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大寒》徐挽致

5、往事

　　下了飞机，肖寒深刻为自己的鲁莽做忏悔。
　　航站楼内气温凉爽，因为是暑假，四下不少洋溢着笑意的青涩面孔，或和朋友或和父母有说有笑穿行在大厅里，本是空旷的大厅显得有些拥挤。
　　黄潇潇低头点开手机，别在耳侧的发丝因着这个动作滑落：“立冬说从五号口出。”她抬头四处张望，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把掉下来的那一缕头发别耳后，“怎么没看见，是不是不在这层啊。”
　　“如果你回回头，上帝为你打开的大门，或许就在眼前。”
　　透明门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肖寒抬手掀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闷热的空气，瞬间让人觉得浑身黏腻，她手上的帘子还没放下，另一边黄潇潇就扔下行李箱，小跑窜进不远处一个朝气蓬勃的男孩怀里，为她展示了最热情的狗粮，众目睽睽下亲吻咬耳朵实在是辣眼，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她只能无奈扶额站在原地等候。
　　小一会儿，边上的黑色奔驰驾驶座打开，一身休闲服的年轻男人走到她身边接过行李箱，他的五官和余立冬七分相似，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第一眼给人一种好相处的错觉，可若细究那眼底情绪寡淡：“上车吧。”
　　肖寒眼睑微垂，吐出一个好。
　　后备箱砰的一声关上，余立习看着弟弟和女友你侬我侬的架势，轻咳一声打断：“立冬，先上车。”
　　车子驶离航站楼，上了立交，余立冬嬉皮笑脸为她们做介绍：“潇潇，冬暖这是我哥，为了显示我的郑重，专门请来当司机的，说吧，够不够郑重。”他眼睛长的好，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妥妥一枚阳光暖男的架势。
　　肖寒透过后视镜看见潇潇嗔了他一眼，失声一笑：“郑不郑重的，问我做什么。”
　　“作为将来的伴娘团，我敢不好好伺候着吗。”
　　黄潇潇耳根发红，羞恼着打他：“谁要嫁给你。”那副小女儿姿态，实在是掩耳盗铃。
　　肖寒啧啧咂舌，笑骂：“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想买通关节，美的你。”
　　他们三人打高中就认识，只是虽然都是理科，却不是一个班，之所以有交集是高二上学期黄潇潇余立冬同时参加了省奥数比赛，黄潇潇以险胜余立冬两分夺得那一届学校的第一名。黄潇潇本没放在心上，余立冬却开始大献殷勤，肖寒成了一路见证他死皮赖脸行径的见证人。
　　厚脸皮见多了，斯文起来那就叫装，两年的相处，肖寒和余立冬关系也熟络了，互怼常有。
　　“日久见人心嘛，我也是未雨绸缪。”说完，也不管车上还有其他人，抱着黄潇潇的脑袋就吻了上去。
　　肖寒如被辣眼睛，眉梢眼角噙笑偏头。
　　窗外交错的立交飞速后移，耳边盘旋着口琴悠扬轻缓的旋律，闭眼仿佛置身在蔚蓝的湖面上，多年前音乐才子到俄罗斯伊尔库茨克市游玩，看到贝加尔湖壮丽景色写下这首经典的俄罗斯风味歌曲，那时候她还在上初中，偶然听得，从此成了成长之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真正意义上将，她没喜欢过什么，可这首歌却一度是她精神上引导，悠扬的曲调就像被赋予了魔法，能让她情绪宁静。
　　曲子结束她收回放空的思绪，视线转到后视镜上，后排两人卿卿我我，她想，今晚多半是就她一人住酒店了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查地图。
　　帝都的酒店价格很帝都，和莲印一比生生贵出两倍有余，她把里程距离大致算了一遍，酒店定在了一个地铁站边，交通方便，周边就有一个园林景点。
　　黄潇潇从后面一把搂住她，语气带着一丝撒娇：“暖暖，立冬说给我们收拾了客房。”
　　肖寒嗯了一声，手下动作不停：“我们在景点汇合就行了。”正打算支付，手机被抽走，“暖暖，你和我一起去嘛，我一个人的话，不就变相成了见家长吗。”
　　“我去了就变成妻妾同行？”
　　“哧——”一直安静开车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却很快被余立冬的哈哈大笑掩埋：“肖寒，不带你这么磕碜我的。”
　　肖寒毫不客气的反驳：“你应该庆幸，你具备让我磕碜的条件。”话音一停她明显感觉车子里的气压低了两度，至于来源大半来自驾驶座上的男人。
　　车厢本就逼仄狭小，黄潇潇拉了拉余立冬的袖子。
　　余立冬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顺从的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他哥，一看之下，就发现他哥脸上的笑脸早已消失，他哥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怕女友多想他还是问了句：“哥，怎么了？”
　　余立习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深色淡淡：“没事，刚刚想到一起案子。”
　　余立冬转过脸看向黄潇潇，带着解释地开口：“律师都有这通病，只要想起什么，不论场地，就算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也能绷起脸。”
