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病态爱人》樱若茱婉

32、前夕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狩猎日开始了。
　　英国王室一直有着冬日狩猎的传统，数百年来，演变成经久不衰的上流社会娱乐活动。绅士和骑士骑马携箭，在成群的猎犬的簇拥下穿梭在山林间，感受着追逐与鲜血带来的刺激，而贵妇与小姐们哪怕不参加狩猎，也可以在郊外的庄园里享受着灯光与舞会。因此，狩猎日可以说是新年到来以前上流社会最盛大的活动了。
　　如果没有参加过屈膝礼，黛丽尔便只能呆在家里。侯爵夫人从不喜欢带她参加任何热闹盛大的场合，以防她抢了桑娜的风头，而如今，她是王室的坐上宾，能够再限制她的人，变得少之又少。
　　……这一切都是黛丽尔用肩上那道让她养了好些天的伤去换的。
　　没有足够的把握，黛丽尔从不去赌，更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然而拿到那封神秘的印着缪斯印记的信，却没来由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机会的想法，仿佛等待已久，出现了就要紧紧把握住……于是她顺从内心的想法去做了，幸运的是，她终究是成功了。
　　女孩闭了闭眼，掩去了眸中有些复杂的神色。坐在王室专用的奢华平稳的马车上，一大早出发，出了城区之后的路便稍稍不平起来，虽然感觉轻微，但葛莱妮公主还是关切地问她：
　　“感觉还好吗，黛丽尔？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一直复负责照顾她的女仆在她背后垫了软软的枕头，防止路上的颠簸给她带来不适――虽然在宫廷医生的确诊下，黛丽尔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依然要避免沾水以及剧烈的运动。这代表着黛丽尔不可能像其它贵族小姐一样能够骑马，甚至参加打猎。不过贵妇和小姐们更多还是冲着舞会去的，黛丽尔也不在乎这些。她冲葛莱妮公主微微摇了摇头：“我很好，殿下。”
　　红茶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精神舒缓，第二次坐在葛莱妮公主的专用马车上，但气氛却和上一次全然不同。黛丽尔抿了口茶，不时和葛莱妮公主随意交谈几句。以公主的年龄看来，少女是年轻的小辈，不免多关照了一些期间的注意事项。黛丽尔只一遍遍温声应下来。
　　“往年这个时候，看着天气还不错，但一夜起来，森林里都被大雪覆盖了。不过郊外的城堡里都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正好可以尝到新鲜的野味。”狩猎是王室的传统，葛莱妮公主同样热爱狩猎，提到往年的事情，便笑了起来，很是期待的模样。
　　但她没有忘记面前的女孩是没有参加过狩猎的，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格兰特侯爵向女王提议，希望让格兰特夫人来带领你，”葛莱妮公主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认为侯爵夫人还要照顾她的一双儿女，恐怕抽不出身，你觉得呢？”
　　越是对黛丽尔的处境经历有所链接，她便越看不上那一家子，同时，对面前的女孩也多了一丝怜悯。
　　葛莱妮公主的年龄也不小了，她和丈夫生育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在国外留学，最小的儿子才十岁……或许正因为如此，面对着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便总容易心软一点……更何况她还舍命救过自己呢？
　　黛丽尔只微微垂下眼眸：“但凭公主殿下安排。”
　　葛莱妮公主最终叹了口气。
　　……聪慧、懂事、乖巧，承担着不符合年龄的重担，陷入在内忧外困的困境。
　　这样的女孩，总让人想要帮她一把。
　　“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人回绝了他们……这段时间，包括明天的开场仪式，你便跟着我吧。”
　　女孩便抿嘴微微笑了：“多谢公主殿下。”
　　.
　　很多时候王室其实只要一句话，便可以庇佑一个人，但他们往往不愿意去做，只高高在上地注视着臣民的争端。荣宠一旦给予的太过轻易，便不再珍惜可贵了，而葛莱妮公主给予的承诺，却正正是黛丽尔所需要的。
　　如果葛莱妮公主不开口，她就只能去找德文郡夫人，但是德文郡夫人却不可能为她做太多的事情，如果遇到她的婶母格兰特侯爵夫人――这个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德文郡夫人说不定会退让。
　　这并不是说，德文郡夫人会向一个没什么势力的侯爵夫人低头，而是她没有名义也没有动机去费力的帮助自己，哪怕德文郡夫人曾经为她提供过一些小帮助。
　　黛丽尔真心实意的谢过葛莱妮公主，感谢她的维护之意。如果能够呆在公主身边，确实会让她少很多麻烦，想到这里，她抬眼慢慢朝车窗外看去――
　　城外的路上排着长长的队伍。越过拱卫在马车附近的皇家护卫队，能够看到坠在王室马车身后带着不同徽章的马车。整个伦敦的贵族家族都来了吧？或许……他们，菲利普一家，还有她的未婚夫马尔斯，都在那里。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些庆幸，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
　　清晨的阳光不算强烈，风轻轻吹过，天气一片晴朗。
　　少女定定地看着窗外的车队，有些出神的想，她不想见的和想见的人，现在都在一处了。
　　.
