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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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居住的世界，塔尼鲁奇亚是一个奇妙而古老的存在。
传说，比人类所能想象的最早还要早无数年，甚至于‘年’已无法计算的悠久时间之前，世界是一片混沌，没有光，没有水，没有生命，没有一切，只有恬睡着的神明与她缓慢的呼吸。
这混沌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神睁开了眼睛。她睡醒了，她伸展了身体，迷茫地发现四周的混沌，她感到孤独，孤独促使着她寻找同伴，但在这混沌中，她连自己也看不清。
她使劲呼出一口气，吹散了这片混沌，她在这清晰后的世界远远眺望，惊疑地发现偌大的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不禁悲伤地哭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眼泪聚成了瓢泼的雨，眼泪在她脚背汇成了无垠的海。
她的身体被眼泪滋润了，她的身体开始发芽，长出了草，她渐渐不哭了，惊喜地看着那眼泪汇成的海，惊喜地看着身上眼泪滋养的草，她缓缓坐了下来，呵护起了这一片海，这一片草。
在她的呵护下，海洋中游起了小小的藻，草地间爬动了小小的虫，她将它们温柔地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当做这些小小生命的摇篮，让它们分享她饱含生命的力量，渐渐的，海中游起了鱼，草上跑起了兽。
她是多么的高兴啊，她高兴地与它们打招呼：你们好吗？
鱼没有理会她，兽没有理会她，她还是非常孤独。
但她不敢再大哭了，她怕她的眼泪砸伤这些小小的生命，只能细细地流一点眼泪，那眼泪不再如往日咸苦，轻轻划过她的身体，渐渐汇成了一条横穿她身躯的大河，顺着这一条甘甜的大河，更多的生命成长了，诞生了。
有一条最好奇的鱼跃出了水面，与她的眼睛对视了，有一只最贪吃的兽从匍匐学会了站立，与她的眼睛对视了。
她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她。她再一次高兴地、小心地与它们打招呼：你们好吗？
“妈妈——”
鱼们与兽们，越来越多的生命看见了她，快乐地喊：“妈妈——！”
这便是塔尼鲁奇亚最古老的神明，万物之母，地母神鲁奇亚的传说。
直到今日，地母仍是人类之外的种族们最爱戴，最尊敬的神，她在世界诞生之前便存在于世上，又以身化为这世间万物，平等且无尽地爱着这世上的一切生命。
即使是另有信仰的人类，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伟大与慈爱。
纵是帝国的皇帝，圣子教的教皇——人世间再至高无上的权利，也必须在供奉地母的神庙前谦卑地低头，亲吻她的神像。
地母一人供养了很久这个世界，她教会了她的孩子们狩猎、种植、畜牧、编织，又为他们准备了春天绽放的花朵，夏天洒落的雨水，秋天丰收的果实，冬天休养的沃土，孩子们越来越多，在她的身躯上跑来跑去，与她说话或者唱歌，她很快乐。
在孩子们越来越多，越长越大后，她精心为不同的孩子们分点了适合他们繁衍的居所，又送上礼物。
为喜爱草木，目光敏锐的孩子在身上生出茂密森林，又为他们捏出尖尖的、灵敏的耳朵；为毛茸茸的，停不下来的孩子摊平了手掌，让他们能自由地在平原上跑跳，又给了他们健壮的身体；给会飞的，比别的孩子都大的孩子找了有最开阔的悬崖的峡谷，让他们能在峡谷中自在地振翅、吼叫，又为他们身躯包覆了不易受伤的厚厚鳞片；为小小的，比别的孩子都长得矮的孩子开辟了捻穗成堆的沃土，让他们能在爱好之外再也不必忧虑吃喝，又第一个教会了他们使用工具；海洋中的孩子们最自得其乐，她没有更多可以为他们做的，便将最多、最富饶的资源埋藏在了深海中，期待他们的使用。
只有什么都不突出，既没有毛皮利爪，也没有翼翅慧眼的孩子们，她为难着不知道让他们住在哪里，只能怀着祝福，送给了他们强盛的繁衍力，期待他们繁密又快乐的出现在她身躯的每一个地方。
