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侠客书笙

58、第五十七章 投缘

　　挂在房檐下的小木牌，上面不算大的几个金字异常醒目。
　　“卫城程家”

　　山轩回头看了宫阙一眼，“是这里吧？”

　　宫阙没有回答，上前几步叩门。
　　“哐哐哐”
　　......
　　没人应门。
　　正待再扣，门开了。
　　......
　　错开一步，映入山轩眼中的是一张消瘦白皙的小脸儿，十三四岁的模样。
　　不是程丞。

　　“九二，外边儿谁呀？”
　　是个童声，这个就应该是程丞了。

　　宫阙是第一次近距离听程丞说话，眼中差异一闪而过，程丞的口音听起来并不像西南地区的惯有口音，倒有几分北方的味道，可若说具体是哪个地区的，好像又都不太一样。

　　“公子，两个不认识的人。”少年偏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不是女人。”

　　“噗”
　　山轩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程家这主仆俩看来着实被彩衣门那群姑娘下的不轻哈哈。

　　在对方恼羞成怒前，宫阙自报家门，“在下幽云山庄宫阙，这是我们家三少爷，王清源。”

　　那少年显得又些不知所措，“公...公子，这...”

　　“幽云王家？”程丞起身倒了两杯茶，见九二还堵在门口，笑骂道，“你倒是让人家进来啊！”

　　“哦...哦，”少年让了身位，“二位请。”

　　“怎么傻不兮兮的...”
　　程丞低声嘟喃，却被山轩听了个正着，眼中又多了些笑意。

　　抬脚进屋，入眼一张圆桌配四把椅，桌上两套碗盏带四个小菜。
　　山轩讶然，这...是在吃饭？主仆俩在一张桌上？

　　“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王公子别见外，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
　　说起话来一副大人语气。

　　对方毕竟是个小孩子，说话却如此“老气横秋”，山轩看得好玩儿，言语间也带出几分笑意。
　　“没关系，程公子只管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饿不得。”

　　程丞也不管他是真不介意还是假客气，端了两杯茶在一旁，“王公子坐，呃...那个叫什么？宫阙？你也坐吧。”
　　说罢招呼还站在门口的九二继续吃饭。

　　宫阙没见过这种有外人来拜访直接把主仆往一桌上招呼的做派，立在一旁有些进退两难。

　　山轩倒不觉得有什么，撩袍就坐了，见宫阙还站着，还招呼他，“宫阙你也坐啊。”
　　宫阙低声提醒，“主子，这样不好吧？”

　　闻言，正紧着往自己嘴里扒饭的程家主仆二人都停住了手中的筷子，疑惑的看向他。
　　...四目相对，场面愈发尴尬...

　　山轩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坐就是了，咱们客随主便就好。”

　　“是。”宫阙无法，只得依言在桌边坐下。

　　“我还没问，王...公子，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儿？”
　　看两人坐好，程丞主动提了嘴“正事儿”，他这人不爱客套，直奔主题才好。

　　正好山轩也不喜欢人类假模假样那一套，爽快道，“我看你也不习惯，咱们就别公子来公子去的了，我比你大几岁，就托点儿大，你叫我一声源哥，我就叫你丞丞了，你看如何？”

　　程丞挑眉，看山轩的表情就多了几分兴味，这是头一个第一次见他却没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跟他对话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年龄也不大？
　　“那我不是高攀了？”

　　“只要你不嫌弃幽云是个事儿堆。”

　　程丞抬头看了山轩一眼，塞了一口菜在嘴里，“程家难道不是？”

　　山轩大笑，“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跟我混，源哥罩着你！”

　　宫阙在一边看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么直白的说自己家的“盛况”是不是不太好？而且，你俩一见如故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就连没心没肺跟主子在一个桌上扒饭的小少年九二都吓掉了筷子上的肉...

　　可说话的的这俩却没有一个觉得自己离谱，程丞甚至还贴心的把九二掉在桌子上的肉从新夹回了他碗里...
　　“好好吃饭，粒粒皆辛苦，浪费粮食可耻。”
　　......
　　看着九二机械的把肉放进嘴里，程丞才心满意足的扒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饭，“源哥还没说到底为什么来我这？”

　　“哦，你这不是闯了祸吗，我来给你解围的。”山轩端起桌面上的茶，看着里面黑黢黢的不明物体，又放了回去。

　　九二在旁边看得老脸一红，毕竟备茶这种事儿怎么看都是他的职责。
　　程丞也注意到山轩的动作，却不甚在意，“源哥别在意，我不精于此道也喝不出好坏，若不合口便不喝也罢。”
　　起身拿了个空杯，重新给山轩倒了一杯水。

　　“无妨，”山轩又不是专门来喝茶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彩衣门的事儿也不迟。”

　　“可别，”程丞扒下最后一口饭，“彩衣门这事儿要不解决，我也是食难下咽。”
　　说着，又往嘴里添了一口菜，才放了筷。

　　......
　　宫阙：还真没看出来...

