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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 169 章 ...

  •   冥界,娄涿。
      夜岚携了娄涿残部,已经回到娄涿快半年了,遵照她三哥的吩咐,只静静修补结界,修葺院落,未敢有一点儿轻举妄动。
      这日,她正收拾着原先她父亲的房间,无意中转入书房,收拾高处的橱顶之时,不慎打翻了个木盒子,盒子摔在地上碎成几块板,盒子中七零八落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夜岚不由心惊,急急从椅子上跳下来,收拾起一地狼藉。忽然前面一个摔散了象牙扣的卷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卷轴散开一半,看着倒像是一幅画作。但据夜岚的了解……她老爹可不算什么附庸风雅之辈,怎会去收藏画作?
      夜岚走上前俯身拾起那副画,打开看了一眼,却是一幅仕女图,然而,待看清图中之人的眉眼,她不由难以置信地惊声尖叫道:“擎昌君?!”
      恰在此时,一个佝偻的身影转进来,见夜岚拿着那幅画,有些惊讶道:“小姐……怎会翻到这幅画来?”来者也是娄涿残部,当年逃出去幸免于难捡回一条命的,一直在娄涿当着管家,自夜岚他们还未出生之时便侍奉了。
      夜岚便急忙将画转向他,惊问道:“这是谁?这……这画中之人……和我认识的人好像……可是,阿爹绝无可能见过他才是!而且……而且擎昌君怎么会成了个女子呢?!”
      老者被夜岚说得愣住了,半晌才道:“这……这非小姐的旧识才是……”
      夜岚嫌他说话太慢,不耐烦急叫道:“那到底是谁?!”
      老者被夜岚吼得愣住了,越急越是组织不了语言,急的夜岚恨不得将他握住双肩使劲抖一抖,老者才一拍脑袋简洁明了道:“这是……哦对,这是裂阳君……未婚妻。”
      夜岚脸色铁青看着他:“你说……啥?!”
      老头缓了半晌才勾动久远的记忆,缓缓道来:“这位小姐当年同小姐您一样,出身于上古天魔后裔之族,白月岛。不过,白月岛和咱们娄涿可不一样,白月一族属于隐世魔族,这位小姐名琼榕,乃是白月一族嫡系唯一一名小姐,深受族长的宠爱,白月一族魔族血统纯正,和裂阳君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所以当时的两族族长有意结亲……这副画像,便是当时商议婚约之时,由白月岛送来的。裂阳君这边……自然也有画像送过去……”
      老者许是年岁太大,说了半晌的话来禁不住大喘气直咳嗽,急得夜岚亲自上手热忱地替他抚着背,帮他顺气,一边追问道:“后来呢?我阿爹怎么最后……娶了我阿娘呢?”
      “咳咳咳咳……”老头咳了好久,才喘匀了气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当时裂阳君虽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他对这一位小姐倒是挺满意的。”
      “那怎么没结成亲?”夜岚追问。
      老头被她闹得没脾气,又慢腾腾接道:“那一位小姐……逃婚了。”
      夜岚:“啊?!她看不上我爹么?我爹哪里不好,配不上她?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哼!”
      老头摇了摇头不理会自家小姐在人界学来的粗口,又道:“当时白月岛给的解释是说那一位小姐不知在哪里得了许多人界的话本子,看得痴迷,从小便十分向往人界……大体是觉得成婚之后再往人界无望,在婚期前一个月,逃到人界去了。”
      夜岚啧了啧嘴道:“那我阿爹能咽得下这口气?!”
      老头道:“当然咽不下。裂阳君后来亲自去人界捉她去了,最后琼榕小姐没捉回来,带回了你们的阿娘……再然后,小姐都知道啦。”
      夜岚怔了半天才笑道:“这么说来,我们兄妹四人倒还得谢过这位白月岛的大小姐逃了婚,否则……哪有我们呀?”
      老头也跟着笑了笑。
      夜岚收回目光又重新盯着画像上那人十分熟悉的五官,心道这和擎昌君长得也实在太像了,难不成这位琼榕小姐……真和擎昌君有什么关系不成?
