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37、血迹

　　融辉皇情况极为不佳，不允许卫落谷在原地过多逗留。

　　面对于李公公略带凶狠的目光，卫落谷努力睁了睁眼睛提起些精神来，尽量将不知名的困意掩盖住。

　　没往前走几步隐隐约约就能听见从半掩的窗户中传来□□声，而唐笙桐已经进入寝宫。

　　卫落谷姗姗来迟，掀开帘子，一股浓厚沉闷的血腥味迎面而来，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此时龙床上吊着的蝉翼帘已被打开，旁边没有其他人伺候着，只有唐笙桐跪在床边，两只袖子撩到了肩膀上，面色极为凝重。

　　即便离了有段距离，卫落谷依旧能看见他额头上挂着的冷汗，全然没有自若的样子。

　　莫非融辉皇情况不好？

　　卫落谷赶紧跑了过去也跪下，期间还不忘四处寻找一下卫嵩的影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种场合卫嵩竟然不在！

　　他不是住在皇宫的偏院吗，这么近的距离还赶不过来也只有一个可能，他落跑了。

　　卫嵩脑子有问题吗，在这皇宫里面他能跑到哪儿去，就算是给他双翅膀也逃不出皇殿。到时候拿他玩忽职守的罪名怎么办？

　　卫落谷咬紧牙关，血腥味深深缠绕在她的周围，让她头脑更加的昏厥，仿佛又回到了那时鲜血喷了她一身的样子。

　　突然，融辉皇浑身颤抖，一边抽搐一边惨叫，四肢也不受控制的上下抖动，将身上的被子踢下床。
　　凭唐笙桐一人控制不了他，四周几个眼疾手快的侍卫急忙按住了他的四肢才让他安生了些。

　　卫落谷被融辉皇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凑近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融辉皇整个身体呈现绛紫色，双眼肿胀瞪得浑圆。从嘴角，鼻腔，耳朵甚至眼角都渗出了血污。且血污不是红色而是难以名状的黑色，既浓稠味道又强烈。

　　唐笙桐对这些熟视无睹，他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黑血，一边将手指附上融辉皇的脖颈不知道在探测着什么。

　　“快，将窗子打开些，保证屋子里面空气流通！”唐笙桐冲着卫落谷大喊。

　　卫落谷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冲过人群一把将窗子推开，屋外阵阵幽香席卷而来，瞬间缓解了卫落谷鼻子里面的腥臭味。

　　兴许是因为味道缓解了让身体过于舒适，一阵接着一阵的疲惫感涌上卫落谷的身体。

　　卫落谷深吸一口芳香转身又跑到龙床边上。

　　“我……我还能帮什么？”

　　“……用毛巾帮陛下拭脸吧，我这就配药止血。”

　　卫落谷点头，转身从旁边架子上薅下条湿毛巾来，双手支撑着床上半身弯着用毛巾沾黑血。

　　这血液的颜色与墨汁没有两样，卫落谷刚好穿的衣裳还是浅色的，所以弄到了袖子上些许。可看着众人忙碌，她也不好意思再将袖子抽起来，只能安安静静的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

　　经过众人折腾许久，夜早已深了。太医院那边终于熬出来了镇定止痛的汤药，卫落谷得以收回僵硬酸痛的手。
　　唐笙桐强迫性的将药灌喂下，融辉皇才终于停止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卫落谷心里松了口气，见融辉皇似乎真的好多了，连脸色都变了不少，这才默默感慨着唐笙桐医术果然了得。这样的局面都能控制住。

　　李公公也急忙擦了擦头上的大汗，又吩咐了旁边的下人把这里处理一下，目光才回到唐笙桐身上。

　　“唐太医，殿下这究竟……？怎么这次病情如此恶劣，分明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

　　“那应当是回光返照，现在病情已经控制住但绝对不乐观，殿下若是再发病恐怕凶多吉少。”

　　唐笙桐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是格外的严肃，足以见得情况有多么恶劣。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卫姑娘！你不是能医治殿下吗？为何还不赶快治疗？”李公公声音越发加大，周围所有人都听见了，并且对卫落谷指指点点。

　　卫落谷咽了咽口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什么时候说了，那明明是卫嵩说的好不好？

　　见卫落谷被责备的低下头，样子有点可怜，唐笙桐心有不忍，急忙开口，“卫姑娘只是助手而已，真正治疗的还是卫先生。李公公不要再迁怒她了。对了，怎么不见卫先生？”

　　“诶，对啊，卫嵩呢？谁看见卫嵩了？”

　　“……卫先生去查文献了，所以没来得及……。”尽管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卫落谷还不得不替卫嵩小声打个圆场。

　　唐笙桐点头，“对，殿下的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治疗的，必须要多查些书才行。殿下发病的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后宫，以免后宫人心惶惶影响了卫先生。”