地母与孩子们，与最早的精灵、兽人、龙、矮人、海洋种与人类们安详宁静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日日夜夜都是相同的记录，久到时间都为这饱满的幸福停滞了。
直到某一天，在高高的天空上，来自异星的庞大来客带着远超世人想象的智慧与强大，伴着撕裂的空间误入了这个世界，停泊在了地母的头顶，推动了时间，推动了历史。
这位危险莫测的异星来客，最终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另一根支柱，天空神塔尼。
人们猜测这一切的开始，应该是温和又热情的地母神盛情邀请了天空神在她的世界游玩，推辞不掉好意的天空神便答应了在这于他看来无比落后，一无所长的世界暂时落脚。
他比地母更庞大的真身无法降落大地，便入乡随俗地化身为了他往大地上看去时见到的第一个生命，年幼的人类的模样，从天空坠入大地。
圣子的脚飘落在贡嘎的雪上，与此同时，有一位人类女孩听见了他落地的声音，向他转过了身，伸出了手——
异星神留在了这个世界。
他为塔尼鲁奇亚带来了经济、法律、科学、数学、医学等等等等在那之前从未有人想过的神迹，并积极推广出去，在他的帮助下，这个世界进入了空前的高速发展期。
也是从他自天空坠入贡嘎积雪的那一日起，对圣子，对天空神的信仰也人类中逐渐生长、膨胀，在地母为供给越发繁密的生命们力量选择了彻底化身山河沉睡意识，将管理世界的职责完全交给天空神后，最终积累超越了对地母的崇拜——这就是圣子教的前身。
也是在天空神的偏爱下，本无所长的人类在塔尼鲁奇亚逐渐站稳了脚步，平顺又强盛的绵延至今。
然而……
无论是沉睡了的慈爱地母神，还是令身为人类的我无比尊敬、感恩的天空神，他们都消失太久了。
在一千二百年前的第一次地狱侵袭时，天空神还保护着这个世界，也是他派下了无比强大的巨人镇压了这一次地狱的暴/乱，加固了结界。
这位巨人，便是本该永远守卫在贡嘎雪山被掩藏的山巅，玛莱娅圣堂之前的那一位。
而如今无论是这位巨人，还是他的主人，伟大的天空神，或者沉睡更久的地母神，他们都已经让这个世界暴露在地狱的贪婪前太久了。
要问为什么我知道神明失落……
那是因为在第一次地狱侵袭时，地狱种们很快被天空神镇压了，除了可怕的瘟疫外，地狱种们短暂的挣脱牢笼几乎没有造成地上生命的什么损失，随着时间流逝，地上的人们渐渐轻忽了地狱的危险。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的是，由天空神亲自加深的封印，仅仅六百年后，地狱与人间的结界便又一次破碎了。
这一次，非常不幸的，地狱种们突入人间的裂隙出现在了精灵们的聚居地中心，这群在当时有着赫赫盛名的强大战士们在这猝不及防的突袭下几乎一夜便失去了一半的族人，女王战死，传承断绝，文明流失……
连地母沉睡前各个种族因为不舍而求来的那颗饱含地母力量的种子，由最擅长种植的精灵们选取最好的泥土与水源，一代代精心培育千余年终于生根发芽，地母的信徒们在地母沉睡后最大的寄托，美丽长青的生命树，连它都在这次突袭中被地狱种们连根拔起，从此失落。
濒临绝望的精灵们选择了放下高傲，一边集结仅存的族人升起结界继续与地狱种死斗不让他们冲出森林，一边向异教的信徒与神明伸出求援的手。
人类帝国中，圣子教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教皇开启了最高警戒，十万火急地试图联系天空神。
然而，无论是怎样祈祷、恳求、召唤，甚至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力量，解开了圣子回归本体前遗留下的法器的封印上达天听，神明都没有降临。
他不见了。
在人们，在这个世界最需要他的时候失去了踪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也是自这时起，失去了神明作为后盾，曾经上下一心的圣子教内部产生了分裂。一部分人继续钻研神遗留的科技结合魔法以保护世界（教会），而另一部分没有魔法天赋的人们选择用人的手段保护这个世界（圣殿骑士）——他们依旧信仰天空神，只是在等待之外，他们同样选择相信自己。
然而在当时，得知了神明失落的可怕事实，天空神的信徒们、圣子教的教徒们，人类们——人们不知该如何与还在森林中用血与敌死战的精灵们交代，他们无法回应一封封自森林传来愈发简短、沉重的求援信。
