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冷面修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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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惨白的手陡然从帷幔后伸出，抓住苏锦冽手腕，她一惊，正要甩出麒麟铛，却有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手腕上的铃铛，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有无数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攥住了她的脚、腿、肩、腰，只只力大无穷，让她动弹不得，更有一只滑腻腻的手紧紧覆在了她的嘴上，将她的所有呼喊都堵在了口中。
她死死抓住手上的火折子，维持着唯一的一点亮光，也是在这一刻，她隐约看到帷幔后那东西果真是一口石棺，棺材顶端放着一盏盛放的莲花，而那棺材里却是血红一片，一个血色人影正从那棺材中缓缓爬了出来。
她悚然一惊，手上的火折子没拿住，恰好在这时落地了，四周陡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只有身上那数只滑如章鱼的手将她如蚕茧般牢牢缚住，让她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而周围阴风阵阵，就算什么都看不到，她也知道那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已经贴到了她面前，她只觉耳朵里像是有人吹气一般，有无数的人在欢快低笑：
“又有妖血送来了……”
“这个还很新鲜呢……”
那些窃窃笑声密密麻麻，如同一漫一漫涌上来的潮水，来了又退，退了又来，没个消停。
她只想骂这不长眼睛的邪祟，你们才是妖，你们全家都是妖，她可是正宗的神霄宫大师姐呢——奈何嘴被捂住，出不得半点声响，不过就算全身被制，大师姐也有她的办法，她可是一气能啃两只烧鸡，还能再吃十几个炸肉丸子的人物，这玩意儿竟然也有胆子将手往她嘴边送！
她心一横，只将捂她嘴这手想作油乎乎的烧肘子、滑腻腻的鸡腿子，张口就咬，别说，外滑里韧，嘎嘣脆，一口停不下来。她发起狠来，一连咬了十几口，只咬得那些章鱼手哗哗哗全退了回去。
这邪祟估计从未见过如此下得了嘴的人，那窃窃的低笑声已经全部变作了狺狺的咆哮，估计正想一口吞了她，而苏锦冽双手得空，早将那麒麟铛掷了出去，化作障妖结界护住了自己，这才好整以暇地喊了起来：
“贼厮，你那毒到底化完了没有啊？”
话音刚落，便见那门陡然被推开，一道影子站在门外，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样子，她呵呵笑道：
“竟来得如此迅速，不急不急，情况完全都在掌握——”
她尚未说完，那人突然跃进，一把拉住了麒麟铛，黑暗中她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动的手，只觉强大的内息袭来，那麒麟铛的结界陡然便破了，接着她脖子一紧，竟被那人拎着衣领掷出了草庐，她一声哎哟还未叫出来，又听叮铃一声响，被生生拉断的半截麒麟铛也从草庐中猛地扔了出来，正击在一棵树上，那海碗粗的树干当即拦腰折断，而麒麟铛也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这麒麟铛乃是师父所赠，打小便戴在她手上，护了她无数回，此刻见铃铛被毁，苏锦冽心中一痛，正要爬起来找那人算账，一抬头才发现，草庐外的空地上齐整整地站着银剑出鞘的十二黑衣，形如半圆，正正将她围住，而他们旁边便是那一身白衣的程一笑，正望着她笑而不语。
她心下一惊，保护越绝楼楼主的十二黑衣，还有秦楼主最倚重的弟子程一笑皆在此处，那刚刚将她扔出草庐的人莫非便是——
她转头往草庐一瞧，只见一人披着狐皮大氅，正缓缓自那草庐中踱出，脸一点一点在月光之下显露出来，凤表龙姿，金相玉质，若单论容貌，真是沈腰潘鬓，陌上公子，但那神色阴暗，冷沁如冰，却又如暗夜修罗，震人心魄！
果真是越绝楼楼主秦慕枫！
冷月之下，他一步步踱到苏锦冽身边，居高临下，气势凌人，声音只如昆仑山脉上的万年寒冰：
“好大的胆子，我越绝楼禁地你也敢闯！！”
苏锦冽见这位秦楼主的次数并不多，或许是因为他统领四派，灵力天下第一，也或许是因为他性情阴冷，手段凌厉，她从未似四派中的其他姑娘那般花痴于他的皮相，总不自禁地有些畏惧，能打个哈哈躲过去的时候绝不在他身侧多留片刻，而此番仰视于他，更觉泰山压顶，胆战心惊，她原本想正义凛然地斥他豢养妖邪，此刻死到临头却也怂了下来，打个哈哈道：
“误会误会，在下神霄宫苏锦冽，秦楼主可还记得？我不过、不过是饿昏了头，误入秦楼主练功处，秦楼主不用担心，里面黑咕隆咚，我什么都没瞧见，没瞧见……”
