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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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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冽愣在原地——救我!救我?这韩幽乔是前任楼主韩远鹤之女,现任楼主秦慕枫之妻,理应说该是这越绝楼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可为何她会不顾风险,向一个闯进山来的陌生人递出这样的信息?
她只觉得这越绝山上疑云重重,只是一人势单力薄,现下唯有先找到同伴齐心协力,说不定可解开这一切的谜团。好在那韩幽乔离去时引开了樱花林外所有守卫,她忙让小贼厮探路,也不知转悠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搭住她肩膀,她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忙不迭挥剑后刺,却听身后人道:
“是我。”
她一见竟是那贼厮,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忙捉住他手道:
“谢天谢地,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他不动声色松了口气,笑道:
“是我该谢天谢地才对,你如此醒目一团,在这山上转悠这么久,竟还没被人捉去,天可怜见,我的银子还没飞!”
她此时也无心跟他扯什么银子了,兴奋道:
“贼厮你可知道,我刚刚发现了这越绝楼的惊天秘密——那秦慕枫能奏响独弦琴,很可能是借了妖丹之力,我还遇到了他的夫人,她跟我说……”
她话未说完,那刚刚还跟她谈笑的人却身子一歪,突然栽倒在她身上,她大吃一惊,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一只手已经变作如木炭一般的黑色,她忙拿起他的手细细一看,果然在虎口处发现几个细细的蛇齿印,陡然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竟被那血蛇给咬中了?!”
“水里全是蛇,不被咬才奇怪吧?”
“那我怎么没被咬?”
他横她一眼,淡淡道:
“因为血蛇嗜灵力……”
呃……好吧,这句话权当她没有问过。
他虽与她说着话,可那血蛇剧毒,他飘到越绝山又强撑着找了她许久,此时已是虚弱至极,苏锦冽想起书上曾说过血蛇之毒无药可解,不知怎么才能救这贼厮,急得满头大汗,却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一法,也不管有用无用,权将死马当做活马医,遂撅起嘴巴便要去亲他那黑手,却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胖丫你干什么,可别想趁机轻薄我!”
“轻薄你个仙人板板啊,我是给你吸/毒,我听晓风说,话本传奇里那些侠士高手都是这般疗毒的!”
“若不管用怎么办?”
“放心放心,若是此法不济,那话本传奇中还有终极疗法——”
“何为终极疗法?”
“阴阳合和,驱魔避讳!”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喘气道:
“你确定那只是话本传奇,不是禁书?”
“管它是什么,只要能救你就成!”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才没想什么禁书不禁书的,只一脸正气道,“或者你想直接试试终极疗法?”
“滚一边儿去!”他只被这胖丫气得毒气上涌,喘了半天才道,“我、我有疗毒之法,五十两,告诉你……”
她奇道:
“这不救你自己的命吗,怎的还找我要钱?”
“没我……你、你在这越绝山上混得下去吗?”
她咬牙:
“算你狠,五十两就五十两,说!”
他指着一条小路断断续续道: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是辛夷坞……辛夷坞中有、有温泉,可疗毒……”
撑着说完这几个字,他终于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全是她的咆哮:
“你这掉钱眼的贼厮,你都快死了,既知道那有温泉可疗毒,为何不早点去,还要巴巴来挣我这五十两——”
他不自禁笑了笑,接着便陷入了漫天的黑暗。
在黑暗中,他看到了很多昔日景象……
春日,一群师兄弟练功之余最爱去樱花坞,不光因为那里樱花连绵似海,景色极美,而且施过凝结幻像的法术,虽然法术年代久远,渐渐失效,只偶尔能看到一两次幻像,但若是能在里面看到哪个师兄弟的糗事,大家嘻嘻哈哈能笑好几天。阿枫因为练剑不好躲起来偷哭的样子便被众人给瞧见过,大伙儿笑话阿枫,他气不过,挨个将那些看笑话的师兄弟揍了个遍,从此大家都知道了,小瞎子秦慕枫是大师兄最疼爱的师弟,可千万惹不得的!阿枫因为入门晚,基础不牢,兼之有眼疾,课业一直不佳,时常有些自卑,可从那次以后,他脸上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常叽叽喳喳对他说三师兄不随意差遣他了,九师兄也开始指导他练剑了……那文弱少年的笑容,真如春日暖阳一般明净灿烂!