　　李公公意外的听唐笙桐的话，赶紧吩咐刚刚在场的下人们不许在外面多嘴。

　　卫落谷则顿时安心下来，没想到唐笙桐人居然这么好。他们才刚没认识多长时间还帮自己说话，看来这皇宫还是有些人情味儿。

　　唐笙桐兴许是不想在永康殿待那么长时间，所以以去太医院配药的名义离开了。

　　卫落谷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待那么长时，省的再发生什么事牵连到自己。她低头看着陈靖漂亮的衣裙被血迹沾满就一个劲儿的心疼。
　　果然还不如穿她那套深色的衣服，要不然哪里会这么麻烦。

　　她对李公公说自己要回去换衣服，李公公有些不情愿的挥挥手让她去了。

　　估计他也看着卫落谷血淋淋的样子觉得晦气。

　　出了寝宫，卫落谷又身处在那个庭院里。

　　外面的空气比里面不知道要清新的多少倍，她也想趁着回去的功夫在这个院子里面好好看一下。

　　此时那些往栅栏上刷东西的下人们早就已经完工离开了。卫落谷轻轻走进栅栏想看看涂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好日后再告诉陈靖。

　　她伸出手指在栅栏上抹了一下，抹下来了一些白色类似浆的东西，但是比浆的颜色更重一些。

　　她将这个白色的染剂放在鼻下闻了闻，那是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类似于草香却又比草香更加的甜蜜，像极了糖馍馍里夹的蜜糖，虽然浓重了些不过飘散在空中确实有种清淡，更像风雨过后的气味。

　　总之这个味道让卫落谷不讨厌。不知道市面上有没有卖这种东西的。

　　守在庭院里的宫女们见到卫落谷在庭院里面晃来晃去，生怕她踩到一花一草到时候牵连到自己。所以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她让她赶快离开。

　　“姑娘，李公公有交代过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请您赶快出来吧……。”

　　“我只是好奇栅栏上涂的这个东西而已。对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我们也不知道。应当就是染色的东西吧，不过不太好用就是了，要不然为什么每月都要涂几次呢。”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卫落谷为何不是对花花草草，偏是对这栅栏感兴趣。

　　“哦？这么频繁，看来确实不好用。”

　　卫落谷有些失望，她去过将军府见过将军府同寻常人家那样朴素，没有荣华富贵，更是养了几个徒弟。虽然不知道原因可陈靖应当不会把钱浪费在频繁买染料的事情上。

　　她将手指上的白色染料随便往裙子上擦了擦，便出了庭院。

　　刚过红墙，两道身影便在不远处站立着。

　　一道红色一道深色，明明身处于夜晚之中却像是闪光点形成了皇宫最佳光景。再加上周围真的有不少宫女驻足围观，卫落谷就知道他俩是谁。

　　不得不说景尊柏消息还真灵通。明明李公公都已经将消息封闭了他还知道。

　　景尊柏看见卫落谷，轻笑着冲她挥手。而陈覆面色不是多好，整个人氛围肉眼可见的沉重。

　　其实卫落谷想直接无视他们，和她初心一样，牵扯太多总不好。可碍于还有许多下人围观，若是不做的体面一些会被人说闲话，不得不应付一下。

　　“……太子殿下万安，将军大人安。两位大人为何站在这里，不进到里面去看看殿下？”

　　“影响父皇休息就不好了。我只找你问问情况就可以了。”

　　景尊柏说的甚是轻松，其实他就是纯粹找个借口和卫落谷说个话。不知怎么的，他眼里卫落谷一直都那么有趣，连说个话他都高兴的不得了。

　　卫落谷自然不懂景尊柏的意思，总觉得皇帝的事情还没忙完，还要敷衍太子麻烦的要死。

　　她微微抬头，皮笑肉不笑，“那可真的承蒙信任。”

　　景尊柏满意的点头，注意到卫落谷身上的血迹，甚至连脸颊上也沾了些。

　　卫落谷皮肤如瓷，血迹突兀明显，和她相当搭调。因为她本身神态就丧，整个人看起来弱柳扶风，很容易联想到这些血是卫落谷的，让他心里抽痛了一下。

　　虽然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觉得不能这么做，可景尊柏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轻轻抚上卫落谷的脸颊帮她擦拭。

　　卫落谷愣在原地，旁边的宫女见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尖叫出来。

　　陈覆则不可置信，也有点想尖叫的意思，虽然是另一方面。谁让景尊柏的神情竟然如此温柔细腻，之前顽劣轻浮姿态全然不见，变得像是一个宠溺孩子的老父亲。

　　……陈覆知道他这个想法不恰当至极，毕竟景尊柏和卫落谷也相差个十几岁，身高更甚。

　　比起景尊柏相信爱情，不如说他想要个女儿让陈覆更信服。