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念》过雨晴

46、结盟

　　莲花坞中幽灯千盏，烟气氤氲，苏锦冽愣愣看着身旁的人，半响，突然一巴掌拍到他脑门儿上，竖眉道：

　　“你个杀千刀的贼厮，你不是酒仙散人吗？不是赛半仙、月老转世吗？现下怎的又成了越绝楼弟子？说，你是不是不想负责，又编些花样来诓我？”不待他开口，她又抢白道：

　　“别说了，一定是这样的，你个贼厮惯会说谎，骗了我好多次，这次一定又是骗人！反正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从现在起我不雇你了，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大师姐说风是雨，立刻让小贼厮嗅风寻路下山，一直找到青螺江边的一叶小舟上，趁着这贼厮身体还不灵活，不由分说将他塞到那小船上，又将小贼厮留在他身边照应，这才挥剑割断缆绳。

　　天已破晓，鸦青色中晕出一片冰蓝来，染亮一江春水，那小小一叶扁舟在水中打个旋儿，立刻随波而去，渐行渐远，望着小舟上眉目渐渐模糊的人，苏锦冽这才松一口气，只觉凉风透体，筋疲力尽，脚一软便坐在岸边上，心中只跳得如同擂鼓一般。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虽只有只言片语，却如线穿散珠，将所有的巧合都串联起来——独弦琴、九尾狐内丹、秦慕枫熟悉的声音、死去十年的越绝楼弟子、还有幻像之中琅嬛遇狐，小狐狸舍丹救人——所有的巧合都指向一个结果，那个结果，便是他即使知道会万劫不复，却还要再次踏上越绝楼的真正原因！

　　她不敢相信，可一切却又由不得她不信，这一刻她只觉万分懊恼，懊恼自己当初为何要去找他，为何死缠烂打要他站出来？若非如此，也许现在他还逍遥于世，而不会再一次被秦慕枫的独弦琴重伤！想起秦慕枫和他对峙时，必要置他于死地的阴狠，她不由打个寒颤，只愿他此去千里，好好做他的酒仙散人，再不要跟越绝楼有丝毫瓜葛！

　　等那小舟再也瞧不见了，她才忙折回去找师父，想将这一切的曲折告之于他，请他拿个主意，却正好遇到晓风和杜羽在两个越绝楼弟子的带领下前来寻她。晓风虽被越绝楼关了半天，却因是神霄宫弟子，并未受什么苦，而地牢半日游也让她俨然成了万事通，不仅知道空空和大黑现在都还关在地牢之中，还打听到那魏轻尘果然也被带到了越绝楼，虽未被关押，却被那沈心心如畜生一般养在马厩，成日里牵在手中耀武扬威，戏耍作弄。

　　苏锦冽听到这些，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才能将这些人全数救出，而晓风接下来说的话更将她吓了一个激灵，她竟说木庄主已经同意了秦慕枫灭万妖窟的提议，四从其三，师父也只得顺从大流，应了下来，现下四派已经在楼中集结，正要歃血为盟，出征琅嬛！

　　看来她昨日的担心果然应验了，那秦慕枫对琅嬛势在必得，木庄主昨日反对得那般坚决，却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法子，短短一夜竟然改变了主意，若秦慕枫阴谋得逞，真不知还会生出怎样的祸端！

　　她来不及多想，忙赶回越绝楼想要阻止这场联盟。一路疾行，还未近前，她远远便看到那阁楼前旌旗猎猎，人影从众，四派弟子皆已聚集在此，一架五弦桐琴高高置于众人之前，四派掌门正歃血祭琴，催五音，结生死之盟。

　　待她终于赶到时，秦慕枫、洪真人，沈心心均已祭琴，木庄主也正要以琴弦割破手指，她心中大急，忙叫道：

　　“木庄主，昨夜你不是说，琅嬛里的妖是跟我们一样的生灵吗，这秦慕枫到底使了何种下作手段，竟让你一夕之间改变主意？”

　　木清霜还未答话，倒是沈心心居高临下道：

　　“一个妖怪窝，也配叫‘琅嬛’？现在外面人人自危，乱成了一锅粥，我们四大门派当然是要救人，而不是保一群妖！木庄主昨夜糊涂了，今日回过了神来，不行吗？”

　　木清霜本最厌沈心心说话，而此时她却苍白着脸色，丝毫没了往日那桀骜神采，只附和道：

　　“沈阁主说得没错，现下情形，已顾不了那么多，应当先救人才是！”

　　她逃避着苏锦冽的眼神，只将手指在那琴弦上狠狠一滑，鲜血滚落如珠，滴在琴上，与之前三位掌门的血融合，便见血如灵蛇，游走琴身，润过五弦琴的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再游走到第一根琴弦之上，灵力催动琴弦，只听一声浑厚之声响起，沉音颤颤，绵延不绝。

　　苏锦冽见五弦之首的宫弦震动，心中更急，她自知武林规矩，若宫商角徵羽五音俱齐，那盟约便算缔结，自此碧落黄泉，生死不改，从前杀伽蓝寺的无色，四派便以琴音结盟，前仆后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今日这盟约结成，那个人曾经全力守护的那方净土定然也会沦为地狱！

　　“师父，这盟约不能结！”

　　她喊，而血已祭琴，怎会因她说一句不结便不结？洪真人连连冲她摆手让她莫要胡闹，苏锦冽快被这老头气得吐血，昨夜跟他分析了那么多，结果木庄主一倒戈，他也成了个无头苍蝇，什么也不问便跟着人家走。

　　苏锦冽情急之下，抽剑便要劈那桐琴，只想劈坏这琴，多捱一刻，让她有时间将酒仙散人的事告知师父，不教这老头总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岂知她刚刚一动，十二黑衣早拦在了她前头，个个持剑在手，气势凌厉，便如绝壁在前，飞鸟难渡！洪真人急得跺脚，连连叫：

　　“过来，死丫头，你给我过来！”

　　此时血已经流到第二根琴弦之上，商弦动，嘹亮高昂如鹤唳云霄，她知道迫在眉睫，眼一闭心一横，挺剑闯入十二黑衣的剑阵之中，只盼众目睽睽，师父在此，越绝楼不敢对她痛下杀手，让她还有机会毁掉那张琴。

　　秦慕枫听得动静，只冷冷道：

　　“毁琴者，杀无赦！”

　　十二黑衣得令，出手顿时狠辣，招招直指要害，神霄宫众人虽不知苏锦冽为何执意毁琴，但听秦慕枫竟下如此命令，个个义愤填膺，兵刃出鞘便要去援手师姐，而那程一笑却朗声道：

　　“四派结盟，乃是武林之中数十年难遇的大事，你们神霄宫竟然纵人毁琴，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此话一出，其余三派弟子也皆拔出兵刃来，将神霄宫众人团团围住，一时间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苏锦冽被十二黑衣包围，压根不知此时形势，只听得角弦动、徵弦动，心中大急，招式陡然便乱了，得此空隙，那数把银剑齐齐向她刺来——

　　神霄宫众人陡然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见那数道亮光皆向师姐刺去，这一刻时间似乎禁止了，那十二把银剑也仿佛慢了下来，终在她身侧一寸远的地方悬住，再前进不了分毫，众人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时间禁止了，而是十二黑衣突然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定住了，不过一个转念，仿佛有风暴袭过，陡然将围在苏锦冽身侧的十二黑衣全部震飞，一时间只听尖叫连连，尘烟漫天而起，将此处几千派众连同越绝楼一起笼罩在烟雾之中。

　　混沌中也看不见是何人出手，只听有人朗声道：

　　“今日有谁还敢动她？！”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