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5、趁机揩油

　　“朝花时暮是时暮，落花时分未时分。无人愿把落花采，采花之人皆尽欢。”

　　卫落谷嘴中呢喃着，依旧趴在窗前，手垂在地上，薅着地上不长不短的草。

　　这里的草像是和灰色沾染许久，也变得灰青灰青，却有点喜人。长在这里着实可怜，也无可奈何。

　　青草的汁水将卫落谷小手弄的湿粘，她抬起手放在鼻下嗅嗅，一股清新直冲鼻腔，让她整个人都舒展了不少。

　　时不时有亮光照在她身上。这个院子的神奇之处就是阳光只会照射在她的窗边。
　　觉得天色刚亮，外面冰冷的空气惹得她鼻子痒痒，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何时。

　　她总是困了就睡醒来就发呆，有时候睡时天亮，醒时天黑，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至于吃食，卫嵩没有把她忘了。每日三餐都按时按点的送到门口。沐浴换衣之类的则有人偷偷地把煤火点燃供她用。

　　卫嵩在某些不值当的地方特别聪明，比如不会让卫落谷吃白饭。

　　给她送饭的时候顺带给她说一下天下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朝廷又有什么新的情况，让她帮自己出谋划策一番。

　　有时书院经营不善，卫嵩也需要卫落谷指点一下。

　　按卫嵩的话说，卫落谷千不好万不好，唯有脑子和她父亲一般灵光。不用在正地方着实可惜，这才是因材施教。

　　卫落谷无言，不去辩解。卫嵩总是这样吊儿郎当，实在不敢想象他竟然和卫轻是兄弟。

　　离景尊柏离开大概又过了五个白天，这几天卫嵩送饭的时间不在那么准时。

　　都是迟个一两个时辰才匆匆过来，把饭菜往地上一扔就直接转身就走，也不和卫落谷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卫落谷捡起滚落在地上冰冰凉凉的馒头，她知道卫嵩究竟再气什么。

　　就这几天还能听见院子里姐姐们哀声哭泣，若是让外人看见，定会以为卫氏院又出了什么白事。

　　卫落谷狠狠咬了一口馒头，搬来一个板凳坐在老树下，默默叹气。家里的姐姐太不成熟，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瞧不上她们。

　　这几天卫嵩心情不好的原因也就因为如此，就连来学习的学生也都变得沉默。没有他们每日早上的诵读诗经，卫落谷还真是觉得浑身不好受。

　　不过卫嵩也确实是笨的可以，自己只是让他到门口去迎接景尊柏，他倒好直接以为太子来是要娶他们家的姑娘。还给自己加了那么多没有用的戏。

　　如果他真的按照自己所说少说话，多听景尊柏的，现在早就已经飞黄腾达的都搬到皇宫去辅佐太子了。

　　不知道馒头究竟是何味道，反正卫落谷吃的津津有味。吃完还舔舔手指，伸个懒腰。

　　她住的小破房没有书柜，书都堆积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由于潮湿让书页变得湿湿嗒嗒，有些粘在一起一撕就烂了。

　　本想着找本书看看的，可这些书都不知道翻过多少遍。卫落谷记性好看过一遍的东西绝对不会忘记，所以对于这些反复看过的内容没有多大兴趣。

　　扳着手指算了算时辰，今日好像商历十三，集市休息。

　　怎么这么凑巧？卫落谷心有点慌，今日是她出门的日子。

　　卫落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就算出去也只是到本宅里面晃两圈。可她每月的十三都必须要出一趟门，对于卫落谷来说也是要有心理准备的。

　　她又进屋里对着黄铜镜整理发头和衣裳。黄铜镜扭曲，把她照的不成人样。所以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在心中努力定下心意，随手拿起旁边放的帷帽，戴好，悄悄打开被卫嵩修好的木门。

　　卫落谷起的早，本宅里也没多少人醒着，所以她脚步轻快地穿梭在本宅，意思赶快出去。

　　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处院子，里面竟有烛光在闪烁。这里好像是卫嵩的屋子。

　　这个时间他还醒着倒是奇怪，虽然他身为人师，却从来没有备课一说。

　　卫落谷本来不想多事去看的，谁让那屋中突然传出嬉笑之声。

　　声音还不是卫嵩的，也不是卫嵩妻妾的，是个陌生女人。

　　他们二人的声音之大，应该说根本就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女人：“先生气也没用，是那大皇子瞎了眼才错过你这么聪慧的人呢。”

　　卫嵩：“呵呵，不止是太子眼瞎，我后院养的杂种也不是个省油的。”

　　杂种说的应该是卫落谷。卫落谷咬了咬嘴唇，嘴唇被她咬的发白失去血色。

　　女人：“怎么了？”

　　卫嵩：“要不是她让我去迎接那太子，哪还会有这种尴尬的事？”

　　女人：“……是啊，那杂种就是看在你抢了你兄长创建的卫氏院才暗算你。你可是白白养活了她五年，还恩将仇报，就是条狗也能喂熟。”