就在他们沉默的期间，几近灭族的精灵迎来了第一批帮手。
遥居在深广峡谷的巨龙们在得知情况后没有一刻停歇地震动翼翅赶到了战场，咆哮着冲入了森林。
他们的到来使得精灵的负担陡然一轻。
而后便是离得近一些的，在这段时间加紧铸造了武器、防具，收割了所有能收割的粮食，抡着锤子与棍棒的矮人们带着大批补给赶到；比邻的平原上，无论族群，年轻力壮的兽人们聚集在了一起，达黎加从未有过的庞大队伍以天空、地面为大分队，近身、远程为小分队突入了森林，井然有序、悍不畏死地给以数量压制精灵们的地狱种同样的数量反击。
更遥远的，居于深海的海洋种们不具备地面作战的能力，无法为这场战争提供帮助，然而，海中依然有无数声音传来：“把战线拉到海边来，我们不怕损耗——”
人类在这之后也终于集结赶来了，但这时候，伤痕累累，面寒如霜的精灵们已经不需要人类的帮助，不再需要异教的神明的帮助了。
信奉地母的种族们团结在了一起，背负着失去生命树的悲伤，以最强大而坚不可摧的龙为主要战力，兽人列阵辅助，矮人提供支援补给，而所剩无几的精灵们放下武器，利用天赋全心治愈同伴。
在用血将战线逐渐往海岸线推进后，在数也数不清的海洋种们也加入战场后，地狱种含恨退败，这惨烈无比的第二次地狱侵袭也终于终结了。
几乎没能帮上什么忙的人类们面对其他种族质疑的打量抬不起头，主动接手了战场的清理和后续救助任务，不过，损失最重的精灵第一个干脆拒绝了人类的帮助，尤其是竭力想要补偿的圣子教的人们更是被深深敌视了。
精灵们依次感谢了前来支援的龙、矮人、兽人和海洋种们，并且一同为生命树的失落惋惜。这是信仰天空神的人类参与不了的话题，于是，人类最后一个加入战争，也第一个退出了战场，开始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有条不紊地清算损失，准备善后工作，圣子教的人们也回到了教廷，在一致同意下，消耗没能呼唤神明的法器再次加固了地狱与人间的结界。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然而，就在这时候，在这第二次地狱侵袭结束后第一个安详下来的夜晚，龙的吼声再一次响彻了天空。
他们是地母忠实的信徒，也是天生的强者，在那之外，更是贪婪的守财奴。
在这次战争中，品尝了矮人们出众的锻造工艺，品尝了精灵们非凡的制药技术，品尝了兽人们诡妙的巫术，品尝了人类的富裕的巨龙们，他们觉得作为这场战争的主战力，自己有权利分享其他种族的蛋糕。
他们没有太多犹豫地朝着曾经的同盟伸出了垂涎的爪，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还没有回过气的精灵们。
……这便是地面上第一次有记载的大型战争，自这一次起，仿佛再也无需顾忌一般，六百年了，掠夺与争斗再也没有停息过。
这次对龙的战争中，人类终于展现了强大的可能性。作为大陆唯一一个拥有全部职业的种族，在锐不可当的利齿下，在坚不可摧的鳞片上，人类依靠团结、依靠智慧、依靠武器、依靠魔法、依靠科技屠灭了最多的龙族，直接奠定了这场战斗胜利的一方。
人类这个种族，伴随着龙的寂灭彻底崛起了。
而由曾经的数十万人口锐减至不足百人，传承断绝的精灵们也从此退出了塔尼鲁奇亚的第一梯队，怀着对地狱种、对龙、对圣子教、对天空神的仇恨，艰难而高傲地在几近废墟的家园上重建，培育灰裂的泥土重新发芽。
直至六百年后的今日，依旧无法从这两次战争中回过气来的精灵们依旧将人类、尤其是圣子教的教徒列在新生的腾克瑞斯森林的禁止出入名单上。
矮人们也在这两场战争中元气大伤，被并肩而战的盟友背叛的感觉更是重伤了这群矮小而热心，对朋友不曾设防半分的手艺人。他们回到了黄金谷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制造了大量机关，将曾经友好喧闹的黄金谷层层保护并掩藏起来，除非被他们忧心着的精灵朋友们呼唤外，再也不问世事。
唯有兽人不同。在接连的两场战争中，虽然同样失去了很多族人，然而，兽人们反而发现了结交朋友的美好。
战争结束后，曾经偏安一隅的兽人们依依不舍地与他们在战争中结识互助的异族朋友们挥别，又在回到平原后马上大开家门，热情呼唤朋友们，甚至陌生人的拜访，在这些刚下战场的年轻兽人，族群的英雄们的影响下，更年长的兽人们也发现了异族朋友们与想象不同的可亲可爱，接连打开了家门，而后是他们的孩子、孙子、曾孙……一代代的兽人们用他们那仿佛不懂得何为虚伪的滚烫真心得到了全大陆的偏爱。
