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侠客书笙

5、第四章 身份，那个少年

　　突然沉重起来的气氛，让王清凯觉得压抑。

　　除了他，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而这种悲伤，他恰巧不能感同身受。

　　王清凯不自觉的望向山轩，这个少年总是能带给他惊喜，这一次呢？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那个孩子的悲伤，肉眼可见。
　　他盯着山轩，希望在他脸上看出自己不能体会的部分。

　　仿佛有魔力一般，王清凯，想起了他的母亲。一个已经记忆模糊的面孔，温柔的，总是带着笑，轻轻地帮他擦着嘴角，还有一只手，一直牵着他，他记得那只手的温度，暖暖的。突然间，他好像懂了，这份悲伤的重量，尘封已久的思念，蜂拥而出。

　　如果不是来添菜的侍女打破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他们还不知道要沉到什么时候。

　　到底还是老庄主经历的更多，最快从情绪中出来，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异样，“朔儿，去你妹妹那把你母亲接回来吧，就说，有你远兮姑姑的消息了，山轩的事...先别提。”

　　被父亲叫了一声，王朔才彻底从刚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应了一声，起身出了正屋。

　　山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能明显的感觉到，悲伤正在从他的身上抽离，跨出正屋前第一道月门儿的那一刻，他，又是那个中正威严的幽云庄主了，没有人知道，就在不久前他才经历过一场与至亲之人的告别。

　　王威怕这两个孩子年纪小，心智不稳，困在里面走不出来，日后成了心魔，那可是武学大忌。

　　立刻笑着招呼两个小朋友，“山轩，水歌，来吃饭吃饭，光顾着讲故事了，你们还没吃吧，快吃快吃，可别饿坏了。”

　　山轩和王清凯：......

　　于是，王清凯小朋友吃了今天的第二顿晚饭，山轩小朋友吃了他今天的第三顿晚饭。

　　祖孙三人这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山轩和王清凯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老爷子刚放筷，这两小的也就跟着放了筷。
　　饭后，王威主动留了两个孩子下来说话，他们自然也是无异议的。

　　“山轩啊，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啊？”拉着山轩的手，王威不住地感慨，“你娘去的那样早，你一个小小的娃娃，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们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你也不至于孤孤零零一个人过到现在。”

　　山轩有些心虚，当年他娘去世之后，他一只狐，只在外流浪了三四天，就被大长老他们找到，带回族里了。
　　大长老说，他娘死之前，给族里发了追踪箭，他们顺着印记，就找来了。雪山追风狐速度极快，早就到了，只是在山里找他的时候浪费了些时间。
　　所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他不知道他娘是故意没说族里的事情，还是当时真的不知道才没说。而且，他之前跟王清凯说的时候，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其他族人，这会儿也不太好反口，只能九真一假的继续编下去。

　　“我也没吃什么苦，最小那会儿，就找些好吃的果子、花啊什么的来吃。好在，我们一族，对那些极好的花草果子有特殊的感应能力。东西好找，吃了对身体也好。可能也是因为小的时候这些东西吃了不少，所以后来我的修行进度似乎也比一般的追风狐要快上许多。我有一本我娘塞在我衣服里的册子，写了修行的方法，和大概的时间。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把册子上写的，十岁以前应该练完的东西，都练完了。我那个时候虽小，但也知道不管做什么，基础一定要打牢。所以也不敢再练。但过了不久，我就发现，我的基础不但没有不好，而且竟然还十分扎实。人说温故而知新，可我重新练习过后，几乎没有收获，虽然我自己基础牢固，可还是有些害怕自己练得太快，于是决定每年只练一年的份，剩下的时间，我就到处去走走看看。”

　　虽然山轩说的十分轻松，但他看老爷子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放松多少，反而更加担忧了。

　　“你一个人，小小年纪，担惊受怕，练个功，都不敢全力而为，要不是你天资聪颖，这么好的天赋，可能就要被埋灭了。”

　　“好在山轩平安长大了，还遇到了我们。以前的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爷爷。”王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王清凯怕再这么说下去，他太过悲伤，伤了脾胃。

　　王清凯的话，的确引起了王老爷子的注意，但很可惜，起到的不是安慰作用。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山轩是你叫的吗？！”老爷子一个眼刀飞向王清凯，“叫叔叔。”

　　......蛤？？叔叔？！

　　王清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咳，咳咳，”山轩呛的差点没把手里茶杯扔出去，老爷子...你是认真的吗？
　　他也有些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他还有点...兴奋？王清凯叫自己叔叔？很有诱惑力啊！之前自己在他面前装了那么多可怜，要是真成了他叔叔，那不是就能讨回来吗！
　　山轩越想越觉得靠谱，他都开始幻想以后要怎么奴役王清凯了，嘿嘿。