　　卫落谷心里一惊，顿时整个人压抑了不少。

　　卫嵩风流她是知道，不然为何每年都会娶个小妾进来。可即便如此他也对她们宣称自己是个不受宠的养女养在后院。

　　就连卫嵩的正房和哥哥姐姐们也都不知道自己的事。他们愚笨，最多也只能想到自己是卫嵩的私生女。也没有人质疑过自己的身份。

　　可这女人却说卫落谷在暗算卫嵩，原因还是卫嵩抢了卫轻卫氏院，这不是摆明了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最主要的是她提到了五年，也就是说她从五年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来历。

　　能让她知道这件事的人究竟是什么开头？

　　求知欲让卫落谷想上前看看，可由于带着帷帽，面前黑色的帷布挡住视线，没让她发现地上掉落了不少树叶。

　　现在时值秋季正式落叶纷飞之时，树叶枯黄清脆，踩上去动静很大。

　　卫落谷就结结实实的踩在了上面，这声响不止惊到了屋里的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面对景尊柏胆子大的很，一碰到这种小事立马不会随机应变。主要是她实在是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面对不可测因素她总是局促不安。

　　“谁在外面！！”卫嵩怒吼，声音震耳欲聋，让卫落谷结结实实打个冷颤。

　　紧接着就是很清晰的穿衣掀被声，还有那个女人的慌乱叫声。

　　完了！卫落谷赶紧向四处看看，她到底应该躲在哪里？可是不管躲在哪里都肯定来不及卫嵩开门，难道她今天就要在这里结果了？

　　眼看卫嵩开门，随着门缝逐渐变大，里面的亮光愈加清晰，她的心跳快要从喉咙里冒出来。

　　卫落谷掀起帷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等待着灾难的来临。

　　突然，她身体突然失重，源自于身后一股比她更加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带着烟香直接将卫落谷整个环绕。之后又如同真正的烟雾没一点重量的双脚离地直接飞到了空中的树上。

　　刚好就在这时，卫嵩完全将门打开飞奔出来。

　　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文人之表，活像正在逛红楼突然被打扰一样。

　　卫落谷低头从树枝树叶的缝隙中紧紧看着卫嵩，同时看向用轻功帮助自己的人。

　　趁着晨曦拂晓，斑斓从天而降，落在她身后之人的脸上。

　　和前几天相见那次不同，这次更像第一次见面。他没在看她，而是她直勾勾盯着他。

　　景尊柏墨发松软，一缕悄然垂在耳边，而其他都在后面用金丝系住，但是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他薄唇微抿，喉结分明，鼻梁挺立，五官确实好看的不能行。

　　双眼如同猎鹰，带着警惕和锐利。阳光同样闪烁在他的眼睛上，相较于之前瞳色较浅，呈现金褐色。美丽璀璨，和咸商广为流传的神话那样，

　　“亮光中有处污点，仔细一看那污点竟比亮光还要漂亮。”

　　卫落谷总算知道为何女人都倾倒于景尊柏，大概都是沉醉在他满目风华中。

　　她甚至一瞬间忘记树下的情况，迟迟看了景尊柏几秒。

　　而景尊柏丝毫没有注意到卫落谷的目光，他完美的错过了一直期待的。

　　卫嵩像个傻子一样在下面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有几个被他吵醒的下人来查看情况，才跌跌撞撞的又跑回屋里。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下人们打发，结果很快那个女人用头巾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和卫嵩一起从后门跑出来。

　　到最后卫落谷还是没有见到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到底是谁。

　　确定下面没有危险了，景尊柏才默默松了口气。将原本不像是属于他的那种深沉放下，换成了原先的轻佻。

　　天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连不轻易展示的一面都暴露出来。

　　谁让他那天被卫落谷说了一通后回去辗转反侧，心里不痛快至极。

　　一方面怨恨自己没出息逃得挺快，另一方面是在反复琢磨这个小人儿。

　　怎么想都觉得难忍，食不下咽，无病呻吟，谁也不想见。和卫落谷一样趴在窗户前面发呆。

　　陈覆看他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觉得他们家主子再不见卫落谷定是会得病，就算主子不得病他肯定最先遭殃。

　　谁让他不去花天酒地了，就光这短短几天陈覆就已经被景尊柏后宫的那群女人给烦死了。

　　为了你我都好，陈覆随便找了个借口提醒景尊柏再去一趟卫氏堂。

　　景尊柏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最后还是一个人来了。

　　结果一来就碰到这种情况，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时他只有救她的这一个念头。

　　不过是一个天赐良机。

　　卫落谷早就把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到了树下，以为卫落谷没有注意到，趁机多抱了她一会儿。

　　卫落谷：“……卫嵩走了，放开我。”

　　景尊柏：“嘘，别说话。说不定有谁在暗中观察我们。”

　　然后抱更紧。

　　卫落谷心里慌神，靠着景尊柏胸膛还有点喘不过来气。

　　可她这次是真的被吓着了，居然会傻到相信了景尊柏的话。

　　这在树上一呆就是一个时辰，卫落谷连大声喘气儿都不敢。

　　最后还是她腿蹲麻了，才使劲瞪了景尊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