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48、谜团

　　卫轻去世后，景尊柏最后一次见到唐律翎还是在顺城往东的城门楼。

　　那时他不像现在这般淡然，悲痛夹杂着景尊柏不知道的情感，走一步都是艰难的。

　　即便他们二人相处甚久，都是卫轻最得意的弟子，可景尊柏还是没敢开口叫住这位师兄。

　　他呆呆地看着唐律翎渐行渐远最后离开了顺城，即便是想尊重卫轻遗愿留住他，但是景尊柏总觉得，唐律翎如果此时看见自己，定是会一辈子都不回来。

　　不只是唐律翎如此作为，另外两位师兄何尝不是。毕竟唐律翎心里有块肉，其他两个人原本就是铁石心肠的，景尊柏也抱有遗憾，就是没能再和他们两个说过一句话。

　　说实话，再一次见到唐律翎，景尊柏还没做好准备，至少没有做好解释卫轻行刑的准备。他可以装作往常的漫不经心，可手心里不停冒出的冷汗还是得以出卖他。

　　陈覆侧目，发现景尊柏是心虚的。可能是他和景尊柏像孪生兄弟一般，情绪互相感染着对方，自己心里也有点难过。可这件事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他也不好插手什么，至少先缓和一下场面上的气氛。

　　他摆出笑脸，上前走两步，强硬的将两人相交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怪我没记性。这不是律翎先生吗？在下陈覆，你可还记得？”

　　陈覆刻意将唐律翎还称为律翎先生，既不生分也不亲切，同以前一样。

　　唐律翎点点头，陈覆还是老样子有眼色过头。记得从前他是景尊柏的伴读，基本什么重大的事情他都参与了。自然不陌生。差别便是这个人和曾经相比多了几分硬气。

　　“那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叙叙旧？”

　　“感谢好意，但是如你所见，这个地方还需要收拾很久，恐怕没有时间去叙旧。”

　　陈覆环视了屋子一圈，确实不收拾没有办法住人。怎么最近总能碰到些收拾屋子的事情？

　　正当他想开口随便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和景尊柏离开的时候，忽然地上一个格外显眼的东西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东西在灰蒙蒙的地上发出耀眼的金光，而且分外熟悉。

　　“那是……？”陈覆不是觉得指了指唐律翎面前的金牌。

　　唐律翎顿了顿，弯腰捡起来。虽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东西，尤其是景尊柏和陈覆。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再隐藏好像做贼心虚一样。

　　“这是卫轻先生的遗物。”

　　景尊柏眉头皱了皱，放下原本的玩世不恭认真起来。

　　“……可以让我看看吗？”

　　唐律翎没回答，只是手向前伸了伸，示意递给他。他表现的倒是挺洒脱，毕竟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多年，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

　　景尊柏快步走上前，双手接过金牌左右看了看。当看见上面刻的字时同样愣住了。

　　“卫落沧是……？”

　　见景尊柏表现出疑惑的样子，唐律翎也有点疑惑，“怎么，你不知道吗？她是卫轻先生的女儿。”

　　“女儿？”陈覆不自觉地惊呼出来，“原来卫先生还有女儿啊……。不过卫落沧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像那个小丫头？”

　　“陈将军说的可是叫做卫落谷的小姑娘？”

　　一听到从唐律翎嘴里冒出了卫落谷的名字，景尊柏双眼中突然出现了些亮光，“唐公子怎么认识她？”

　　感受到景尊柏语气明显的变化看来是唐律翎猜对了。

　　“刚才在路上，碰巧遇见她。是……卫嵩的养女。”

　　“没错，可是为何他们名字这么相似？”景尊柏手指轻轻摩擦着“卫落沧”这三个字，似乎是想琢磨出来什么。

　　“……谁知道。”
　　唐律翎没有把卫落谷的话说给他们听，谁知道是真话假话。

　　“不过……，”景尊柏看着这枚金牌，手悄悄摸到袖中的暗衣，从里面取出一个锦囊来，“和我的这块很相似。”

　　唐律翎没想到景尊柏也有这种东西，说不定有可能是这块金牌的上半部分。

　　“让我看看。”

　　唐律翎接过，手指一边抚摸着金牌的后面一边看到上面的字，之后不禁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果然如此。”

　　“什么？”

　　“你手里拿的那块金牌背后是不是有凸起的感觉？”

　　景尊柏闻言摸了摸金牌后面确实有些触感，可就是看不见这触感的形状在哪里。

　　陈覆也围了上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稀罕的东西。

　　“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块金牌相比，你的这块薄很多。”

　　景尊柏愣了愣，他仔细研究过金牌，确实薄的有些不像话，还以为前朝的东西都是这样子的，
　　“确实薄很多。”

　　“这就对了。因为你的这块金牌为了不将后面凹陷的地方暴露出来，所以磨成了平面，自然就薄了。”

　　“唐公子是说……？”

