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60、落谷如金

　　说起安昭明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美名早已传遍天下，被各个国家当成神女一般看待。

　　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她惊为过人的美貌。那是一种无法印拓在尘世的模样。
　　据说当时为她画肖像的画匠亲自请愿将双手摘去，也不想将这份美貌以不完全的状态封印在一张纸上。

　　其二便是她聪慧过人的学识。虽是女子出身，可是无论是笔墨还是纵观大局的掌控力都是数一数二。正因为她具备这一点，一直伴随在融辉皇身边帮他出谋划策才使得登基顺利。

　　要是私下认真说起，这皇位还是有安昭明的一半。

　　正是这样一位绝世美人，没有肖像流出，卫落谷才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大概能和卫轻比肩有的一拼。

　　可是卫落谷对于安昭明皇后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不仅仅是因为她下令砍了卫轻的脑袋，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女人对她来说是个未知数。

　　皇后的某些动向以及行为让她十分无法理解。
　　比如说她爱花如命，又会因为花丛中有一只蜜蜂吓到了她而将整片花园烧毁。
　　诸如此类不协调的事情多得很，虽然都是道听途说的，但不可能都是假的。

　　所以才让卫落谷感到威胁，从而不喜欢。几年前她杀了卫轻，说不定几年后脑子一热又会把卫氏堂灭门。

　　不知道卫落谷心里面涌出这么多想法，她独自一人紧锁眉头，而前面三个人交谈着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唐笙桐觉得话题似乎往不对劲的方向进展，他一直都是无理由信任安昭明，虽然问过她为何也会对融辉皇抱有敌意，可安昭明不是那种喜欢别人多问的人，最后都用某些理由搪塞了过去。

　　那时他被仇恨冲昏头脑没有想这么多，现在想来安昭明真的没有必要帮自己。

　　她亲自辅佐皇帝登基，又从皇帝那里得到了无上的地位，这是对她来说没任何损失的事，为何要铲除他？
　　她膝下没有子嗣，光凭这一点就没有资格站在台面上。若是皇帝真的死了，继承皇位的也只能是其他的皇子，到时候连现在手握的政权也会交给对方。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公子是说，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皇后引起的？”

　　景尊柏默认。陈覆刚开始不知道唐笙桐的背景，可话题逐渐挑明也立马进入状态。

　　唐笙桐不解，“可她这是何必……？”

　　这个问题纵然是景尊柏也不得而知，总之他绝对不是和皇后站在一边的。

　　卫落谷脑子飞快运转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上前一步问道，“你说你姐姐去世的时候，皇帝正在宠爱另一位妃子吧？”

　　“是……。”

　　“那……那位妃子现在还在吗？”

　　唐笙桐愣了愣，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看。说起来慕长枫去世后他就离开了皇宫一段时间，当时安昭明还不是皇后，只是正宫娘娘。

　　再一次回到皇宫，早已物是人非，他以为这是常见现象，但确实不曾再见到皇帝怀里拥着的那个人。反而十分宠爱安昭明皇后。

　　见到唐笙桐脸色，卫落谷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那个女人果然有手段，没想到早就已经预谋好了这么大一步。

　　看来当时那个妃子也是她的棋子，就是为了铲除掉皇帝宠爱的慕长枫才安插在他身边，事后再将这枚棋子拔除不会落得任何把柄。
　　然后她因为解决掉了一个对手而顺利的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

　　唐笙桐不敢再深入想，他整整两年都一直和安昭明保持联系，若是自己稍微走错一步提前毁了这个计划，那么自己早就没命了。

　　直到现在他才理解慕长枫对他说的“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凭那个女人的本事哪会那么轻易的垮台？

　　唐笙桐懊恼的将头发揉的凌乱，发丝落到脸庞更添几分憔悴，“是我太鲁莽，没能看清人心。差点帮了那个人完成她的目的。”

　　卫落谷看他挫败的模样又和自己联想在一起。她在刚开始猜到唐笙桐真正身份的时候一瞬间有个想法，就是希望唐笙桐复仇成功，就好像自己也替父报了仇。

　　没想到现在不仅没报仇，帮自己的人又是敌人，换谁谁能受得了。

　　“……公子，请问你要怎么处置他？”卫落谷试探性的开口，没忘了景尊柏现在还戴着面具，所以没有拆穿他的身份。

　　毕竟唐笙桐差点杀了他父皇，他肯定对唐笙桐有看法。知道他是景尊柏，应该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若是他真想就地解决唐笙桐，她说不定可以求个情饶他一命。

　　景尊柏有些意外，“都带他来治疗了，又怎么来的处置一说？”

　　“啊？公子没想杀他？”

　　“留他有用，为何要杀？”

