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皇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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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流连，溪水潺潺。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难以想象，在这皇宫大内，竟然有如此精致的花园，如同寻常人家的别院般，却囊括了一切可能寻见的江南精致，包罗万象，却巧夺天工。
在这一片精美华丽中，却有一个精致更胜美景的人儿，让这周遭一片丽景黯然失色。
在宫人簇拥下，华服的小少年蹲在小池旁，却不是为了看水镜中他艳色的倒影，而是为了逗水中被喂得胖乎乎的金鱼。
他伸出一只指头在水面上摇来摇去，水中那只胖乎乎的红白金鱼便也随着他的手指晃头晃脑，时不时勉力拖着肥肥的身子窜出水面想要夺食，却总是才刚刚露出一点嘴，便又沉了下去。
“嘻嘻，真笨啊你。”
少年一手点在金鱼头顶，换来对方愣头愣脑地一歪头，逗得少年噗嗤一笑。然而少年逗得开心，他身后的宫侍们却提心吊胆，生怕这位宫里最尊贵的主子在这出了什么事，却又因为少年的吩咐而不敢靠近，只能旁敲侧击地哄着。
“殿下，鱼也逗过了，我们回去吧。”
“是啊殿下，这里风大，殿下恐要受凉了。”
少年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手指隔空点着水中金鱼的红斑，笑得甜美，却仿佛没听到身后人的话一般，连个视线都没投去。
宫侍们暗叹，都知道这位主子任性，却也毫无办法。
谁叫这位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弟弟呢，他有任性的本钱，无论性子有多么不好也只能可劲儿供着，还能怎么办呢？
眼看时辰越来越晚，少年却还在池边不亦乐乎地逗着金鱼，宫侍们急得满头是汗。一位最年长侍奉得最长久的宫侍叹了一声，还是走出来，劝道：“殿下，是时候回宫了，殿下忘了，今日陛下要来看您的。”
听了这话，宫侍们精神一振，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对陛下来看望的重视，不可能不回去的，有的侍郎已经暗暗准备起回去的装备了。
少年依旧背对着他们，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一顿，一声不吭，就在宫侍们就要绝望的时候，才听到对方闷闷的声音。
“不要，才不要回去。”
“反正她都要娶新的皇妃了，还要来看我干什么，我才不回去见她。”
少年又投下一把料去，声音恨恨的，赌气中却带着小小的委屈，又勉力忍住不使它流露出来。
见主子似乎就是没有返回的意思，身后的宫侍们又开始面面相觑。年长的宫侍暗叹一声，几乎能想象到背对着他们的小主子眼下鼓起腮帮子赌气的样子，缓声劝道：“但殿下再不回去，陛下恐要担心了。殿下忘了，陛下今日可说要带些极别致的小东西给您的。”
见主子依旧背对不语，年长宫侍又道：“再说了，不管陛下娶了几位新夫，最宠爱的人，始终还是您的。殿下忘了，当初陛下大婚当夜，您发了高烧，陛下一直守在您床边，连养心殿都未曾回去的事？”
“哼，那是自然的。”少年的嘴角翘了翘，抿平，又翘起，“陛下最宠爱的自是只有我一个。”
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情显见地变好，宫侍试探着问道：“殿下，天色不早了，陛下说不定已在长乐宫等您……”
少年捏着鱼食的手指搓了搓，一声不吭，许久才淡淡道：“皇姐之前最疼爱我没错，但，以后呢？”
只要她继续不断迎娶新妃，迟早有一天……
少年垂下眸，狠狠握紧手中鱼料。
“殿下……”宫侍望着自家小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唤道。
主子对陛下的心意，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是最清楚不过。只盼着，陛下也能放在心上啊。
少年大力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无妨，本宫没事。”
“是谁惹了孤的昭胥？嗯？”
清亮微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年惊喜地转过头去，便看到一身华服的帝王微微含笑着在不远处望着他的样子。
“皇姐！”
少年手中的鱼料撒了一地，眼含喜悦，双颊微红，明眸水润，一副少男怀春的样子，哪还有方才赌气时的气势？
身后的宫侍暗叹口气，显然是很习惯于自家主子这副在陛下面前就小白兔的样子。
“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回宫？”帝王大步走来，一身华服映得面容越发出众，直引得一旁年轻的宫侍禁不住红着脸低下了头。她走到少年身边，半俯下身，平视着他，“又任性了？嗯？”
低沉的鼻音带着难言的磁性韵味，虽是责怪，却毫无追究的意思，反而满满的宠溺。
若是旁人胆敢放了帝王的鸽子，早被重罚了。而对于唯一的弟弟，帝王却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将他轻柔拉起，亲手拍去了他衣裳上的浮尘。
这样的盛宠，却无人敢嫉妒分毫。嫉妒也无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幼时和帝王相伴左右，又在帝王落水时拼上性命相救的。
“我、我……”少年被君王拉起，双颊的红晕早已蔓延至耳根，一双眸子水润润地望着她，终是局促地咬着唇低下头。
“我……昭胥知错。”
闷闷的声音传来，似还带着委屈，却换得帝王的一声轻笑，“孤不想原谅昭胥呢，该如何是好？”
少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无措，似是就要哭出来了。