　　“没错，这两块金牌必定是能合在一起的。所以整块金牌应该为‘赠卫氏堂卫轻之女卫落沧’。”

　　景尊柏忽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陈覆同样也是豁然开朗。

　　“这么说这块免死金牌并不是给卫轻先生的，而是给他女儿的？”

　　唐律翎点点头，然后接过景尊柏手里的金牌，试图将两片重合在一起。

　　可是当两片金牌的背面相接时唐律翎的脸色又逐渐下降。

　　“不对劲。”

　　“怎么了？”

　　“我以为就算背面没有凹陷也能够相照在一起。但是这两枚的大小完全不同。”

　　“大小？”

　　“卫轻先生的这一枚小。如果是因为磨损造成的，也不应该会相差一个字的距离。”

　　“……难道说除了这两枚金牌以外还有其他的金牌？”

　　景尊柏眉头皱的更紧，在拼命搜索着以往的回忆有没有错过些什么。

　　“不排除那样的情况，否则这两枚金牌无论是样子还有花纹都很相配，可为何就是无法对齐？”

　　陈覆虽然喜欢这种绕脑筋的事情，可关于卫氏堂他一无所知，所以只能看着面前两人独自烦恼，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略微尴尬的挠挠头，“说起来卫先生夫人是谁？想必也是个奇女子吧。”

　　夫人？！

　　景尊柏和唐律翎同时回头看向陈覆，不管他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一刻倒是挺同步的。

　　“对啊，余江缨夫人的名字长，所以自然会多出来一个字的距离。这么说卫落沧的这枚和余夫人的相匹配吗……？”

　　陈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还真问到了点子上，“那现在就差余夫人的那枚下落不明了吧。诶，这样也不对，那卫先生没有对应的吗？”

　　“肯定是有的，不然就没有必要把它磨平了。就是……除了卫落沧，还有谁能和卫轻先生家做成一套呢？”

　　“呃……不会真的是那个小丫头吧……。”陈覆现在脑子里只能浮现出卫落谷的样子晃来晃去。

　　“不可能！”景尊柏瞳孔收缩，突然加大声音。声音里面带着些许怒意，吓了陈覆和唐律翎一跳。

　　“我……就随口说说。”陈覆见景尊柏眸子一圈似乎红了几分，只好开口辩解一句就不在说话。

　　他们太子……不会真的对那个小丫头……？

　　唐律翎确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可是他真的无法将卫落谷那份懦弱冷漠和卫轻结合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景尊柏为何突然这么大的动静，但应该和自己想法差不多，
　　“……她身份已经确定了，是卫嵩养女。若真的是卫轻先生的孩子，又何苦堕落到只是借‘卫’这个姓自甘堕落当养女呢？她完全可以借着卫轻先生的名义成为卫氏堂的主人。”

　　景尊柏意识到自己有点过激，只能将怒意全部集中到手心然后握紧拳头。在陈覆说出那句话的的时候他早就想到了这个事，他是真的怕了。

　　万一是真的，那他到底该……。

　　“总之，这件事情必须要水落石出。唐公子，你的这块金牌在哪里得到的？”

　　“就刚刚打开那个箱子的时候在里面翻到的。”

　　“箱子？陈覆，其他屋子里面有这样的东西吗？”

　　陈覆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只有这间屋子与前面一间屋子有。其他两个屋子应该也有箱子的，可是已经不知去处。”

　　“是吗……。”

　　景尊柏和唐律翎不约而同的没有继续，他们两个大约也猜到了，那两个箱子多半是那两位带走的。因为这个地方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如果刚好有四块金牌分别在四个箱子里的话，那么那两位很有可能已经得到这两块东西了。

　　可是他们两个一个周游四方，一个不能近身，想找到或是靠近都极为麻烦。就算将这两块金牌摆在他们面前，凭他们的个性多半也不想牵扯那么多从而隐瞒下来。

　　沉默许久后，景尊柏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如直接问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

　　“谁？”

　　“卫嵩。他现在以为父王治病的名义在皇宫里。虽然从昨天突然消失，不过多半是躲在皇宫的某处不敢露面。唐公子，我看此处住着也不安全，不如同我进宫一起质问卫嵩，说不定连卫落沧的下落都能知道。”

　　“……我去怕是不方便。”

　　景尊柏知道唐律翎的顾虑，毕竟曾经他拒绝过融辉皇进宫，如今又这样子贸然进宫，恐怕皇后那边会起疑，他本人也拉不下面子。

　　“那就先暂时安顿在客栈里，我和陈覆也不方便经常出入皇宫。……对了，不如让唐公子的弟弟唐太医牵线，我们好交换情报。”

　　话音刚落，唐律翎脸色瞬间煞白的愣在原地。

　　景尊柏和陈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凉风一阵一阵吹打着院中的垂柳，柳枝摩擦着地面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格外刺耳。
　　他们三个大男人倒是不怕这些，只不过在唐律翎接下来的一句话后，分别打了个寒颤。

　　“……我是孤儿，哪来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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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武汉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