      ……
      李云珩整整有大半个月不眠不休,掘坟千万。
      墨龙被他执着当成了探针,但墨龙必得靠近他足够近来能有反应,所以每个新坟都必得掘开坟土露出棺椁才行,可是他还是怕墨龙反应不够灵敏而漏掉,每每都必然打开棺椁直至确认棺中之人同他身量性别年岁相差很大才能放心。
      他不敢合眼,不敢停歇,不敢喘多一口气,深怕拖延了时间……他便等不及了。如果他等不及了,会怎样呢?他散了魂魄,如轻烟一阵消散在空气中,他也于三界,再也寻不到他了……那于孤寂难熬的长夜中拥着他的温暖怀抱便会如同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
      一次次地开棺一次次地失望,他不记得在失望的麻木中究竟坚持了多久,直到他掘开一个简陋无碑的土坟,将将露出里面的棺椁一角,他手中的墨龙忽然震颤起来。李云珩一惊,那一瞬好似从前历天劫时被闪电击中了脊梁,说不出是狂悲还是狂喜的情绪。
      墨龙化作鲤鱼状的烟云游弋在空气里,围着那只新坟不停转圈。
      李云珩不敢再用灵力,着白鸾化作剑形态,小心翼翼刨开表层浅土,露出那只简陋到了极点的薄木棺,急忙将白鸾嵌入棺盖缝隙,棺钉未曾起开,薄木棺盖却先行报废了,棺木开了一条四指宽的缝隙,木材断层触目惊心地翘起,碎木屑落进了棺中。李云珩无法,只能上手,稍稍用力便足以将那一堆烂木头拔开,露出棺中尸首来。
      一件粗麻布衫盖身,一叠黄纸覆面,再没别的随葬品。揭开黄纸,那人曾经清秀的五官已经全部凹陷,皮肤革化,掀开那身粗麻布衫,干枯成木柴一般的残缺躯体仍可见曾经伤处的惨不忍睹。
      这是他深爱着的人,这是他曾拥入怀的身躯……李云珩咬着牙,心疼如绞泪如雨下,想将他搬出来,却害怕弄碎了而一时手足无措。最后还是用那件粗麻布衫裹着他,小心翼翼抱了出来,放置一边。噬魂石尚还在他体内,他的魂魄也只剩下残存的一丝半缕。
      噬魂石散魂是个不可逆的过程,无论做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个散魂的过程,他唯一能做的,是用聚魂术法尽可能多地去同噬魂石争夺他的魂魄,这其实会大大加速他的散魂速度,且必然会撕裂他的魂魄。好在,他现下距离魂飞魄散没有多远了,这撕裂的过程当是不会感觉太痛苦。
      李云珩不敢再耽搁,急速施了聚魂术,赶在噬魂石散尽他的魂魄之前率先撕裂他的魂魄。胸前忽感觉到很轻很轻的推力,却见他已经几乎成枯骨的手抵在他胸前,那是一个表达抗拒的动作,他便可知,他现下居然还是有意识的……
      李云珩双目赤红,不敢分散注意,只是不理,一边迅速抽取他的魂魄,一边将定尸丹重新塞回他口中,他居然微小幅度地撇开了头,不愿意。
      李云珩泪痕犹在,语气却是阴冷愤恨地道:“我说过,你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江成月,你别想逃!”
      江成月别开头,感觉最后一丝魂魄在身体中散去,所有的五感跟着一并消失,彻底沉入寂静的黑暗中。
      ……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依然是李云珩的脸。他犹记得噬魂石散尽他最后一丝魂魄之时,他是被人拥在怀里的。独自消散于黑暗的棺木中,和消散在心爱的人怀里,虽然就结果而言都一样,但过程总是给人不一样的心境。
      他想他真的已经足够足够的幸运了。
      李云珩的怀抱坚定炙热,如同浑身沐浴着阳光,再叫和煦轻风拂过,只叫人舒心惬意……不知是不是被阳光晒得太久,莫名有些燥热,脚边忽然探到一阵清凉,瞬间平衡了身体的热度,舒服极了。他不由地伸脚欢快地拨弄。
      耳边传来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忽远忽近。
      江成月觉得有些奇怪,顺着水声走去,眼前一片亮眼的赤红,就好像眼前蒙着一层布去看光似的。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十分耀眼,他尚还不能适应那阵亮光,本能般抬手去挡。这时,周身触觉跟着醒了过来,他才觉察他当真是下半身泡在水里的,清凉的水从脚趾间轻柔穿过,搅动得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我这是……在哪?
      他努力适应了强光环境,放下手朝周边探查了一番,原是个非常漂亮的园子,周边三面长廊围成一圈,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他现下正是半身泡在那水池子里,身体靠在岸边草地上。池水并不深,靠右边种了两棵花树,亭亭如盖,在微风中晃动着叶子。
      十足陌生的环境。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确信自己的记忆未曾断片……那么他是怎么来这里的?这又是……哪儿?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视角有些异样,转头又去看眼前的池水,正准备收回泡在池子里的双腿,忽看见池水中一条青色大蟒,正卷曲着尾巴,将他两脚之间的池水拍打得“哗哗”作响。
      若说擎昌君有啥特别害怕的东西……那就非蛇莫属了。
      “啊——”在脑子能够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替他电光火石间做出反应,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声嘶力竭的惨叫后,从池水中一跃而起,连滚带爬爬上身后长廊,赤着湿漉漉的双脚在被阳光晒得散发出阵阵木质香气的地板上跑出一串“噼里啪啦”震天响的足音,不知是不是腿脚在水里泡太久了,非常不灵便,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也全然顾不上,爬起来又不要命地朝前跑。
      他也不知这段长廊通向何方,总之迅速跑得离那水池子越远越好。
      前方适时传来一阵凌乱脚步,由远及近,像是听见了他鬼吼鬼叫被吓出来查看个大概的,待那脚步到了跟前,江成月这才抬眼去看,赫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他几乎出于本能般大叫了一声“阿珩”,一边张开手臂朝他逃过去,就差没猴上树一样急窜到他身上。
      李云珩迅速弯腰将他抱起,横过臂膀让他坐在手臂上,将他整个拥进了怀里。
      江成月两手箍着人家脖子,头埋在他脖颈边,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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