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57、酸

　　咸商刚开国的年代，人口稀少资源丰富。初代皇帝放开国门，让其他国家的落难人都流通到了这里，后来就形成了如今人口丰富的大国。

　　虽然都是咸商人，可来自五湖四海的都有，他们原先有着各自的习俗各自的故事。因为外人从来没有问过，所以也没有对外人说过。

　　枫桐的故事便是这样在一小部分人里面流传，慕氏刚好就属于这部分。而且还是那种残留浓浓的外乡气的。

　　一直到慕长枫的父亲这一代，血统才纯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思想也同家族里的人不一样。
　　举个例子就是，他认为枫桐的故事讲述的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十指连心的血缘，同样不听族人的劝阻，执意将一双儿女取成了枫和桐。

　　慕氏一直是商人世家，同样也是这一代，一位姓陈的生意家头脑相当了得，短短几天便垄断的市场，几月便称霸咸商。

　　不少家族见陈氏资源相当可观纷纷羡慕不已。陈氏看准了这个时机提出来“同盟”的想法。
　　即“陈氏以本价双倍收购商品，但此商户不能够再将商品卖给陈氏以外的机构。”

　　此想法一出，对生意经营不善的商户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刚开始只有小部分人同意入盟，效果逐渐明了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以陈氏为首形成强势的一派，反而是那些高高在上拥有一席之地的家族接连落败。

　　慕氏也中招了。

　　慕长枫的父亲因此病逝，母亲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慕氏的叔父觉得还留着这两个孩子就是累赘，女孩便卖给了富裕人家，男孩儿留着打杂。

　　随着唐笙桐长大才知道，所谓的富裕人家竟然是皇室，而他姐姐也因为先天美貌坐上了正宫娘娘的位置。
　　慕长枫也疼惜弟弟，让他偷偷进宫成了自己的侍卫，避免在外的辛苦。

　　那时唐笙桐思想很单纯，觉得姐姐地位高，自己的后半生也将无忧无虑，所以在外面张扬跋扈了一番，回宫继续当他的乖乖子。

　　他甚至一度劝慕长枫，不要蜗居在这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而是搬到正宫殿享受荣华富贵多好。慕长枫总是笑他说哪有这么容易？
　　唐笙桐不理解这是什么原因。

　　就是因为他理解的太晚，姐姐成为了宫斗的牺牲品，被上一任皇后毒害，还从院中的高墙上推下来，说她是自杀。

　　唐笙桐一瞬间跌落地狱，眼睁睁看着姐姐头破血流面目狰狞，才恍然发现慕长枫早就失去了那个笑颜如花的样子。
　　而那个曾经宠爱她的皇帝竟然拥着新的妃子冷眼看着她入土，之后连名字都不曾提过。

　　后来听人说，皇帝早就对这一切知情，因为觉得理所当然所以没有阻止。

　　从此他便丢弃了自己的姓氏，改头换面刻苦学习终于取得了接近皇帝的机会。讽刺的是那个皇帝竟然还很器重他，给了他高官俸禄，养着他让他一步步的将自己杀死。

　　然而这个计划也于今日告终。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段舍不开的回忆，他人问起当笑话说两句，没人问起就自己吞咽着。
　　唐笙桐属于那种不会多问的人，卫落谷恰巧也是。所以他们两个很有默契的没有追问，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看星星。

　　而追踪他们两个的人可没这样清闲。
　　说的是景尊柏和陈覆。

　　景尊柏夜行习惯性的带上面具，陈覆就只是简单的遮掩一下面孔。他们轻快的在屋顶上飞跃，而屋子里的人只能听见屋顶“哒”的一声，如同雨滴落在了上面。

　　陈覆永远都忘不了卫落谷被带走后景尊柏的那模样。双目通红骇人，浑身散发着淬冰的颓然，脸色更是黑的能挤出墨来。
　　在记忆里他仅如此大动肝火过两次，这次就算一次。

　　唐律翎见到他的神情显然也是被吓到，谁让平日里景尊柏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跟没有心一样，哪会有这种充满人情味儿的样子。

　　陈覆不敢和他说话，恐怕说错一个字他就会被迁怒的。唐律翎机灵的以为皇帝看病的名义留在永康殿，陈覆绝望的不得不去面对。

　　好在景尊柏没有心情跟他说那么多，只是独自回太子殿换了一身衣服带好面具在黑夜中消失。陈覆不敢怠慢，吩咐了门口的侍卫不让外人进入，便也跟着去了。

　　他漫无目的的跟在景尊柏后面，不知道景尊柏到底有没有确定一个明确的目标就在夜空中飞驰。

　　忽然，景尊柏跳到某座楼上停下。虽然现在夜已深，可这座楼却是灯火辉煌的屹立在甘顺的正中央。

　　此楼名为“珍餮”，是咸商最有名的不夜城。共有五层，越往上越尖形成宝塔状。里面尽是些花天酒地之事，集所有不好因素于一体，也是唯一合法的不法之地。

　　“珍餮”属于一个陈姓的商人，陈覆同那个商人是远房亲戚。虽然交谈不多近几年也没有见过，又是堂堂正正的正经人家，自然不会来这个地方。
　　而景尊柏带着如此体面的身份，却是这里的常客。