“那昭胥、昭胥……”
若是皇姐、若是皇姐不原谅他……
听见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帝王见好就收，抚着他的背笑哄道：“那就罚昭胥今日陪孤一起用膳，一起看看孤从宫外带回来的物什如何？”
少年因恐惧而渗出的泪珠还坠在睫羽上，愣了一下。
“孤的昭胥可是饿了？要不要先用些糕点垫下肚子？”年轻的帝王却将少年的表情误认为是不适，唤来身旁的宫侍吩咐，“将孤带来的糕点取些来。”
“不、不用，皇姐。”少年擦去眼角泪水，破涕为笑，心中因那人的细心照顾而暖暖的，应道：“好。”
“皇姐，我们回宫。”
夕阳下，活泼的身影牵着年轻的帝王斜而长的倒影一起，往不远处的宫殿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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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少年用完晚膳，又哄着他开心地看完从宫外买回的小物什，直到少年就寝她才离开。靠在身后的躺椅上，她缓缓放松了笑了一下午僵硬的双颊肌肉，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中去。
身旁的宫侍望着她双手揉动自己面颊放松的样子，暗叹一声，心疼道：“陛下不必如此的。”
在他人面前毫不显情绪的陛下，只有在一人面前极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可想这一切对难以分辨和理解情绪的陛下来说有多么困难。她看着陛下今日几个时辰保持着笑的样子，对殿下的各种情绪做出回应，都感到疲惫艰难，更何况是陛下本人呢。
宫侍忍了忍，还是劝道：“殿下他，是陛下的手足，陛下就算不特意如此，殿下也会理解的。”
少女揉动自己双颊的动作顿了一刻，“孤晓得的。”
“但是，这是孤自己选择的。”帝王抬眸，声音沉沉，“孤不愿回到从前那样。”
宫侍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
从前殿下对陛下的态度，真是令陛下……
宫侍取来金盆中的热毛巾，为躺椅上的少女敷脸。水汽中，年轻的帝王阖上眼，面上仍是一片无波。
只愿，殿下能懂得陛下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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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竹，你去将皇姐今日送来的东西取来给本宫。”
少年坐在床帘内，吩咐道，面上仍带着未褪去的喜悦的潮红。
“是！”名叫络竹的那个宫侍应道，喜滋滋地跑出去，显然是被主子的兴奋感染到。
“真是的，没一点规矩。”年长的宫侍为少年梳理着柔软的秀发，一边呵斥道，“殿下，您真是太宠爱他了。”
“就像皇姐宠爱我一样吗？”少年懒懒地趴着，捏住自己一缕长发，神态天真，语气中却夹杂着几分不明的情绪。
“怎比得上陛下对您啊。”年长的宫侍顺着主子的话道，玛瑙梳缓缓滑下，语气中带着喜意，“陛下对您，那才叫盛宠呢，全天下谁比得上？”
少年的唇角微翘，却又立刻放下，垂下眸子，“是吗？但我却觉得皇姐与我的相处间总有那一份疏离……”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份的样子，眸色深沉，“……一份疏离，无法逾越。”
“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宫侍梳发的手顿住了，神情紧张，“您可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陛下怎会待您有嫌隙？陛下可千万莫被那些嚼嘴皮子的扰得与陛下离了心！”
“一母同胞？”他一字一顿念道，没什么语气，硬是令身旁老宫侍出了满身冷汗。
少年望着自己白皙手腕处隐隐的纤细血管，睫羽微垂，不语。
“本宫知道。”
“殿下，东西取来了！”络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眉开眼笑，打破了一室紧张沉闷。
老宫奴缓缓放下心，退到一旁。少年爱不释手地翻看着那些小东西，虽是民间玩物，却总是有些别致精巧的小地方，老宫侍不由宽慰道：“陛下真是有心了。”
一旁络竹也忍不住道：“是啊，光从这份礼物就能看出陛下对主子的上心。”
何止是上心？从未听闻哪个女子如此细心，若是为妻主，真是天生的好命。
少年望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眸中凉意却硬生生令络竹住了嘴。少年拿起一支做成华服小少年的糖人，笑抿起小小的酒窝，“皇姐待我，自然是好的。”
“皇姐是本宫的。”
少年不带多少感情的声音落下，硬是让屋内服侍的宫侍都打了个哆嗦，小心掩下自己那份小心思。
少年转着糖人底下的竹签，观赏着不同方向的华服小人的样子，如同华服小人一样甜腻地笑了，自言自语道：“其实，本宫更想要像皇姐的小人。”
老宫侍笑道：“那殿下不妨跟陛下提提，陛下定会为殿下带来。”
少年笑了笑，“本宫不会哦。”他仰倒在床榻上，眼睛仍注视着那支咪咪笑的糖人，语气平淡，“这些啊，都是皇姐出宫去见那个贱人的时候买的哦。本宫怎么可能会让皇姐再出宫去呢？”
他的口气甜腻，却令老宫侍脸色煞白，“……殿下，怎么会知道？”
明明都已经特意瞒着殿下了！他扫视屋内宫侍，愠怒犀利的视线令年轻宫侍们纷纷低下头，身子颤抖。
“没关系的……”少年无力地挥了下手，似是就要睡着，怀中却还抱着那堆礼物，“本宫知道你瞒着本宫，但是，没关系的……”
他半阖着眼，睫羽轻颤，“因为，是皇姐啊……”
身侧的手却早已捏紧成拳，传来一阵刺痛。
皇姐……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皇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