　　辈分这件事，王清凯没有发言权，但同样的，山轩也没有，到底叫什么，怎么叫，还是要看以后的安排，要是山轩只是偶尔来山庄见一见亲人，那叫什么都无所谓，但，如果山轩要留下来，那就还要从长计议。

　　绕开这个话题，老爷子又东拉西扯的问了山轩许多问题，到后来三个人都有些乏了，老爷子正准备让这两个孩子先回去睡了了的时候，涼叔来报：庄主和老夫人回来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这么快？
　　没人觉得王朔今天能回来，王清凯姑姑嫁的晴天宫，虽然离幽云不远，但怎么说也隔着一座山、一条河，这么快回来，八成是，提着真气，运着轻功，一路赶回来的！

　　转眼，一个看的出来，保养的相当不错的婆婆，进了门，“远兮在哪？”她走的很急，还有些喘。

　　“不是远兮，”王威拉着山轩的手，迎了上去，“沅沁，你快看看，这是远兮的孩子。”

　　“远兮的...孩子？！”老夫人看起来十分疑惑，“这么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的孩子，是该这么小的，当年她带信回来说怀孕了的时候，我们水歌都会走路了。”很感慨。

　　这边老夫人拉着山轩上下的瞧，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够的样子；
　　那边老庄主拉着儿子问，“没有把山轩的事讲给你姐吧？”

　　“没有，谁都没有讲。”王朔十分肯定的道。

　　王威叹息，“当年你远兮姑姑的事情，这府里，只有我和你母亲知道，现在山轩的身份，你也要瞒住了。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山轩就多一分危险，能不说的，都不说吧。尤其，”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他现在，还牵扯进初八的那件事儿里。”

　　“是，”王朔恭敬应道，“孩儿知道了，除了这屋子里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好。”王威满意的点点头，准备去看看自己夫人。

　　王朔却叫住他，“爹，要想瞒住山轩的身份，那他就要有个能说出去的身份啊，总不能让山轩一辈子不见人吧。”

　　“山轩是你远兮姑姑的孩子，你的表弟啊。”老爷子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

　　“爹，”王朔对老爷子的理所当然有些无奈，“当年又不是没有见过远兮姑姑的人，山轩若是远兮姑姑的孩子，那远兮姑姑多少岁生的他？他不能是远兮姑姑的孩子。”

　　王威眉头一皱，觉得儿子说的有些道理，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山轩是我的孩子。”王朔很坚定。

　　“你的孩子？”王威眼神微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对，”王朔看着山轩，“山轩是清晴（幽云山庄的大小姐，王清凯的妹妹）的双生弟弟，当年芸娘生下他俩，撒手人寰，山轩因为在他娘肚子里待的太久了，生下来的时候，虚弱无比，断气了好几回。本来以为活不下来了，可正巧有一位世外高人云游至此。他说山轩是本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孩子，所以他活不下来。高人有办法能救他，但要我们只当芸娘这一胎唯生下了清晴一个孩子，当这孩子从没有出现过，他就能帮山轩瞒过老天，争取一线生机。高人既能发现幽云所在，必不是一般人物。所以我们听了他的话，谁都没有说。”王朔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表情坚毅，眼神笃定，“十五年已过，天地间风云变幻，加之高人刻意为山轩改过一些命格，如今山轩性命已无大碍，而且天资聪颖，被高人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但高人又要四方云游了，担心山轩身体吃不消，只好先把他送回了，也算跟家人团聚，以圆天伦之乐。”

　　“这样，一方面，将来哪一天，山轩也像远兮姑姑似的，不得不走，我们可以说，山轩被他师傅接走了。而山轩为什么比别人老的慢，也能解释了；另一方面，外面都知道，山轩是我们幽云很疼爱的幼子，又有个了不得的师傅，哪怕是想动他，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一直偷偷关注着这边二人的山轩，不着痕迹的瘪瘪嘴。

　　王老爷子对儿子这番说辞非常满意，不住的点头，他没想这么多，但儿子想的这么周全，他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这套说辞山轩的退路很多，哪怕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走。

　　奶奶也很满意，因为如果是孙子的话，那怎么疼，都不算过分。
　　王清凯和父亲的想法差不多，他不想叫一个还没自己大的小屁孩叔叔，他爹也不想有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弟弟...

　　唯一不满意的山轩，又不能明面上把自己不满意的理由说出口，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随后，王老庄主敲定了山轩的名字——王清源，希望他生命之力源源不绝；山轩就作为他的字留下，取‘在山间肆意飞扬’的意思，正好也对应王清凯的字。

　　至此，这件事总算尘埃落定，只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个‘王家的小少爷’正式介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