她正说着，那秦慕枫却突然出手，迅如闪电，一把将她如小鸡仔一般提了起来，死死按在树上，第一次离得这般近，她眼见他脸上虽无任何表情，但太阳穴上青筋隐隐，分明是含着极大的怒气——
而程一笑显然更清楚他的脾气秉性，此时便道：
“楼主，她可是神霄宫的人，若是就这样死了，洪真人那边——”
“我不管她是谁，擅闯禁地只有一个下场——死！”
秦慕枫只冷冷打断他的话，举起一只手来，手掌上内息翻涌，有花瓣落近，也在刹那间被杀气腾腾的内息震成了无数的碎片，她已经可以想见，那手直接捅入她心脏的凌厉，她慌道：
“我不过就咬了你养的八爪鱼几口，至于吗？那没辣椒没孜然的，我也不想啃它的呀……”眼见那手不停顿，慢慢向她心脏切来，她也不解释了，只剩下最后一招——气沉丹田，放声一嚎：
“贼厮，你还泡澡呢？你银子都快泡没了，赶紧给我过来——”
秦慕枫一怔，忽觉风声猎猎，一物如流星飞射，直扑他面门而来，他侧身一避，二指一带一拈，便将来物拈在指间，这才发觉那扑面打来的竟是一片草叶。
而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已有人虎口拔牙，将那女子从他掌下拉开，护在了自己身后。苏锦冽一见这贼厮，心中一定，此刻莫说这秦慕枫，便是阎王爷亲来她也不怕了，其实想想，这一路行来虽然万分凶险，甚至刚刚在草庐中被妖气冲天的邪祟包围，她也未曾真正怕过，也不知从何时起她便认定了，只要有这个人在身侧，就是刀山火海，修罗地狱，她也有胆气去闯上一闯！
而程一笑见到来人却惊愕万分，脸上的笑容也破天荒不见了一次：
“酒仙散人，你竟还没死？”
想来他也知道那江水之中尽是血蛇，当时情景此人压根不可能不中毒，既已中毒，他到此时却还未毒发身亡，也着实令人惊讶了。
而酒仙散人却看也未看程一笑一眼，只牢牢注视着那身披黑狐裘，仿佛翩翩贵公子，又仿佛冷面修罗的男人，一时间往事纷沓，身上每一处被震断的经脉，还有那颗几乎被搅成碎片的心脏，一刹那间全都剧痛起来，寒气扩散，他死死咬住牙关，几乎都要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
而那男人却平静迎视着他的眼睛，脸色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半响才淡淡道：
“被血蛇咬而不死，天下竟还有这种人？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苏锦冽自贼厮身后探出个脑袋道：
“你既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不将你的恶行从实招来！”
秦慕枫只冷冷一哼，负手不语，而那程一笑却早已经恢复了脸上的微笑，泰然应道：
“中血蛇之毒侥幸不死，若你们就此去了，尚能保下性命，而你们却偏要闯进我越绝楼禁地，自寻死路！”
程一笑一个手势，十二黑衣齐齐挥剑逼近，酒仙散人却淡笑道：
“秦楼主到底在这草庐里藏了什么秘密，为何见者必死？”
这句声音落入耳中，秦慕枫猛地一震，陡然越过十二黑衣，人未至，剑先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细看，他已经持剑指住了酒仙散人胸口。
“你到底是谁？”
他问，酒仙散人却看了看胸前的剑，又看了看面前的人，沉声道：
“秦楼主的眼睛……看不到了吗？”
苏锦冽一惊，忙细细打量面前的秦慕枫，这才发现他的双瞳虽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旁人说话时他却总是习惯微微侧头，显然他更依赖听觉，而非双目。她不由暗自惊讶，虽然她在樱花林的幻像中看到少年秦慕枫一直因眼疾佩戴着黑布，但她认识秦慕枫数年，见过他许多次，若非今日贼厮点出，她竟从未发现统领四派的秦楼主竟然是个瞎子，恐怕不仅是她，这普天之下应该也没几个人看破这一点吧。
那秦慕枫持剑不动，冷冷道：
“你说得没错，我的眼睛早就看不到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恍惚间只看到往昔时光里，那个清俊少年在他面前流泪道：
“师兄，大夫说药引难寻，我的眼疾恐怕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他只笑道：
“我问过大夫了，那药引不就是东海水、西岭雪、南山雨、北壑露吗，又有何难，师兄替你取就是了！只是一点，你答应过师兄不哭，要常常笑的，可要说到做到！”
他历尽艰辛，终于得到了所有的药引，可是他的眼睛，终究还是瞎了。
他低低笑起来，而胸口却在猛烈地抽动，也不知是被阿枫刺穿的那个伤口又开始绞痛，还是心疼记忆中那个可怜的少年。
而秦慕枫的声音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虽看不见你长什么样子，可是我却很讨厌你的声音，上一个跟你有同样嗓音的人，坟上的青草恐怕已有半人高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冷面修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