　　一般最高一层塔不会有人进入，景尊柏静默的屹立在塔顶一手扶着栏杆，任凭下面吵闹。陈覆跟着他跳下来，只见面具后的那双眼睛认真思考着什么。

　　他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大祖宗残留着些理性，可就是这么短暂的松懈，他扶住栏杆的手滑了一下，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了栏杆上震得发麻。
　　也不知道这个雕花的精致栏杆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竟然发出了类似金属沉重的喘息声。

　　这个声音在寂静的两人中间无疑是刺耳的，多亏如此，景尊柏喉咙中低沉道，“陈覆。”

　　陈覆惊得顾不上胳膊疼，赶紧双手合十举着脸前，“抱……抱歉。”

　　景尊柏无视了他的道歉继续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陈覆恢复了正经，将脸上的面罩露出个缝隙来在空中使劲闻了闻。

　　“没……什么味道吧？”他不敢确定的说。

　　景尊柏点头。他自身有个毛病，偶尔某些身体条件会特别的好，不是力气比平时大了几倍就是视力能看得更远更清。也许是中了唐笙桐的白树粉使鼻子被那个味道刺激过头，现在缓过来嗅觉灵敏的很。

　　尽管唐笙桐如何无影无踪，可他身上残留着白树粉的味道还是留着的。本来景尊柏是想动用自己养的阴兵追踪，没想到刚一出门白树粉的香气就顺着某个方向飘来。
　　“珍餮”的楼顶相对高一些，这股味道就更加强烈。

　　“殿下？”陈覆见景尊柏愣着，所以以提醒的意味开口。

　　“……跟我走。”景尊柏留下这句话便率先踏上那个栏杆向前面跑去。

　　没想到景尊柏这么果断，陈覆知道了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沿着他的路线跟在身后。

　　他俩脚步踏成幻影，眼见到了甘顺城边。陈覆心想那个唐笙桐动作还真快，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城了。

　　谁知这时景尊柏脚步一拐，竟然钻进城边的树林。

　　树林里面诡秘的很，风吹着枝丫发出奇怪的声响，再加上周围空气逐渐变冷，惹得陈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个地方的氛围感觉和卫落谷住的氛围差不多，真亏她能适应这个环境。

　　心里感慨着，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上空竟然冒着烟，看来那里有人。他将脚步放轻，即便踩在地上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景尊柏走的不像之前那么迅速，而是选择慢慢靠近，拨开层层树海，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寺庙和一小团火光。

　　而火光的旁边坐着两个人，他们时不时交谈几句，看上去居然相处融洽。

　　陈覆见到卫落谷脸上没有恐惧，衣服也完好，应当没有受什么罪，不自觉地放下心来。
　　想必景尊柏也能安心吧。

　　他回头看了看，一瞬间愣在原地。

　　说景尊柏能安心，恰恰相反。明明身上的压迫感愈加强烈，气压直接降到零点。双手也在两侧紧紧握成拳头能听见关节挤压的声音。

　　陈覆惊得猛然向后退几步，忽然就明白为何他如此生气。

　　之前卫落谷只是穿了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衣裳就酸成那样，现在可好，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他面前聊的还有点开心，那他还不相当于把整缸醋一口吞下？

　　“你消消气啊……。”陈覆卑微的开口安慰着。
　　可他的此时的话语无疑是引起争斗的号角声，就在他话音刚落，景尊柏立马如同离弦的箭化成黑影消失在他面前。

　　陈覆心里一沉，还没来得及让卫落谷躲远点儿，景尊柏就已经将自己的剑拔出来，剑尖闪着寒光照耀着面前两个人，最后用力的插进唐笙桐的肩膀上。

　　卫落谷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一道寒意过后，唐笙桐就已经被袭击他的人按在了身后寺庙的柱子上。

　　只见唐笙桐双脚已然离地被挂在柱子上。面部痛苦扭曲，脚下淌着血。全身上下唯有肩膀像是没有骨头连接着狠狠的用宝剑钉着。

　　卫落谷脸色瞬间煞白，倒不是对唐笙桐，而是他面前的黑衣男人。

　　那个男人一只手狠狠的握着剑柄，相接之处泛白。即便是背对着，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杀意有多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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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拒绝野味，从我做起，拒绝野味，从我做起，拒绝野味，从我做起，
自己默读三遍，等会儿我来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