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大寒》徐挽致

4、对戏

　　再次相视，所有人仿佛都置身在喧闹的码头上，面前就是烟波浩渺的江面，数只巨轮往行于上。
　　天空中飘着纷纷扬扬的碎雪，蓝马褂金丝眼眶的羸弱书生，手里提着竹篾编制的行李箱，不远处的码头，人群往轮船上窜动，都是些热血喷薄的少年人，即将远赴重洋企图学来知识，挽这座风雨飘零的国家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一身香云缎旗袍的女子面容清绝，外罩着一件及膝的水貂绒大衣，头上梳着现下最时兴的水推波，雪纷纷漱漱，她的声音落在男子耳中竟比雪还冷上三分：“云哥，此去，周全自身。”
　　唤作云哥的男子闭了闭眼：“林茵，你忘了你曾经的志向了吗？”
　　曾经，曾经啊，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那样的无虑时光只是曾经了，偌大的邵府，都在她的肩上：“志向？自由吗？弃责任于不顾，罔顾人伦？”
　　覃云脸色霎时惨白，罔顾人伦，多大的一顶帽子，她怎么敢说：“林茵，我们不是血亲！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远处轮船传出即将开船的轰鸣。
　　“林茵，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他还不懂吗？她已经走不掉了，绍林茵看着前方，目光中流露出的神情，如同真真是旧式大家族里走出的倨傲小姐：“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她很庆幸，很——庆幸，从前学的四书五经可以掐灭她心中的烈焰，他们这样，就好。
　　对戏结束，薛冬雨抿唇，其他人露出赞叹，这样的演技，肖寒实至名归。
　　舒从华面容舒缓，十分诚心说出了今晚他最诚心的一句话：“肖小姐，很期待和你的合作。”
　　“舒先生，我也很期待。”肖寒目光看了看时间，一惊，还有三分钟排位赛就要开始了，没耐心再耗：“真的很抱歉，我有事，你们慢慢聊。”不再给其他们说话的时间，果断挂了视频。
　　一上线好友信息弹幕一个接一个，耳麦一直叫个不停。
　　队友凉薄客：“吓死我们了，以为冬暖你又放鸽子。”
　　肖寒笑笑：“被人缠住了，这不是马不停蹄就上线了。”
　　“谁啊，男朋友吗？”
　　肖寒轻笑：“男朋友还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猫着，等待着我去邂逅。”
　　立即有男声爽朗大笑，不正经：“我单身，家住**市**区二栋4-1来吧，我等着。”
　　引来一群人嬉笑围攻。
　　“差不多得了，赶紧准备。”帮主出声所有人收了心，检查装备。
　　肖寒是后半夜饥肠辘辘饿醒的，身体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叹了口气，舒从华实在是太黏人了。
　　一年来，只要是两人睡一张床上，醒来都在他怀里。
　　刚开始她很不习惯身旁有个人，睡觉总是不踏实。
　　而她只要一动他就能醒，简直就是个找罪受的。
　　咕咕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响亮，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显然是醒了，肖寒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要么，你就去给我做宵夜，要么就把手拿开。”
　　抱着她的人磨蹭了一会儿起身穿衣。
　　空调被被她拉高，声音吴侬：“冷冻室里有馄饨，十个，加醋加辣。”
　　舒从华笑的有些无奈，摇摇头，套了件衬衣去厨房。
　　望着面前满柜速冻馄饨，舒从华吓了一跳，速冻本身就没有营养，她还一次性准备这么多。
　　抿唇打开保鲜柜，果然不出所料空空当当，别说绿色蔬菜，连颗蛋都没有。
　　他真的不能再放她一个人住了。
　　偌大的房间里十分寂静，餐桌前偶尔发出勺子碰撞骨瓷碗轻微的声响。
　　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馄饨，一个若有所思目不转睛看着吃馄饨的人。
　　肖寒对他的视线仿若不觉，刚刚瞧见碗里的馄饨时，她就想起了冰箱的状况，她多半能猜到他想说什么的，既然说不说都可以的事，没必要给大家都找不痛快。
　　保持沉默，你好我好大家好。
　　放下勺子起身，进房门前肖寒转头看他，视线交汇声音平和：“明天再清理。”
　　只这一句话，她便继续往床边走。
　　再次醒来日上三竿，伸手探了探边上，被褥冰凉显然舒从华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凌晨时分才吃了一顿她也不饿，被子一卷她继续睡回笼觉。
　　七国纪事两天后开机，这两天肖寒没有行程，首要目的就是好好休养，等进组时容光焕发。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被子里的人伸腰换姿势磨蹭了好一会儿，闭着眼摸过柜子上的手机开机，短信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归于平静，肖寒才耷拉着眼皮看手机，微信短信未接电话红通通一片，最后一通未接电话显示两小时前，白皙纤细的指尖滑过短信，肖寒淡淡看着。
　　暖暖，我要结婚了。
　　暖暖，我们不是说要陪彼此走过对方的婚礼吗。
　　暖暖，你接电话好不好。
　　暖暖......
