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93、愧疚

　　马车悠悠哉哉，车上的人们神色不大明朗。卫落谷有眼色的不再开口，留下另外两个人各怀心事。

　　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低下头不与他人分享。卫倾稞只能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拽着卫嵩的头发好好问问他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吗？

　　他们就这样子断断续续的，一直回到珍餮。

　　珍餮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根本看不出才发生过一场爆乱。而且被破坏掉的地方都暂时被修补起来，至少从里面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不过今日珍餮似乎无法营业，少了平日里门口红女的招迎，这条街显得有些冷清。

　　可门口却站着几个人，他们挤成一团直到卫落谷离近了才能看清。

　　唐律翎和柳尚覃倚在一旁柱子处不知道在偷偷摸摸交谈着什么。而剩下来的都是些女人在门口围作一团。

　　陈靖，云雀和黄莺往远处张望着，景玉酌主要是真的被吓傻了到现在还在哭。甚至紧紧搂着景润泽趴在她怀里身体有节奏的起伏抽泣。

　　见到陈光标志性的马车到来，众人脸上皆是欢喜。

　　景润泽指了指马车，提醒警景玉酌，她肿着双眼抬头看去，而这时卫落谷也正好从马车上下来。

　　一见到卫落谷平安无事毫发无伤的样子，景玉酌瞬间喜从天降。一把松开景润泽快速的冲到卫落谷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卫落谷！！你没事吧！”

　　景玉酌又惨又可怜的叫着，甚至还把卫落谷的全名毫不犹豫的喊了出来。卫落谷愣了愣，随即还以一个安慰的笑容，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公主，您没事吧？”

　　“本公主当然没事了。……都怪我……，要是我能勇敢一点自己承认就不会连累你了。”

　　景玉酌说出来这话倒是让卫落谷很惊讶，毕竟她的身份可是公主。从小灌输的概念应该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所有人都要保护她才对。怎么可能会有因为自己没有主动承认而懊悔呢？

　　不过她身边的人对她还是好的，应该能给她带来好的影响所以才让她有这种意识吧。

　　虽然卫落谷没有生气的意思，她也没资格生气因为她一开始还想扔下她自己跑。

　　可见景玉酌这么内疚，如果情绪是真的，那何不利用一下呢？

　　想到这里卫落谷立马摆出一副略微生气的模样，
　　“是啊，公主可把我连累惨了。那群贼人差点把民女的肩膀卸了，到现在还觉得一阵疼痛呢。”

　　“啊！”景玉酌一听这责备的话立马抬起泪眼蒙蒙的小脸，她本来以为卫落谷会像平常那样轻声安慰她，谁承想还还真的生气了。

　　这使得她更加难受，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
　　“你……还受伤了吗？这……这可怎么办？”

　　“民女伤是小事，只是如果公主明日后日还要继续出来，我这小身板可承受不起。若是公主当初答应我安安静静的读《咸商经》哪还有这么多的事。”

　　“我读！”景玉酌突然露出来一个坚定的眼神，毫不犹豫的开口，“你让我读什么我就读什么，我绝对不会再出来乱跑了！”

　　卫落谷挑挑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好对付，“此话当真？”

　　“当真！”

　　“嗯，那公主可真是帮民女了了一桩心事。”

　　“你受伤不能在外面乱跑，我们赶快回宫吧。”

　　卫落谷想了想，反正她刚刚就已经吃过一次饭了，而且没有兴趣和陈光他们聚在一起，便想点头答应，可却被陈光一把拦住，
　　“诶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走的这么快干嘛？”

　　“吃吃吃吃什么吃！”景玉酌瞪了一眼前面没大没小的人，“没看她都受伤了吗？吃死你！”

　　陈光顿了顿，很明显的将手缩回。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张牙舞爪呢？
　　还没等他有其他反应，柳尚覃就看见这一幕赶紧过来圆场，
　　“公主息怒，一切都按公主的意思。”

　　陈光不满的瞥了柳尚覃一眼，而柳尚覃则给他一个妥协的表情，毕竟景玉酌任性起来不是谁都能招架的。

　　无奈之中他只好默认，最后还是自己又叫了一辆马车来送她们回宫。包括景润泽一起。

　　景润泽和陈靖对卫落谷表示关心，卫落谷偷偷表示没有什么事只是骗骗景玉酌而已，她们这才安下心来。

　　景玉酌蹦蹦跳跳的上了马车卫落谷也紧跟其后，就在这时陈光忽然拉住她悄悄对她耳语一番，
　　“若是见到皇后绝对不能乱了分寸，有什么事赶紧到珍餮。未来几日将不会太平，如果有乱子，我会立马把你带走。”