夏日,青螺江的水清澈凉爽,师兄弟们最爱去江中嬉戏,阿乔和另几个师妹去不得,看着他们臭显摆羡慕不已,可有一日,他们不知怎的惊起了江中一只老鼋,一气追得他们游了十几里远,等爬上岸一群人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口吐黄泥,此事被阿乔她们笑了好多年!
冬日,梅花坞中寒梅绽放,可他们却无心去赏,师父勒令所有弟子除去鞋袜站在雪地里练功,只冻得他们直打哆嗦。师娘心疼,眼瞧着师父一走,立刻让大家穿上鞋袜,将火炉移过来取暖,有时还扔几个地瓜进去,可被师父发现了总少不了一顿斥责,师娘每次皆道:“练功便练功,脱什么鞋袜,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孩子们怎么办?”师父责备她慈母多败儿,师母反道:“你身为师父应当以身作则,那你先赤脚站在雪地里试试!”师父辩不过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群弟子便拼命憋着笑。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寒梅迎雪怒放,空气中有地瓜的甜香气……
秋日,他最爱的季节,他和阿枫最爱躲在秋日的桂花坞里喝酒,尤记得那一天,阿枫急吼吼地将他新酿的桂花酒拿与他尝,切切问他:
“师兄,到底是阿枫酿的桂花酒好喝还是苍洲府的琥珀光好喝呀?”
得了他的赞扬,那蒙着眼睛的少年笑得嘴都要裂到耳后根去,恳求道:
“师兄,我不喜欢练剑,也不喜欢弹琴,更不喜欢打打杀杀,我只喜欢酿酒,你去跟师父说,让他别再逼我练剑了,成么?”
“你真的只喜欢酿酒么?”
“那是当然了!反正我资质驽钝,以后就不用理会帮中事务,等我眼睛好了,我就在越绝山脚下开一家酒坊,天天给师兄送酒来!”
那时阿乔也在身侧,那明眸皓齿的少女笑道:
“天天给你师兄送酒,你就不怕他把你的酒坊喝垮呀?”
阿枫忙道:
“若是师兄爱喝,喝垮我也认了!对了对了,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还要酿好多酒来招待宾客,还要酿女儿红,等我的小侄女一出世立刻就埋起来……”
阿乔羞红了脸,嗔道:
“阿枫你胡说什么呀?”
而他却哈哈笑道:
“这个好这个好,阿枫,你赶紧酿去,否则来不及怎么办?”
阿乔气得来打他,他喊着救命躲在阿枫身后……秋高气爽,桂花坞中香气馥郁,一地金黄,那时的阿乔明媚娇俏,那时的阿枫俊秀文弱,那时的他们情同手足,正是青春年少好时光……
那时,还有那只躲在辛夷坞中的小狐狸,每当他去辛夷坞练习内功,她便会远远跟在他身后,不敢靠近,却也始终不曾离开。他知道她的弱点,只要烤上一只烧鸡,那小家伙闻闻嗅嗅,犹豫半天,总会小心翼翼靠过来,收起她的雪色九尾,化作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丫头,捧起那烧鸡风卷残云。
他说:
“小狐狸,回家去吧,人世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总躲在这辛夷坞中也不是办法。”
“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只九尾狐,九尾狐内丹为世人争相抢夺,要是被人发现你性命不保!”
可无论他说什么,那小狐狸皆跟没听见一般,只顾大口啃鸡,啃得满嘴是油,间或会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望他一眼,那眼睛清澈明净,仿佛在说“说吧说吧,你自说你的,我自吃我的!”
有一次他说得动了气,猛地拔剑指住她,沉脸道: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立刻收了你,剖出你的内丹,扒掉你的狐皮!”
那小丫头果然大惊失色,忙不迭化为狐狸,叼起没吃完的半只鸡就跑,他以为她就此远去了,一转身却又见小丫头在几棵树后探头探脑,一边怯怯望他,一边大口啃那鸡吃,只看得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