　　暖暖......
　　一条条看完，她又点开另一个。
　　冬暖，我和潇潇要结婚了，她很希望你能陪她。
　　冬暖，潇潇真的很在意你，你不用出席在婚宴送娶上，只要私下陪陪她就好。
　　冬暖，潇潇一直很愧疚，你帮帮她吧。
　　冬暖......
　　冬暖......
　　肖寒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笑的多牵强，谁又来帮帮她呢。
　　晚间她接了黄潇潇的电话，那头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声音低了下去：“暖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肖寒低垂着眸子，没有焦距：“工作忙，黑白颠倒的没看见。”
　　“暖暖，我和立冬要结婚了。”
　　那边的小心翼翼她不是听不见，可她除了冷淡以对，别无他法：“嗯。”
　　“暖暖，你来见证我的幸福好不好。”
　　“潇潇，我马上有两部剧要进组，实在没时间，新婚礼物我会让助理给你和立冬送去。”
　　“暖暖.......”
　　“潇潇，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黄潇潇的声音闷闷的：“暖暖，你在婚礼前来陪我一次好不好，不会有人知道的。”
　　“潇潇，我后天就要进组，实在抽不出时间，潇潇乖，以后也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肖寒闭眼缩在沙发里，她到底是冷血的，也挺难过的，她的朋友向来不多，知心的细数之下寥寥无几。她不是听不出黄潇潇语气里的期盼，在那些事情发生前，她也一直以为她们会怀以最大的祝福出现在对方的婚礼之上，看着对方迈入幸福的礼堂，而今，她怯弱——迁怒。
　　落地窗的阳光投射在身上，温暖舒适，一如那一年的盛夏。
　　陈旧的小区是这座城市还未改整的钉子户，这座小区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当时也算是走在改革的先锋，可惜岁月流逝它就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逐渐落后于时代的步伐。
　　榕树上等待了数年的蝉吱吱呀呀叫个不停，一点也不能影响棋牌室里的哄哄闹闹，胡了金花炸的声音不时响起。
　　简洁的房间闹钟的噪音令床上躺着的人不胜其烦，雪白纤细的手从被子中探出，拍打在闹钟上，那力度带着十足被吵醒后的愠怒，世界再次陷入安静，肖寒将手收回来，把被子往上一拉，整个人埋了进去。
　　每个少年人对待假期总是抱着无数期望的，因为它标示着自由，今天于肖寒而言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因为暑假正式开始。
　　再次醒来已经是晌午，闭着眼摸进浴室洗漱好，糊弄了午餐，她慢慢悠悠去书房搬了专业书打开电脑磨代码。
　　盛夏的莲印市早晚温差很大，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或许还带着丝丝凉意，中午就能热的褪一层皮。
　　空调呼呼朝外散发着凉气，修长的手指码一会儿键盘翻很久的书断断续续，眉头越拢越高，最终手狠狠拍在了桌面上。
　　“嘶——”肖寒倒吸一口冷气，瞧着桌上的小胶带，又笑又气甩手暗骂混蛋，居然好死不死拍着这玩意儿上了，掌心红红的印子疼的火烧火燎，又瞧着桌上的电脑和资料书，她的气不打一处来，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会玩儿了，这是一个该出现在新生论文上的课题么！
　　眼镜被一把从鼻梁上薅下，肖寒仰头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瞧着雪白天花板，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没有约束就没有动力，才放假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脚尖用力转椅转了一个方向，身体直直扑到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果然床才是最伟大的发明。
　　迷迷糊糊间听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对方显然很有耐心，肖寒认命摸过手机按了接听扣在耳朵上，清脆甜腻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入耳中：“暖暖，在干嘛？”
　　“睡觉。”
　　那边额了一声，良久才再次出声：“这么晚了还没起啊。”
　　肖寒脑子朦朦胧胧，努力抽出一丝神志答她：“刚睡着。”
　　那边啊了一声：“暖暖你昨晚没睡吗？”
　　“怎么了？”肖寒叹了口气，她太了解黄潇潇了，要是她不问怎么了，多半就她为什么现在还在睡觉这个问题，黄潇潇就得磨个十来分钟。
　　黄潇潇趴在桌面上，面前的A4纸上写满了B市著名的景点，笑嘻嘻地开口：“暖暖，我们去旅行吧？”
　　肖寒嗯了一声做不解，不明白怎么忽然说这样一个话题。
　　脚边一个暖乎乎的东西不停磨蹭，黄潇潇低头，把小白抱到怀里，撸着它的脑袋：“就是忽然好想去旅行。”略带着撒娇，“暖暖~去吧。”
　　肖寒沉吟了一会儿，架不住她的撒娇答应了她。
　　“下午就出发。”
　　肖寒：“......”也太草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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