　　等到达到目的地，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收拾行李是仆人的事，刚下马车，贵妇小姐们来不及休息，就急急忙忙地重新换上了礼服，精心打扮，准备着在晚上的晚宴上展露最美的一面。
　　宴席，舞会，似乎便是这些养尊处优的人们的全部生活。
　　葛莱妮公主早早便让人送来了礼服，因为黛丽尔这一阵子都借住在王宫，所有的行李物品都是王室安排准备的，之前特地定制的礼服也没有了用处。宫廷裁缝的手艺更加精良，裁剪出的衣服极为精美，为了掩盖她肩头未消的伤痂，特意加了刺绣和蕾丝点缀。黛丽尔换好衣服画好妆容，等待着的女仆也微微怔神，随即弯下腰：
　　“公主殿下在等您。”
　　天色未晚，庄园里已灯火通明。
　　庭院里人影晃动，有贵族陆续出入，或聚在一起交谈，或两两散步，而大厅之中，仆人们忙碌着布置食物，运输美酒。
　　提前一步到达的厨子和仆人们，早已为这一场晚宴做好了准备。
　　葛莱妮公主站在窗边，关注着下面的情景。身为主人的她不需要太早出场，而现在晚宴还未正式开始，她需要确保一切完美无缺。
　　黛丽尔缓缓走进来，感受到房间有人进入，葛莱妮公主回过头，看着渐渐走近黑发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正是最青春烂漫的年纪，女孩却总是低调的，不需要太过华贵的礼服，不需要浓妆艳抹，秀美而素静。而习惯了精细致极的宫廷裁缝不懂这份自保之道，只倾力发挥绝佳的手艺，更衬的羊脂玉般的肌肤，芙蓉般的面庞。
　　仿佛古典油画中走出的名媛淑女，墨色的发丝垂落在小巧锁骨上，精致的眉眼带着温柔从容的浅笑，如一轮皎月腿去了模糊朦胧的面纱。
　　葛莱妮公主满意地点头：“这才是一位侯爵小姐该有的样子。”
　　高贵的淑女不该掩饰自己的美，如同天鹅便当高昂脖颈，骄傲于贵族而言，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葛莱妮公主温和的问道：“怎么没有去下面转转？”
　　“我想着时间还早，便先来寻公主殿下。”女孩抿唇一笑，走到窗边，目光落到窗外。
　　葛莱妮公主闻言无奈的道：“你啊……”
　　太过温柔，不争不抢，正是这样的少女才让人放心……又不由得担心。
　　贵族不知道出风头可不行。
　　葛莱妮公主又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刚听到那些教堂传出来的流言的时候，她还曾疑虑过整个事件是否有人推动，来以名声胁迫王室，但现在，她反而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个女孩聪慧却温顺，太过柔和，对王室没有一点威胁性，反而让人有几分怜惜，于是等到晚宴正式开始，仆人来请的时候，便道：“跟我一起下去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带着黛丽尔去一些老朋友面前转转，也震慑一下格兰特侯爵府那些人。
　　.