　　卫落谷皱眉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只见陈光恢复了深不可测的笑。

　　然后主动后退一步离开她的身边，轻轻一推将她推上马车，挥手送别，
　　“慢走。”

　　卫落谷深深的看他一眼没有过多追问，眼见珍餮的人越变越小，她就慢慢收起心思进到马车里。

　　今日对于景玉酌来说必定终身难忘，她累了一整天又哭了一整天，回到宫里已然不成人样。
　　龙芷葵见到她这副样子心疼的不得了，还没来得及上去问问发生了何事，就只听景玉酌破天荒的说了一句，
　　“无事，娘娘无需担心。”

　　这还是景玉酌头一次这样子喊龙芷葵，让龙芷葵瞬间高兴的忘乎所以，也来不及去过多追问。

　　其实是卫落谷事先叮嘱过她这件事不要轻易对旁人说。景玉酌很不理解，因为是卫落谷救了自己，肯定能受到褒奖的，可为何不能宣扬呢？卫落谷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安分守己就可以了。

　　可是景玉酌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安分守己的人，她想着这件这么大的事不能告诉龙芷葵，但是可以告诉她皇兄吧。毕竟她皇兄不是和卫落谷好着吗？

　　如此一来二去的，景玉镯便悄悄摸到太子殿，把这件事一股脑的吐给景尊柏。
　　当然她还很留心的没有将完整的告诉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总结一句，
　　“卫落谷受伤了，你赶快带太医帮她治疗。”
　　然后就一溜烟儿的跑掉。

　　景尊柏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像曾经那样发了疯一般去找卫落谷。他的双眼有些飘忽不定的颜色，应当是心里过分纠结着什么事情。

　　等到景玉酌的声音完全从太子殿消失后，景尊柏身后的屏风才有了动静，慢慢从后面出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着一席白色衣袍，墨发及腰使她看起来更加苍白。

　　她像是鬼魂飘在空中一般走路没有声音。见到景尊柏那样子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女人轻轻冷笑，

　　“不要动恻隐之心。”和外表相同，她的声音冰冷得让人的呼吸都凝结。

　　“……夫人，一定要那样对待她吗？”

　　“如果不利用她，我们该如何完成复仇计划？不要忘记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可是我……我没有信心能在计划过后保她周全。更何况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忍心让她涉足危险？”

　　“危险？”女人眼角弯了弯，而眼角处的桃花痣更加迷人，
　　“她从一出生就是危险的，又何怕再来一次？我可以利用任何人，只要能让我杀掉那个女人。”

　　景尊柏沉默，心里乱的任凭如何解开都只能越帮越忙。他真的不想把卫落谷只是当成一枚棋子，他还有很多衷肠没有对她倾诉，还想告诉她自己今后如何和她规划生活。

　　可是内心的仇恨还是占据了多半，让他无法在两者中间选择一方。若是选择了卫落谷，那么自己10多年来的设计统统毁于一旦。就连亲眼看着卫轻先生人人首分离的这份罪念也无法赎过。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来攥在手心，然后推门出去。

　　女人看他如此飘忽不定，心里害怕他毁了计划，“你想去哪里？”

　　“……她受伤了，送点药。”

　　“不要和她接触。那个孩子太聪明，说不定会察觉到什么。”

　　“知道了。”
　　景尊柏归顺的点头，然后脚步不轻不重地从太子殿一直走到了长枫院。

　　他对皇宫里的暗路轻车熟路，所以行踪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此时卫落谷还没回到院子里不知道到哪里了。景尊柏心里有点生她的气，都受伤了怎么还能到处乱跑。

　　长枫院里静好，每次进入这里都像是时间停止。
　　他轻轻弯下腰，将手里的小盒子放在屋门的石阶上，朝着屋里眷恋的多看几眼转身离开。

　　而他才刚走几步，院子外面就传来了黄莺叽叽喳喳的声音。看来是卫落谷回来了。
　　景尊柏心中一紧，用轻功跳到了屋顶上将身影藏起来。

　　他的身手不错，卫落谷和两个宫女都没有察觉到，大大方方的走到院子里。

　　黄莺眼疾手快，率先发现了地上的小盒子。

　　卫落谷走近盯着小盒子左看右看，又向周围看了看有没有外人在。

　　可四周依旧是静谧无声，她想了想便拾起小盒子。

　　没想到它做工十分精致看起来很喜人。她向来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所以在手里拿捏了一下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的笑容永远像是春风拂面，景尊柏将它尽收眼底，心里涌起一阵的酸楚。而心中的仇恨有多多，对她的内疚就有多多。

　　“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又像是极力忍耐而无果。最后还是没能发泄出来，就这样带着狼狈的姿态消失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