　　卫落谷和唐笙桐都呆住了，他们相继看了看唐笙桐肩膀上的伤口，不明所以的道，“那为何还要砍他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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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尊柏面露难色，更多的是尴尬。他张张嘴什么字都没吐出来，因为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实话实说自己只是吃醋了，还不被他们给骂死？

　　陈覆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早就说了不要让他这么鲁莽，谁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子天天脑子里想的什么。

　　“总之，这个地方很安全。我同王伯有交情，唐公子正好又会医术，让他暂且以学徒的名义住在这里。至于唐公子的仇必定要报，只不过时机未到。住在这里日后好商量。”
　　景尊柏轻咳一声，快速的将后面的事情交代好，不容许唐笙桐反驳。

　　面对如此强硬的安排，唐笙桐没有反抗的余地。当他听见自己的仇还有机会要报时，就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们了。

　　面前的男人不再像之前那般狠厉，尤其是对待卫落谷时言语中透露着些许柔情。他脸上的黑色面具尤为瞩目，似乎有在民间听过关于这个面具的传闻。

　　那是关于除恶扬善的蒙面义贼的传闻，虽然听说他总是单打独斗，没有助手之类的，但是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这个人。
　　有了这点加持，让唐笙桐对他改观不少，觉得应该可以相信。

　　“悉听尊便。”唐笙桐不假思索的回答。

　　景尊柏满意的点头，和陈覆一起出去给王伯吩咐些事情。卫落谷觉得他还挺有人情味儿的，也改观了些。

　　她留在里屋等景尊柏的时候，发现唐笙桐惨白着一张脸，对自己略带暧昧地笑着。

　　这笑容她似曾相识，感觉陈覆时不时也会对她投来相同的目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底是什么意思？”卫落谷双手交叠揉揉胳膊试图安慰一下自己。

　　“卫姑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和那位公子很熟？”

　　卫落谷当即果断的摇头，想了想后又微妙的点了点头，“最多只是认识，不怎么熟。”

　　唐笙桐心里一清二楚，若是他俩真的不熟，那位公子又怎么会对卫落谷表现得这么热情，跟只哈巴狗一样。

　　“好吧，不熟，”唐笙桐学着卫落谷的语调，“可是姑娘就算是养女也出身卫氏堂，可曾配过亲，或是有没有意中郎之类的？”

　　就凭卫嵩那样子怎么可能会操心她的婚姻大事，更何况连他两个亲闺女都还没有着落。
　　据说对外称是因为女儿们太过优秀，找不到更加优秀的。可实际上只是因为她们两个人的个性劝退了很多人罢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唐笙桐突然扯到了这方面，卫落谷还是回答的比较正经，“说笑了，我上面有两位姐姐都还未配过亲，我又怎么可能有。”

　　唐笙桐听罢笑的更灿烂。他在宫里待久了见过不少虚情假意的事，难得碰到这般纯情的男女，他倒是属于比较激动的那方。

　　卫落谷被他笑的瘆的慌，忽然想起来个事情便岔开话题，“公子不姓唐吧，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这个话题果然让唐笙桐将笑容收起来，虽然换上的面孔不严肃，甚至还带着一抹残留的笑意，“很久没人叫过了，猛一下还不好意思说。……在下本名慕桐，姐姐原本叫做慕枫，只不过进宫后名字必须三个字，就在中间加了一个。”

　　“慕枫，慕桐啊，你父亲还挺会起名字的，一定很爱你们。”卫落谷重复一遍觉得很有意境。

　　唐笙桐失笑，“果然还是‘唐笙桐’这个名字听惯耳了。不过卫姑娘名字不也是如此吗？虽然是卫先生的养女，可是却包含着爱。”

　　“爱？你是说俗语那句‘落谷如金’吗？不就是说粮食可贵，哪有爱？”

　　“你知道在宫里我为何先去找的你，没有先找卫先生吗？”

　　“不知道……。”卫落谷心里其实想着，自己比卫嵩聪明，是个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不来找她找谁？

　　“那是因为我和姐姐打小就是听着‘落谷如金’长大的。父亲差一点就给姐姐取名‘落谷’了。”

　　“嗯？有这么好吗？”

　　“自然。民以财为命，以食为天。而刚落下来的谷子，千金不换，不就相当于比命还重要？
　　实不相瞒，我们家族里女儿稀少，父亲极其宠爱姐姐，不把她看的比命还重要，又怎么想起这样的名字？”

　　唐笙桐侃侃而谈，说完后发现卫落谷神情不太对劲。
　　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脸色比平时稍微带了些红晕，虽然是在愁着什么，可又像刚盛开的荷花娇艳欲滴。

　　“怎么了？”

　　“不对，”卫落谷拼命的摇头，“我想，取名字的人没有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