　　一路安静，车子在一栋欧式别墅前停下，她们在雕花铁门前下车，门内的小喷泉池里，水流从嬉戏的鲤鱼嘴里喷出憨态可掬，肖寒看了下四周，周围的别墅每栋都相隔着一段距离，保证了环境清幽，入目青翠，寸土寸金的地段，一看就是专人打理，余立冬到后备箱帮她俩拿行李，她侧头看了看黄潇潇，牵住她的手腕：“潇潇，即使我陪你一起来，也改变不了一些事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黄潇潇垂下头，唇角仿佛扯出的是一个苦笑，肖寒眉心一跳，然后听着她用极低的声音回答：“暖暖，我知道。”她的神情告诉她，原来她是有目地的，这个她一直以为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原来早就长大了。
　　余立冬一手拉着一个行李箱，走到两人面前，双眼弯成月牙，对两人间那点异样一点也没察觉到：“走吧，两位大美女，请移步入内。”
　　莹白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上去仿佛黄潇潇此时内心心路历程，微微起伏，肖寒拍拍她的手，如同鼓励。
　　一入门，两个佣人上前，一个从鞋柜里给她们拿鞋，一个接过余立冬手里的行李箱，肖寒黄潇潇对视一眼，走到沙发前坐下，立马一位身材胖胖的妇人端来两杯水，肖寒有些不适，她不怎么喜欢这种场面，以前，徐挽致给她也找过一个阿姨，那阿姨为人十分慈善祥和，平日里她的起居饮食她全都是细细留心，那是第一个对她和善的女性长辈，起先照顾了她几年，等她上了初中，那阿姨就被她辞退了，到现在她还一直记得那阿姨走时眼里的受伤，可那时候她满心创伤，父亲的死自己孑然一身，造成她比刺猬还刺猬。
　　等佣人离开俩人打量起眼前的一切，很简约的装修摆设，一二层中空，正中央吊着一个硕大的水晶灯，沙发一类都简洁的很，色调浅灰为主。
　　她们俩人一个紧张一个细细思量，空气有些沉静。
　　余立冬瞧俩人神色，赵妈妈端上来的水一个都没喝，这是潇潇第一次到他家，某些意义上讲，有些事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单元，例如他们的感情，不怪乎潇潇会紧张，他探手牵住她的手，籍此给予宽慰：“要不要先上去看看房间？”
　　黄潇潇轻抿唇角，点头应好。
　　似乎是专门布置过，她俩的梳妆柜上都放着各自惯用的牌子，这样的细心，肖寒眉梢眼角噙着淡淡的笑，不论是男方家的人准备的还是男方本人，她的潇潇一定会幸福。
　　她们三人在房间里讲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立冬，马上开饭了。”听声音像是刚刚给她们端水的那个老妇人。
　　余立冬侧头对着门口回复：“知道了，赵妈妈。”
　　三人下来时，佣人在上菜，餐厅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家五口，立冬哥哥和一个面容严肃的西装男人讨论着什么，其他人在看电视，黄潇潇挂着肖寒手臂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肖寒侧头看她左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镇静，目光再次看过去时和余立习冷淡的目光正巧对上，只是一秒各自移开。
　　这场景，肖寒其实更宁愿去酒店住。
　　简约式的大理石圆桌上，摆满了令人食欲大开的美味，不知怎么回事，立冬父亲的位置正对着肖寒，这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严肃的影响到肖寒难以下咽，其次便是余立习那轻飘飘扫来的视线，不禁暗咒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该强硬住酒店，现在起身就走肯定不可能的，她一走是舒服了，要潇潇怎么自处，只得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余母脸上噙着浅浅笑意，挑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聊着，黄潇潇的紧张不知不觉中卸下，算是应对自如，余母的情商不低，也不冷落被拉来作伴的肖寒，偶尔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与她说两句。
　　一顿饭其乐融融，这样幸福的家庭，就像七八月的太阳，晃得肖寒都有些恍惚。
　　吃完饭大家移步到沙发，佣人收拾碗筷，余母和余奶奶说了一些两兄弟小时候的糗事，逗得大家莞尔，余立冬跺脚佯嗔：“妈！儿子也是要脸皮的。”
　　余母笑出声，佯作感慨：“啊！原来我儿子也是要脸皮的呢！”
　　一家人显然是对这个未来家庭一员很满意，相较一开始的客气，现在已经“步入正轨”，肖寒坐在边上沉默听着，偶尔跟着众人露出莞尔，这样的结局，她一早就猜到了的，潇潇从来就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让人喜欢的女孩子，好的外貌加好脾气，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心机，很完美的温室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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