，附在腐朽的、溃烂的伤口上。那样丑陋不堪的样子，是属于格兰特家族的、属于她的伤痕……无法掩盖，又怎么能脏污了先生的眼睛呢？
　　她轻轻笑了笑，带着自嘲……眨了眨眼睛，才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努力收回去。
　　先生太好了，反而让她心生怯意。
　　……是不是离远一点，先生眼中自己才会是干净的呢？
　　她忍不住这么想，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害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差一点就答应他了。
　　黛丽尔失神地看着空空的走廊，很罕见的，眼中有些黯然。
　　然而这不是你期望的吗？何必将先生牵扯进来……她一边安慰自己，仿若自我说服一般，准备回去。
　　然而一转身，钩链挂起的帷帘的后面却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公主殿下？”
　　黛丽尔倏然一愣，只见葛莱妮公主站在不远处，面上沉沉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猝不及防的撞上，让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葛莱妮公主是何时打猎归来的，又听了多少？
　　手心的汗冒了出来，葛莱妮公主可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她不知道葛莱妮公主作为王室中人，会对这件事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黛丽尔，”葛莱妮公主微微皱着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道：“你跟我来。”
　　葛莱妮公主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便慢慢浮现出来，此时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严厉感，无形之中给了黛丽尔一种很大的压力。
　　黛丽尔乖乖跟了上去，跟着葛莱妮公主来到一个没人的休息室，葛莱妮公主挥手遣散了周围的仆人。
　　门闭合上，葛莱妮公主的目光重新落到女孩身上，沉默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个月前……”黛丽尔轻咬了咬下唇，低声说：“我和伯爵大人是在白金汉宫的晚宴上认识的。”
　　“你喜欢上他了吗？”
　　少女语塞：“我……”
　　“你应该知道，格桑夫人找了我想要帮你和马尔斯说合……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跟他牵扯到一块吗？”
　　葛莱妮公主的语气意味深长：“黛丽尔，你要记住，你的身上是有一份婚约的。”
　　黛丽尔被说的羞愧：“公主殿下，我和先生没有……”
　　但葛莱妮公主没有听她解释，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昨天，有仆人看到你和德拉索恩斯伯爵在后院跳舞。”她看着怔住的女孩，本来这件事一般也不会多想，只是加上今天所看到的：“我听说你和马尔斯又闹了矛盾，是因为这件事吗？”
　　她目光严厉，黛丽尔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不由得苦笑：“昨天……我听从您的吩咐试图和他交谈，只是不随人愿……先生是为了替我出头才……”
　　她解释起昨天的纷争，可是葛莱妮公主却在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从乌黑如绸缎的秀发，到秀美如画的面庞，还有那双带着不安的湖水般的眼睛。
　　诚心而论，黛丽尔确实生的貌美，如果不是她的未婚夫是公爵之子，如果……她的父亲还在，必然会引得年轻的贵族们纷纷追逐。
　　而两个贵族因为同一个美人而起了争执，在上流社会，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但那都是建立在前两个前提上。
　　守不住的美貌只能是灾难，引来的不仅仅是无数的中伤，而且……黛丽尔她真的就是无辜的吗？
　　葛莱妮公主久久不言，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黛丽尔见葛莱妮公主不说话，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心中一个咯噔。
　　葛莱妮公主并不好说话，她对自己的照顾，建立在那一次的舍身相救和被触动的怜惜之情上。
　　“……其实从上次回来，我的心中是很失望的，当年我失去了家人，但马尔斯没有退婚，我以为他在等我……”她的语气不变，带着丝丝缕缕的悲伤：“然而这一次我知道我错了，我其实什么也没有，我失去了我的家我的亲人，于是也失去了我的未婚夫……我不敢去想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我这个未婚妻对马尔斯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但是我知道的，您是为了我好，所以您让我和他单独散步，我去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再像以前一样……”她的声音渐渐缥缈起来，像是迷路了的旅人，找不到前行的方向，秋水般的眼中也慢慢蒙上一层水光：“马尔斯生气了，可是该生气难过的，不应该是我吗？我原本以为，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情分，至少能拥有稍微多一点的关心，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我的……可马尔斯没有……这么多年都没有，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吧？”她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收了笑容，垂下眼睛：“后来，先生来了。他看见马尔斯拉扯着我，就和马尔斯起了冲突……”葛莱妮公主看见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他对马尔斯说，他是我的追求者，把他赶跑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也知道了。
　　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做了荒唐事不知悔改，才认识数月的伯爵却不懈余力的维护她。
　　葛莱妮公主心软了：“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来往不多，葛莱妮公主也曾多次听女王称赞过德拉索恩斯伯爵，多少知道这位伯爵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来到伦敦以来，落在他身上的评价近乎完美，不论是他的俊美和才华，优雅举止与为人处世……公然宣布自己是黛丽尔的追求者，无疑是在向格桑家族宣战。
　　相比于他，马尔斯的表现简直是让人失望透顶。
　　如何能不心软呢？如果遇到这种事的是自己，葛莱妮公主也说不定要感动一番，更何况是初入情场的女孩……葛莱妮公主将黯然抹泪的少女揽进怀里，女孩呜呜哭泣起来：
　　“公主殿下，我该怎么办？”
　　她说起两个人的初识，约瑟夫的邀请，对她的照顾与维护；说起那场没有赴的约，在月下拍的相片，心心念念的油画，永远符合口味的红茶点心……一件又一件。
　　听的越多，葛莱妮公主就越是感慨。
　　从黛丽尔的叙述里不难看出约瑟夫的用心，更重要的，是让黛丽尔记住了他对她的好。
　　一位年轻俊美，高贵俊逸的伯爵，加上这样的细心与呵护，独独对你一个人温柔……叫人如何能不动心呢？
　　年轻女孩被此诱惑，更何况黛丽尔本就身世飘零，惶惶不安，为之动容，也可以理解。
　　而格桑家的这位大少爷，平时看着好得很，谁知道居然这么糊涂。如果他面对挑衅的情敌干脆直接主动提出决斗，哪怕输了，也不至于这么丢人，让葛莱妮公主简直怀疑格桑家的教育。
　　“黛丽尔，”葛莱妮公主轻拍着怀中的少女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不怎么想继续撮合黛丽尔和她那位未婚夫马尔斯了，花心却没有担当，还愚蠢……格桑夫人那么精明的女人，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孩子？
　　“你还想跟马尔斯和好吗？”
　　黛丽尔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经过了这些事，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跟他相处了……”
　　“那……”葛莱妮公主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想退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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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了<(_ _)>
约瑟夫：小姐，我……
帘子后的葛莱妮公主：我就静静看你怎么哄骗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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