　　黛丽尔还不知道葛莱妮公主打算给她撑腰的打算，跟着葛莱妮公主下了楼。
　　明亮的大厅里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除了中间空出的舞池，大厅四处的桌椅摆放错落有致。不远处的高台上乐队弹奏着动听的曲谱，用来摆放食物的长桌上放着精致的摆盘，几步远的地方，足足有半人高的香槟塔在水晶吊灯下反射着迷离的光辉。
　　男男女女们穿着华贵精致的礼服，三三两两的交谈着，音乐声丝丝袅袅，舞池中央有不少男女在旋转共舞。不过在看到下来的葛莱妮公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正在做的事，退出舞池向公主行礼。
　　“殿下……”
　　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看到微微落后一步，跟在葛莱妮公主身后的少女，不少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惊讶。
　　葛莱妮公主微笑着说道：“每日就是节日了，大家不要拘束，尽情的放松一下吧！”
　　众人纷纷应是，又不免好奇地打量公主身后的少女，只见葛莱妮公主对身边的黑发女孩道：“黛丽尔，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我的荣幸，殿下。”
　　于是葛莱妮公主便带着少女朝着另一边走去了，边走还边说着什么，那亲切熟稔的态度让不少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葛莱妮公主什么时候开始提携后辈了？
　　……他们当然认得那是前不久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的主角，格兰特家那位老侯爵留下的孤女。要说格兰特侯爵府上的那些事，大家心照不宣，难道，王室打算插手这件事了吗？
　　一时间人们心思各异，只是没人表示出来，而是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一样，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宴会再度欢快的展开，仿佛跟刚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
　　女王并未出席晚宴，王室的成员便成了整个宴会上最为注目的存在。几位王子各自和身边的人说话，绅士们蠢蠢欲动，但只有大贵族能上前多攀谈几句。贵妇环视着场中的人，一面谈笑一面在心中盘算着什么，偶尔接受邀请步入舞池，和少女们一样，她们还在悄悄观察着葛莱妮公主和那位格兰特小姐，看着葛莱妮公主带领着少女步入最高的圈子，甚至向那些贵族们介绍，看的场上的贵族小姐们一阵眼红。
　　那可是人脉啊，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结识而不得，尤其是对她们这些未出嫁的少女来说，更是难以接触的高度了。
　　“格兰特小姐还真是幸运啊，能够被公主殿下带在身边。”一个贵族小姐用折扇半遮着脸，言语中有些泛酸。
　　“好运？”她的母亲看了她一眼，相比自己的女儿，她倒是从葛莱妮公主的表态看出了一些东西：“老格兰特侯爵英年早逝，就连王室也惋惜不已……如果父母双亡也算好运的话，王室也不用费心思如此作态了。”
　　贵妇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贵族小姐反应过来：“怪不得……”原来这是王室的安抚。想到这里，她对跟在葛莱妮公主身边的女孩顿时也没有多么羡慕了。
　　不止是这对母女，整个宴会上也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一点，也有人看好戏似的朝格兰特侯爵一家看去，想必此时此刻，有些人心中更不好受呢。
　　.
　　“看来府上将黛丽尔小姐教育的很出色啊，格兰特侯爵！”
　　格兰特侯爵心情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人，他向来希望能给府上拉拢人脉，但是现在的情形，却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却偏偏有不少人恭贺他，也不知是否虚情假意，而格兰特侯爵不得不摆出笑脸：
　　“黛丽尔是个好孩子，向来礼貌懂事……她这样优秀，我也就替我那去世的表兄放心了。”
　　也有人伸出了橄榄枝：“我记得令侄女已经和格桑家族的公子订婚了……不知道令嫒可有属意的人家？”
　　有人打听桑娜的婚事，而且身份还不差，格兰特侯爵本该高兴的，可他深深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也知道她的想法，反而发愁不已。他下意识地朝场中看去，果不其然，在自己夫人身边见到了脸色极差的桑娜。
　　一段时间不见，黛丽尔居然又搭上了公主！该死，她凭什么这么好运？！
　　桑娜死死地盯着站在人群中心的黛丽尔，攥紧了扇子，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她向来讨厌黛丽尔，更讨厌对方可能抢走自己的风头，而现在对方却站在更高地方将自己甩的远远的……桑娜简直嫉恨极了，黛丽尔为什么不干脆死在那场刺杀里呢！如果救了葛莱妮公主的是自己，该多好？
　　一想到这一阵子，自己在圈子里受到的冷落，桑娜就愤恨不已。本来贵族小姐中看不起她血统的人就不少，从那格兰特侯爵府虐待老侯爵独生女的流言传出来后，更是让她被好一阵嘲讽嗤笑，虽然也有一些小贵族之女因着她侯爵小姐的身份跟在她身后，但葛莱妮公主这一表态，顿时身边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疏远了她。
　　桑娜攥紧拳头，就连马尔斯也对她冷淡了不少，都怪黛丽尔！
　　要不是她扯出这些事，她怎么会受这些气？
　　一旁的格兰特夫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因为有不少夫人都围了上来，恭维她将黛丽尔教育的好……可格兰特夫人本就是一个无多少文化的平民妇人，这些女人这么说，分明是在暗讽她！
　　所以格兰特夫人也恼火的很，但也只能勉强假笑，同时心中不悦的想，都怪黛丽尔太不安分，被葛莱妮公主引荐这种事，如果是桑娜该多好！
　　她和自己的女儿明显想到一处去了，尤其是桑娜看到格桑夫人带着马尔斯朝黛丽尔走去……那个高傲的老妖婆对她从来爱搭不理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却笑容满面，桑娜的心中仿佛有一直爪子在抓挠，她看到格桑夫人对葛莱妮公主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一起朝后面走去。桑娜再也忍不住了，赶紧对格兰特夫人道“我想出去走走”，然后也不待格兰特夫人的回应，匆匆提起裙摆悄悄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约约下章出场~
感谢在2019-12-05 20:25:46~2019-12-21 23:1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挽祈 40瓶；坦子桑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