　　“反正我也吃完了，”程丞擦了擦嘴，起身朝北边一指，“咱们那边说去。”

　　北边那一间摆了条长案，看起来是被规划成“书房”的样子。

　　“好。”
　　“请。”

　　山轩带宫阙先行，程丞低声嘱咐了九二几句，才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按身份或坐或站，程丞直奔主题。
　　“源哥能来寻我，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程算？”

　　“是有些想法的，”山轩笑答，却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先听听看，若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程丞耸耸肩膀，无所谓道，“源哥也看到了，我家就来了我们两个，我家长辈也只剩我母一人，她老人家年岁也不轻了，身体也不甚硬朗，要她为我这个‘不肖子孙’亲自来跑这一趟也不现实，若源哥没来，我必是带上礼品独自登彩衣门的门，哭着求着赖着，认打认罚认骂，也必不能让彩衣门把这口气撒到我家里去。”

　　山轩点点头，又问，“那我来了呢？”

　　“那就看源哥是怎么想的了，”程丞往椅背上一靠，表情甚是放松，“我看源哥不是来帮彩衣门讨说法的，那想必就是来帮我的了，既然是来帮我的，不论源哥是想明着帮还是暗着帮，我总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差就是了。”

　　“你倒宽心。”山轩笑。

　　“没办法，我就是‘窄心’我也愁不出更好的法子啊。”
　　乐观到还能开玩笑。

　　山轩挑眉。“早知如此，何必非挤兑她不可。”

　　“嗨，我这不是没忍住吗！”

　　“哈哈哈哈，”山轩大笑，往前凑了凑，低声，“不瞒你说，我早就想揍她一顿了，就是家里看得严，一直没有机会。”

　　...宫阙：“咳咳...”

　　山轩正襟危坐，“嗯这事儿是有些麻烦，给你划道儿让你去道歉的是彩衣门的大师姐，这位大师姐在彩衣门可有分量，如不出意外，她必是彩衣门下一任掌门，而你打的这个宁桐，是她一手带大的，说是她女儿都不为过，你把人家女儿打了，人能轻易放过你吗？”

　　程丞脸色就有些难看，这事儿要想善了怕是比他想的要难了...

　　“而且这事儿我虽要帮你，可我爹却不能出面，”山轩继续道，“我出面，那就是咱们两个小孩子的私交，若我爹出面，那首先就是师出无名，一我爹不是你的长辈，二你家没归顺幽云，当然，我爹也不可能越过晴天、玄蛊、东方三家收了你家，那我爹凭什么替你程家出这个面呢？其次，就算我爹厚着脸皮充你一个大辈儿，非说就是你的长辈了，亲自登彩衣门的门，那彩衣门为了维护门面，不至于落个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名声也定要狠狠为难你一番，说不得比压根儿没人帮你更惨呢。”

　　程丞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所以这事儿就只能我陪你走一趟，”山轩看着程丞绷紧的小脸，眉眼含笑，“咱们带足东西，摆低姿态，她若要赔礼，你就去道歉；她若要打罚，我就说我替。想必她们不敢真打我，若连哄带赖能混过去，那就万事大吉，若还不行，我就装晕，这样一来，我爹就可以名正言顺上门来找她们要说法，你的事儿自然也就可以含混过去。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你又已经上门道过歉，谁要是再提起，那她就是找茬儿，还是在我已经表示过你跟我关系很好的情况下故意找的茬儿，那就是明着找幽云不痛快，如今的武林形势，想必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程丞听到这里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若不能善了，他倒没什么，可家里的老弱妇孺却会遭殃，就算彩衣门不牵连程家，可无论是他死了还是他残了，那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得让程举囫囵吃了。

　　“如此，我就先谢过源哥了。”程丞起身，真心实意的向山轩深搭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山轩连忙扶起程丞，“我就是见你小小孩儿却如此一力撑起一个家族，觉得你厉害，觉得你不该受这样的委屈，想着帮你一把，如今你既叫我一声哥，我自然更不可能对你的事不闻不问，”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这样，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把东西准备准备，我这边也准备几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幽云山庄出去的东西，咱们下午演武场那边一散，立刻就过去彩衣门，也省的被人挑咱们的理。”

　　“好！”程丞点头，这两年多不同以往的生活早就让他适应了人与人之间身份上的不对等，对如今的他来说，认下这个十五岁的哥并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儿。

　　“那你先准备，正好我也回去准备准备，今日就不打扰了。”山轩见程丞不再纠结什么谢不谢的，当即告辞。

　　“今日源哥来的匆忙，小弟也没什么好茶饭招待源哥，等改日源哥再来，我必扫榻以待。”程丞郑重其事。

　　“好。”山轩笑眯眯的应了，满意的带着宫阙离开了落竹院。
　　心笑，“我下次再来，你且不一定还住的这么偏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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