不过我的朋友，阿奎瓦拉，他与达黎加平原上那些热情快乐的兽人们有所不同。
作为自地母休眠前便居住在贡嘎的金雕一族，虽然也参与了第二次地狱侵袭，然而贡嘎雪山的生态实在不适合被人拜访，高居崖边鸟瞰雪原的金雕们也仿佛被这风雪吹冷了寻常兽人的热情，战争结束后便回到了雪山上，继续往日一般封闭的日子。
随着近几百年来贡嘎的极端天气出现得愈发频繁，金雕们栖息着的雪山群近中心位置，更是除他们一族外几乎没有别的常驻者了。
说几乎，是因为雪原精灵们的栖息地也在这附近，只是对于我这个人类而言，如非必要，精灵们的居住地是一定要绕着走的……这一次，没有了冲破封印的恶魔和他呼唤来的大量地狱种，想必无论是金雕们还是精灵们，都能有更长久平安的绵延了吧。
我来到了悬崖下，抬头望了望和金雕们住着的那一片峭壁的距离，估量了一下位置，开始攀爬。
爬的过程中，因为四肢都被限定在了山壁上，不断有烈风卷着碎冰般的雪粒打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脖子里，又被我的体温融化，刺骨地贴在我的皮肤上，再叠上新的被吹来的雪，继续吸取我的体温。
纵使以我的身体素质和毅力，也不得不在这种环境下为贡嘎风雪的可怖咬住了牙。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怀念我曾经的朋友。
有着比雪更洁白、顺长的头发与睫毛，两耳尖尖，眉目冷淡的雪原精灵用与他面容一般冰冷的声音让即将动身离开雪原的我停步。
他连多一个音节也不愿意，直接命令道：“停。”
第一次经历的时候，我本以为是自己是哪里惹恼了他，我已经做好了玩家选择致歉选项后为我不知道的疏忽诚恳道歉，然而，在我停下脚步后，高挑修长的精灵缓慢地、皱着眉头走到了我的面前约三步的位置，举起了他还粘着血的法杖。
我不能动，我的身体并不被我控制，我被剧情固定在原地，只能茫然又有些失落地想着上个存档点的位置，考虑之前的哪些事要重新经历一次，接着，我听见面前精灵口中发出了我听不懂的语言。
“■■，■■■■■……”
他的法杖指着我，随着他口中我不了解的语言微微发起洁白又朦胧的光，我感觉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附着那光向我吹来，只是尚不等我回过神来，那光就黯淡下去。
而他法杖前的我毫发无损。
意料之外的存活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我无知又茫然地看向他，而他还是那副多看我一眼就脏了眼睛的神情，利落地收回了法杖，转过了身。
“……走。”
他的声音在几秒后才和他离开后飘过的雪一起吹到我的耳边。
声音吹入了我的耳中，而雪却在我的身上突兀打了个滚，悠悠飘走了。
……飘走了？
“啊呀，”
我听见控制着我的玩家发出惊喜的叫声：“[雪原精灵友谊的证明，让你无惧风雪]……我有冰霜免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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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回忆涌上我的脑海，远比游戏时更残酷的风雪吹得我有些困倦，我不得不在这悬崖的一半就找了个落脚点停了下来，抖了抖满身的雪粒，用力搓了搓脸。
那是珍贵的，令我无比怀念的回忆，一次，两次，无数次，都令我受宠若惊。
然而，倘若这段友谊要建立在不该重返人间的恶魔在圣山肆虐，不该沾染污秽的洁白上被泼上鲜血，地狱与人间的结界再次破碎，地狱来势汹汹的侵袭第三次袭来，给这人间再一次带来百年千年也无法缓和的伤口——建立在这样的、这样的情况下，那么！
我重新穿好了外套，将领口与脖子牢牢塞紧，又将攀登过程中不可避免遮掩视线的长发扎在了一起（忘了现实生活里头发不是纸板了），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向上伸手，抓住了下一块掩在厚雪下的岩石。
——那么，无论是怎么样的风雪，怎么样的极寒，怎么样的敌人……我都能独自战胜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